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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权利 ...

  •   晚上的月是一轮弯月,像镰刀一样有着极锋利的刃,而星也是极稠密的。在这样的风光下,立彩却趴在这个黑幽幽的牢房里,思索着明日若是再挨上几个板子,八成整个人也就废了……
      愈想愈觉得苦痛,便索性闷头睡觉,睡着了总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吧?
      无奈翻来覆竟无法入眠,只能望月嗟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实不可强也!唉唉唉!”

      这一番感慨之后,未过几时,却是又睡着了。
      直至天光大亮,立彩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醒来之后一时还不能回神,只道自己还在那梦中,慌急跌下床板,觉得痛了这才明了,原来不过是梦一场……

      你道她梦见了什么这般惶惶然可怖?别急,与你娓娓道来。
      原来梦中她见着一人,那人一身褐衣,腰系璎珞,璎珞宝蓝,端的气质非凡,只是瞧不清楚面目。后来又只见着那人抬手向天上一挥,顷刻间雷云密布,降下倾盆大雨。立彩暗暗惊叹,便要下拜,心道此乃神仙是也。
      立彩在雨中拜他,雨水打湿衣衫,再抬头,却见那神仙到了自己面前,正在看她,只是立彩仍瞧不清楚这神仙到底是何面目。
      她谦卑道:“小生江城人氏江立彩,不知大仙……”
      “我知你是何人,不必多说。”立彩顿时惊为天人,心道只看人面相便知这人的出身、姓名,这般天机又岂是一般人可以参透的?这果然是仙人啊!或许就连自己平生的所作所为也是不能瞒过的……

      正惊叹时却听那仙人说道:“现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放弃红鸢、放弃科举以及一切功名利禄,跟我走;第二、我打断你腿,囚你于笼,带你走。”
      立彩睁大了眼睛,竟是无法理解这仙人的话中意思,想开口询问又觉得这话实在古怪,竟让她不知要从何问起。
      可也不知是怎么了,那大仙忽而又发起怒来,一手拽着立彩阴沉喝问道:“你不愿意选?!”
      立彩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这人有病!眨眼间又被掀翻在地,那人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柄大砍刀来,举手就要向立彩劈来,立彩剧痛,惊醒。
      原来是梦一场。

      立彩因着那梦犹自怵惕,过后又不见有人与她送饭,她腹中饥饿,便又些眼前发昏,挨靠着床好半晌不曾动弹。
      听得牢房门开的声音,这才抬起眼皮子看去。进来的是两个陌生狱卒,立彩心道这是又要上公堂了呀,怎生没人给她送饭?这馊的也比没有好呀……
      立彩被架上了公堂,心中又犹豫忐忑起来,到底该不该认罪?认了罪吧,就不用受罚了,专心等死就是,不认罪吧,这少不了就是大刑伺\候……

      其实她倒不是怕受刑,只是此前在张凉那间牢房里见识到了“世面”,立彩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严重怀疑,自己咬死了不认罪,衙门里的人真的会秉公执法放了自己吗?自己若是死在了刑讯的过程中,那最多也就是一纸死亡报告的事……
      立彩正心中挣扎着,忽而抬头在围观的百姓中又看见了曾川,立彩立即想起了昨儿晚上他说的那些话,不禁觉得一股郁气深深地笼罩了自己。

      公堂上立彩跪倒在地,她垂头敛目,听得县令大人高喝道:“江立彩,你可知罪?!”
      立彩低着头,想开口却又哑了嗓子。她的死活似乎全在这县令手上了,只要她愿意,只凭一张图纸就可以置人于死地;也同样只要她愿意,有再多的证据,她也可以空口白话地放人一条生路……
      立彩第一次如此清楚明白地了解到了一个官,究竟拥有着怎样可怕的专制权利……
      怪不得,怪不得有些人考科举考到死也不放弃……
      实际上那张运送私盐的图纸上面除了各大产盐的地点明明还有许多其他的名胜古迹,可是县令大人却只强调有产盐的地点……又为什么不在抓到她的第一天就开始审讯?难道这不像是一种暗示吗?

      且不论这立彩心中是如何猜想,就说这抓到人后先要关上个一天半载的,乃是这江城衙门里的常规了。
      只因这县令邹大人思索着,新抓来的囚犯就得先给她一个下马威!这样识相的就会主动把银子奉上,不识相的也没关系,打一顿总能明白过来了吧?
      而立彩虽说每日里只管读些圣贤书,并不通得圆滑世故,也不明晓这世间阴暗,但她何等聪明人物,这会子如何也该明白过来了。
      想来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愚蠢,自以为可以钻得这律法的空子,殊不知这律法的空子就是填不满的银子……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非乃空穴来风也……

      立彩想了这许多,虽不过一瞬之事,然却生出了无尽苍凉之感。
      旁边一狱卒上前蓦地踹了她一脚,燕颔虎目还待要开口斥她。却听得堂外一阵锣鼓喧闹,喧闹过后又渐渐安静下来。
      立彩只隐约听见有一尖利声音在外叫道:“太守大人驾到——闲杂人等快快退散——快快退散——”
      立彩心中讶异,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太守大人怎么会突然驾临了?
      那县令也听得消息,急忙从高座上站了起来,又着一小儿去探听虚实。那小儿跑出去没有一会儿便又跑了回来,只道是:“太守俞大人的车架都到那街口了!”竟果真是太守亲临!
      那县令便再也无心理睬立彩了,急忙唤出仆人又是要摘掉那腰上配着的琅珰美玉,又是要换掉脚下蹬着的一双宝蓝色洋缎缕金靴……
      而这不过一会儿,那俞太守就到了公堂门口了。

      却见那太守下得车,一身官服与乌纱,双手背在身后边,她仰头觑得人如无物!立彩抬头觑那太守,觑多时心中疑惑,怎的这般眼熟?
      这边邹县令展脚舒腰拜,那边俞太守挪身着手扶,两下里互相一客气,即便笑开了颜。
      而立彩在一旁跪着,却是越看越觉得这太守眼熟得很,冥思苦想脑中忽而灵光一闪,这不就是去杏仁村路上捡到的乞丐吗?!

      立彩正膛目结舌的当口,那俞太守也正好看向了她,递给了立彩一个安抚的眼神,之后便在公堂一旁的座位上落了座,喝着茶旁观起来。邹县令流了满头的冷汗,不知这俞太守到底所来为何。而俞太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却像是在赏景游玩……
      邹县令坐上公堂,喝道是:“江立彩!你认罪不认?!”
      立彩这时便有了底气,诉道:“大人,草民冤枉!”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不服之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大人!草民受冤蒙死定要天降大雪!来年东边干旱!西边洪涝!上天怜悯呀!”
      那邹太守疾言厉色,“如此顽固不化!还敢亵渎天道!你是大逆不道!”正要\抽\出\红头签掷下,却又忽闻那俞太守咳嗽了几声,邹县令顿时僵了动作,余光里瞥向俞太守,不知其是何意义。
      只听那俞太守悠悠说道:“邹贤妹,俞看这位像是有什么冤屈,她既敢拿上天作誓,便可说明一切呀……”
      邹县令谄媚应和道:“是是是!您说的是!”原本举着红头签的手又收了回去……

      ——————

      立彩被无罪\释\放,回到江家。这出乎了曾川的意料,同时也让江老太太感到无比的意外。
      她原本已经计划着要买通狱卒,让立彩远走他乡了……
      而他们的惊讶和意外都远没有俞景臣带给立彩的冲击大。俞景臣,也就是那位俞太守。此人原籍并州,现任汉灵太守。(江城隶属汉灵州)
      俞景臣自幼时便显露出了惊人才华,所谓“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就是她的最好写照。十八岁便考上了进士,从此仕途显达。
      此前奉女皇之命去阳平勘察地形,岂料路上遭人刺杀,险些丧命,多亏有立彩和曾川二人相救,才得以保存性命……
      据闻女皇将在阳平建一别宫,现在看来大抵是真的,如此老百姓又要多劳多税了……

      立彩跟俞景臣在经过了一轩酒楼里的一番畅谈之后,都将对方引为知己。而立彩在经历这衙门里的三日一游,不禁深刻认识到了官权的强大。再看看俞景臣,只比自己大四岁,现今却已经有了如此高的成就,出入间前呼后拥,谈笑间傲气凌人。
      立彩自认自己不比任何人差,然而在俞景臣面前,立彩却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科举,这便是一架登天梯,既然它摆在那儿,为什么自己不愿努力去试一试?万一一步登天了呢?

      立彩泡在浴桶内,热气熏得人昏沉沉的,然她内心却无比清楚,也终于下定决心,后年的秋闱,她便也要借着这科举的登天梯,一鸣惊人!一步登天!
      拥有了权利,便再不用给人下跪,该当是别人跪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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