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为君热》忘者

31、31

　　晚上放学回家，没有疑问，舒展和云边一起，两人也相谈甚欢，一片和谐之象。

　　只是到云边家时，舒展突然说出一句，要不我也去你家睡吧，倒让云边有些迷惑和吃惊，看舒展的神态，也看不出是玩笑还是真心。

　　就在两两静默之时，舒展又笑着说是逗云边玩的，云边也只能不自然的笑笑，然后离去。他又想起那晚和舒展紧紧相拥，躺在床上的事，以及那个写着云儿的昵称，心情复杂。

　　时间进入十一月末，即将迎来学校一年一度的秋冬运动会，对于校运会，云边一向是敬而远之，不曾参加的，可是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吴痕竟然报名参加，而且还是100米短跑和5000米长跑双双参加。这更是让云边惊诧不已。

　　看无痕的样子，一般人都很难相信他会是这种剧烈快速运动的爱好者，当然，很多时候，你做一件事，并不完全是出于兴趣。可能是不得已，可能是无可奈何，也有可能，是转移注意力。

　　云边也发现，吴痕这几天情绪确实有些反常，自从上次舒展打人事件后，王川有很些日子是不与他们一起吃饭，云边问之，他也只是说有事情要忙，可是慌慌乱乱的样子，一看就是心虚害怕的表现，云边也不愿多问，而吴痕这几天也总是一个人，而且很多时候，都不在教室，偶尔，云边会在校园的凉亭滕树下，看见吴痕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可他那副落寞的样子，着实让云边担心。

　　他曾问过他，吴痕也是笑而不答，就愈发让云边担心。现在他突然参加校运会，还是人人谈之色变的5000米长跑，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按照学校惯例，参加校运会的同学要在每天下午五点半到六点半之间进行集训，为期二十天。也是正式比赛前的准备和冲刺阶段。

　　因此，时常会错过学校的最佳就餐时间，每次当他们去吃晚饭时，可能就只是一些残羹冷炙了。

　　云边发现后，就每次会在自己打饭的时候顺便帮吴痕打一份，菜式也都是按平时他经常选的那几样，然后用饭盒密封保存好，放到他桌子下面，这样，每次训练完后，吴痕就有新鲜而热腾的饭菜了。

　　最初吴痕是觉得不好意思的，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这种不好意思就转为越来越深的感动。偶尔，时间充沛之时，云边也会顺道过去看训练中的吴痕，那时的他和平时那个优雅高贵，冷淡高智的吴痕完全不一样，他虽然还是不怎么和其他人说话，但一到训练时候，他立马高度集中，神色冷静，一丝不苟的完成教练交给他们的所有任务，没有懈怠偷懒，没有磨磨蹭蹭，只专注于事，以全部精力。每到这时候，云边就会觉得此时的吴痕，简直是，帅爆了。

　　很快，校运会便在万千期待的十二月二十一号来临了，这天不会开课，有比赛任务的同学认真备战，以求为班级争得荣誉，没有比赛的，则来到各班大本营，充当后勤和拉拉队员。

　　上午八点开始，在领导致辞，开幕式等一系列程序后，终于开始了激动人心的正式比赛。

　　第一场便是男子100米短跑赛。云边看着吴痕，穿着天蓝色的运动衣裤，正身体伏地，双手前伸，双腿后蹬，神色平静而自信，一副箭在弦上，急于待发的样子，那样子真像一只迅速捷猛的青年豹。哨声刚一响起，他便如脱靶之箭，迅猛笔直的向前冲去，随着他激烈的动作，乌黑的头发全部迎风飘起，任意舒展，他的神色如常，没有一般人的大吼大叫面目狰狞，只是紧闭着嘴唇，紧绷着面孔，只是眼底那隐藏着野心和光芒的自信，让他们突然就不由自主的觉得，他一定是这场比赛的胜者。

　　他的双臂大幅度前后摆动着，白亮的皮肤上跳跃着颗颗细小圆滚的汗珠，随着他的动作，时而上爬，时而下滑，时而啪啦一下，直接掉落，混入尘土。他的胳膊白亮，不夸张的线条和肌肉，却给人一种坚定沉稳，内在雄浑的不轻露的力量，如他的人一般。双腿大步跨过，左脚还没落地，右脚便已上去，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凡是他跑过的地方，都震起层层浮尘，上升，破灭，飘散，无影无踪，只有那个如风男子，还在不断向前跑着，跑着。

　　云边已在终点，虽然平静，内心却奔腾不息。忽然，他看见一个天蓝色人影朝终点人群飞奔了过来，震天的加油声，呐喊声，咆哮声，在他四周沸腾，近了，近了，进了。

　　只见吴痕狠狠冲过了终点线，在巨浪滔天的尖叫声中以惯性又向前跑了一段。云边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忙跑了过去，搀扶着他，然后递给他一杯水。吴痕有些颤抖的接过水，轻轻的对他笑着，侧脸上细密的汗水，反射出亮亮的白光，让人晕眩。

　　最后，裁判宣布，吴痕100米用时11分46秒，无疑问的，第一。

　　下午的5000米长跑作为最后一项运动，云边因突然被任课老师叫去有事帮忙，就没有亲眼目睹，最后听说吴痕的成绩是第三名，着实也让他欣慰不已，没想到，他竟然耐力和平衡力也这么好。

　　晚上放学回家，云边一人，今天一天舒展都没来学校，他说家里有事。一起放学回家这么久了，突然之间，又变成从前一样，自己一个人，云边多多少少有些感慨，竟然开始不习惯起来。果然是被舒展影响的不少啊，云边苦笑着想。就在他走出校门时，竟意外的看到了吴痕，他就双手插在裤兜，很悠闲自在的随意站着，望着云边笑。

　　“你怎么在这呢？也是外宿吗？”云边走过去，笑着说。

　　“算是啊，偶尔会在学校住。”吴痕笑着答。

　　“可是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吴痕觉得有些疑惑。

　　“一个人若是不想让你看到，你就一定看不到他。”吴痕轻轻笑着。

　　“你是说你不想让我看到？”云边笑着说。

　　“不是不想，是不该。你不是每天和舒展一起吗？”吴痕不经意的说着。

　　而云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吴痕。

　　“舒展每天晚上不都和你一起回家吗？我，看到过几次。”吴痕说的自然，云淡风轻。

　　而云边却觉得是自己有什么私密被当众揭开时的难堪，一时无措。他和舒展一起回家这事，他一直以为就只有他和舒展知道，虽然此事并不是什么羞于见人，难以见天日的伤风败俗之事，可是一个男生送另一个男生回家，而且一连数月，风雨无阻，让人知道难免非议密布，谣言丛生。所以一直以来，他们从来没在人前提过此事，如今，谁想，却早已被别人知道的清清楚楚，而这个人，还是吴痕，云便没有把握吴痕会看出什么或猜出什么。

　　云边正准备开口时，吴痕突然淡淡说道，走吧，于是就先迈步前行，云边只得跟着前行。开始的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气氛稍稍诡异，然后到一个转弯处，云边发现吴痕竟然继续同他一个方向，便开口道：“你家也是在这边？”

　　“不是。”吴痕简洁回答。

　　云边询问的目光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吴痕笑着说：“我送你回家,就当散心了。”

　　送他回家？散心？有必然联系吗？自己一个男的需要人送吗散心是因为心情郁结吗？
　　“我是男的，不需要别人送回家吧？倒是你，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总感觉，有事情。”

　　云边说道。

　　“舒展不是每晚送你回家吗？”吴痕说道。

　　“他也不是送我，只是我们一路罢了，他住在我们那一片。”云边说道，确实，当时舒展告诉他的是，他爸妈在那一带帮他租了一套房子，尽管云边有所怀疑，但就算不是又怎么样呢，反正一起回家那么久了。

　　吴痕看着云边，只是笑，不说话。却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过了一会吴痕才开口，状似闲聊问道：“你，对舒展是什么感觉？”

　　云边心里一顿，难道吴痕知道些什么？自己对舒展什么感觉，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自己很多遍，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次的答案都有所不同，所以他只能用一个词来总结，复杂。

　　“怎么个复杂，又爱又恨？”吴痕开玩笑的笑着说。

　　云边也笑了，每次跟吴痕聊天，他都会有这种感觉，舒服。不管什么话，从他口中说出都能起到应有的效果，或哲理，或幽默，或深情，或满不在意，或让人浮想联翩。而在无痕面前，他总会心无芥蒂，好像说说什么都是可以被允许的，这种随意轻松的自在状态在别人那里从来没有，在王川那里没有，在舒展那里也没有，甚至在母亲那里也没有。

　　“敬畏吧，”云边说，“我对他的感觉，好像在每一段时间都不一样，若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敬畏了吧，毕竟，他给大多数人都是这种感觉，不是吗？”云边笑着说。

　　这个结果，大出吴痕预料，细想，好像又是预料之中，就像他自己说的，一般人都舒展不都是这个印象吗？

　　“确实，一般不了解他的人都会对他敬而远之，心生畏惧，”吴痕笑着说道，“可是，我原本以为你会对他有不同于别人的感觉，毕竟，他待你，跟大家不太一样，你知道吧？”吴痕只能说的含蓄委婉些。

　　云边也知道舒展素日待自己确实与他人不太相同，而且是大不相同，可是，即使是他对自己种种的好，让自己在感动之余，也还是会畏惧，他畏惧的，正是舒展对他的，好。越好，他越畏惧，好像这种好是带着某种明确目的，或者，早晚有一天，这种好，终会风流云散。

　　“你们认识那么久了，肯定要更了解他，那你们对他的感觉，是怎么样？”云边说道。

　　“我？之前跟你们一样，冷，让人畏惧。你知道的，即使我们跟他一起这么久了，很多时候，我们也不会在他面前太放肆。后来，感觉有点变了，我对他，有些佩服。”吴痕笑着说。

　　“佩服？佩服什么？”云边说道。

　　“佩服他的不顾一切和全心全意，对于自己确定的人事。而我，就做不到。”吴痕说完，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