《短篇集·安守》风溯君

25、四、

　　狗拎着电话，看了一眼那张被他压在电话机下的广告单。他的电脑屏幕上有一个刚刚成型的狗窝。
　　“喂，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您需要什么样的伙伴呢？”还是那个声音。
　　狗说：“我想要指名工号258。”
　　“好的，马上为您送货到家，先生。”
　　狗焦虑不安地坐在电脑面前，不时走到门口张望，又强迫自己回来坐下。终于，他听到铃声响了。
　　狗撒开四条腿冲过去开门。开门前将自己控制不住不断摇动的尾巴踩在后脚下面。
　　“您好，先生。”门外站着一条母狗，一条被剔得光鲜亮丽还染了粉色毛发的贵兵犬。
　　狗立刻呆住了：“你是谁？”
　　“我是258，”贵兵犬暧昧地看向狗，“您指名要258，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狗皱着眉，牙齿微微龇开：“258是一只猫。”
　　“哦，一只猫，”贵兵犬轻蔑地抬高特意卷过的眉毛，“那是这个代号的上一任。”
　　“上一任？他去哪儿了。”
　　“他辞职了。”贵兵犬漫不经心地说，“您为什么要关注一只猫呢，您是一条狗。”
　　“我……他……他是个很好的设计师。”
　　“设计师？”贵兵犬笑了，“258这个代号的员工不是设计师的代号，您应该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贵兵犬正在发情，她对这一次的雇主很满意。对方高大、强健，而且是黑色的毛发，很衬她新染的粉色卷毛。
　　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猫，事实上他的这个任务有很长的任务期，他可以慢慢画图。
　　“我要找的是一个设计师，不是性伴侣。”
　　贵兵犬并不理会狗的拒绝，她见过很多这样口是心非的客人。她凑近狗，试图用自己身上散发出的特殊气味吸引对方，但是狗却一动不动。狗在想，如果258是一个色情服务的工号，为什么猫会出现在他面前？他辞职了，他去哪儿了？
　　狗非常烦躁，他很后悔没有留下猫的电话。那样起码——起码——起码他能来帮自己画图。贵兵犬不太高兴地看着无动于衷的狗，她没有见过在发情的母狗控制下还能发呆的公狗。他难道被阉了吗？
　　“我想知道那只猫在哪里。”
　　“我们不知道员工未来的去向，”贵宾不高兴地说，“他可能被富有的母猫或者包养了，谁知道呢。猫只要被母猫刺激得发起情来从来不管伴侣是公还是母。”
　　狗又开始焦急地思索为什么猫一个色情服务业者会是一个杰出的设计师。
　　“您叫我过来只是为了得知一只猫的下落吗？”
　　如果这个问题在几个月之前问出，狗也会感到难以置信，但是现在他的确在问一只猫的去向。而且对面前看上去妩媚漂亮试图爬上他的背的贵宾感到万分厌烦恼怒。
　　狗龇开了牙，发出警告地低吼：“离我远点儿。”
　　贵宾被吼得后退了两步。
　　狗掉头回房将贵宾挡在了门外，再次拎起了电话。
　　“喂，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我想——”狗突然停住了。他仔细回想刚刚听到的声音。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要找一只猫。白色短毛猫，只有三本字典的厚度那么高，会设计狗窝和煮肉汤，从前的工号是258。”狗低吼道。
　　那头的接线员笑了，他说：“他已经不在这行干了。”
　　“那更好了，”狗说，“我希望你现在就赶过来，我的图快要赶不完了。”
　　接线员似乎舔了舔自己的毛。他说：“设计师的价格比258的价格高两倍。”
　　“我支付得起……起码十次的价格。”
　　“您要的设计师也不在这行服务了。”
　　狗忍耐着说：“你不会希望我投诉接线员的。”
　　接线员笑了，他说：“如果您要开始下一次服务必须先结束本次服务。”
　　狗几乎要咆哮起来。他放下电话，来到门边，对着还站在门口的贵兵犬说：“你可以回去了。”
　　“什么？”贵兵犬尖声叫了一声，错愕地瞪着狗。
　　“你可以回去了，”狗厌烦地说，“我不喜欢染烫过的毛发。”
　　贵兵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识货的买家。她的好评度一向是最高的，所有的狗都对她趋之若鹜。
　　“你的体型太大了，我喜欢小一点的，白色的——嗯，最好还能帮我画——”狗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停下之前的话重复说，“你可以走了。”
　　贵宾犬气势汹汹地扬着头离开了，狗飞快跑回了电话旁，“我已经结束上一单了。”
　　一直等待着的接线员仿佛很有耐心，他懒洋洋地说道：“你要找的设计师并未在我们公司登记上班。”
　　狗快要忍不住了，他还没有这么迁就过一只猫，更加不喜欢猫耍他的态度。
　　但是猫的下一句话让他控制住了自己的爪子：“不过我会给你打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