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劫（GL）》夜逃大柱

48、错手

　　这妖怪……很不对劲。
　　恒一手执长剑，剑尖离那妖怪的脑袋只剩一寸的距离。
　　恒一又迟疑在了原处。若是那妖怪使力回击，正面斗法倒好，可他偏偏没有。怪就怪在，这妖怪低着头伏在青聆肩头，看起来毫无防备。
　　妖气越来越淡，就快一丝也寻不着了。
　　恒一心中没了争斗之心，这一剑怎么刺不下去。
　　也是等到恒一的剑横在了身旁，青聆才反应过来。虽先听见了恒一的声音，可这剑还是来得太快，青聆转过头看见恒一的剑时，顿时心跳骤停，猛地漏了一拍。
　　青聆怕这长剑伤到段卿君，正欲开口时，恒一就先将长剑移开，她问道：“小师妹，你还和这妖怪抱着做什么？”
　　“师姐，她并不是什么妖怪……她可能只是……”
　　只是个什么，青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本想和恒一解释清楚，可这事说来还有些麻烦，青聆便直接说道：“师姐，她就是我的妹妹。”
　　“妹妹？”
　　恒一朝后一跃，将长剑收起，疑惑地看着段卿君。她仔细地看了几回后，才神情凝重地规劝青聆：“小师妹，我看你是念妹心切糊涂了……他虽然长得好看些，可还是个男人啊？他那一口嗓子，怎么听不是个女人。不对不对……应该说是女妖怪。咱们再退一步说话，当然他也有可能真是个女妖怪，对吧？可能现在的模样只是伪装的，但是……”恒一神情一变，几乎有些悲愤了：“小师妹，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妹妹是个妖怪？而且还是个厉害的妖怪！”
　　青聆解释道：“师姐，阿卿她不是妖怪。”
　　“她就是！她就是！我方才都看清楚了，她本体是条蛇！依我猜想，还有可能是条大蟒蛇！小师妹，我看你是真的糊涂了，既然你妹妹不是妖怪，那她就不是你的妹妹！”恒一将青聆拉起，没想到青聆不动，反倒抱紧了那妖怪，恒一只好又一次好声劝道：“小师妹，这妖怪现在看起来很虚弱，要是等她恢复了，咱们可能就走不了了，还是趁现在先走吧？”
　　“可是……”青聆固执地说：“阿卿她真的不是妖怪。你看我现在就抱着她，她怎么可能是妖怪？”
　　“这有哪门子关系嘛！”
　　若不是现在情形不对，恒一都想好好笑一番，她问：“傻师妹，这是什么歪理？”
　　恒一打定了主意，若是青聆再不走，就只好强制地将她从此处带离。她小心地后退几步，正想寻个能将青聆打晕，又不至于伤到她的距离，突然间，那原先只靠在青聆肩上，看起来软绵绵的妖怪突然抬起了头！
　　抬起头就算了，这还不至于让恒一生气。
　　可她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唇角忽然有了几分讥讽的弧度。
　　“小师妹！还不快走？这妖怪恢复了元气！”
　　恒一说完，青聆便适时转头一看，可段卿君仍是靠在肩上，什么动静也没有。青聆心疼地摸了摸她发热的脸，说道：“师姐，你看她分明还难受着呢……”又小声问她，“阿卿，你好些了吗？”
　　段卿君难受地皱着眉头，青聆看了，忙回道：“师姐，你看。”
　　“不看！”
　　恒一负气地背过身，刚开始她还有些猜疑，是不是真的看错了。鞋底在原地蹭了一会，恒一最后还是慢吞吞地回过身，仔细看那妖怪，好像还真的不太好受的模样。恒一刚要开口，忽听一冷冰冰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小道士，我饶你一条性命，还不快走？”
　　这声音实在悦耳……冷则冷，却清透如泉，让耳朵好不受用。恒一捂着耳朵愣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话中的内容。
　　她气呼呼地喊道：“你这妖怪！居然还敢讥讽我！”
　　回头的只有青聆，她茫然地回道：“师姐，我还没说话呢。”
　　“是那妖怪……”
　　这是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恒一明白过来，方才的声音只有她一人听见。青聆没有看见那妖怪的表情，也没有听见那声音……恒一无处说苦，就只能憋着一口气在心中，眼睛盯着段卿君猛瞧。她没想过还能有被妖怪挑衅的一天。虽然自知道行不如那妖怪，打也打不过她，可恒一还是不能容许一个妖怪踩在自己头上。
　　恒一实在憋不住了，气得直喊：“你这妖怪狡猾！阴险！”
　　她伸手朝前一抓，扣住青聆的肩膀，便径直向后退去。
　　风从远处来，吹进院中。天上的月缓缓流出一丝颜色。
　　段卿君脚步一顿，随后站直了身体。
　　恒一急忙推了推青聆，要她看得真切：“小师妹，你看，那妖怪明明好好的！”
　　借着月光，青聆终于能将段卿君看得清楚。她的长发被吹动，是很熟悉的模样。可在这陌生的地方，见她身着男子打扮，好像又多了一些不同的韵味。青聆看得入神，恒一得不到回复，只好又一次确认道：“小师妹，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青聆点了点头，入神地回道：“对，阿卿真的长得很好……”
　　恒一差些被青聆的话呛住，她哭笑不得地看着青聆，手指戳了戳青聆的肩膀，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我的傻师妹啊……你、你……”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青聆，又道：“那你在骄傲个啥呀？”
　　青聆也才意识到方才说了些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她是我的妹妹，这不是应当的吗？”
　　“好像是有道理……不对不对！”恒一扣紧青聆的肩，在她耳旁好声道：“我的好师妹啊，咱们可别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她脚下一蹬，随即带着青聆腾升至半空，稳住身形的同时，恒一从怀中掏出一张道符，她凝神念咒，正欲将道符贴在胸前时，又听那声音在耳旁道：
　　“小道士，你既有如此闲心，不如就留在此处！”
　　恒一被她的声音打乱了心神，一睁开眼，便见一道蛇尾从她身后腾起！此刻又能嗅到十分浓重的妖气，无须捏诀也能看清她的幻出的虚像。蛇尾并非实体，却携着一阵气浪向恒一袭来，恒一抓着青聆落在地上，按下青聆的身体后，两人一起俯贴着地，蛇尾从两人方才的位置扫过，落下时，将院墙砸出了一个缺口！
　　“哇！太凶残了些！”
　　恒一惊呼一声，她忙将道符抚平，抓着青聆一边跑，一边念诀。蛇尾紧跟在她们身后，不一会儿，小院的墙已被扫平了一节，恒一四下查看一番，随后带着青聆飞到段卿君背后。她们跃上屋顶，踩着顶上瓦片，翻到脊后。
　　“这下总看不见我了吧？”
　　恒一低笑一声，小心地坐在瓦上。她喘了口气，随后凝神念完口诀，将道符贴在了自己身上。做完此事后，恒一心里才算有了底，她竖起耳朵细听底下动静，那蛇尾好像消失了……
　　静得只有风声。
　　恒一没想到这么轻松便能躲开那蛇尾，她忍不住笑道：“好笨的妖怪。”
　　被恒一抓着飞得七荤八素的青聆听到妖怪两字后，一下子又有了精神，她捂着脑袋问道：
　　“师姐……什么妖怪？”
　　“那蛇妖啊……”恒一在她耳旁小声道：“你看我们躲在她背后，她就……”
　　恒一心中那点得意还未消退，一直蛰伏在房中的蛇尾便朝上击去，瞬间洞穿房顶！恒一身旁一个裂出一个大洞，探出的蛇尾一下子卷住二人，恒一有些修为，妖邪之物，已能看个大概。但青聆只是普通凡人，她身体一腾，还以为恒一又在施法，她疑惑道：“师姐，不是要躲在这吗？”
　　恒一已抽不出空来回答，她费力挣出一只手，在怀中掏取符咒。蛇尾粗暴地朝前移动，顿时整个屋顶从中分开，青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屋顶凭空裂出一道缝隙，她看着站在底下的段卿君，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这这这……”
　　恒一分神喊道：“小师妹，我就说这妖怪很厉害的！”
　　她将道符向上一扬，口中快速念诀，随后将道符向下拍去。
　　道符径直打向段卿君，片刻后，一人便倒在了地上。
　　可段卿君还站在原处，她低下头，看见脚边躺着一人，那人蜷缩着身体，手掩着唇，很快就有血从指缝滴落。
　　突然地，小院便静默了半晌。
　　段卿君看了她许久，才开口道：
　　“怎么是你？”
　　芸香松了手，手肘撑在地上，费力地挪动一些后，手才勉强能够到那黑色的鞋面。她仰起头，对上段卿君的视线：“老、老爷……我怎么、怎么能让他们加害你……”
　　芸香撕下胸前的道符，将它撕成两片，然后捏在手中，攥成了团。
　　恒一发觉钳制松开后，便马上拉着青聆落地。她快步跑到芸香身边，从她手中抢回成了废纸的道符，恒一心疼地看着它，哀声道：“我的……我的道符……”
　　“师姐，现在还管什么道符？”
　　跟在其后的青聆推了推她，指着芸香道：“师姐，你先看看她，她好像受伤了……”
　　恒一捏着道符，茫然地回道：“受伤？受什么伤？我这符又不会伤人的。”虽是如此，她还是在芸香身旁蹲下，问她：“姑娘，你是不是摔到哪了？”
　　恒一发现她手中有血，便抓住她的手要查看。芸香一把将她推开，声音虽轻，仍是断断续续地说道：“不关你的事……你是什么人？你、你为什么要伤害老爷……”
　　恒一虽觉得奇怪，但仍答道：“她是妖怪，你为什么护着她？”
　　“你胡说个什么……”
　　芸香力气不济地说完，她低头咳了一声，唇角又溢出血。血色艳得令恒一心惊，她极少看见这种场面，一下子便慌了手脚，她将把芸香平放在地上，仔细地探查了她的伤势。
　　芸香身上没有一点伤口，却已气若游丝。
　　恒一慢慢皱紧了眉头，随后，她看向青聆，说道：“她是中毒了。”
　　“中毒？”
　　这声音不是青聆的，是低哑的男子声音。
　　恒一朝反方向一看，才发现是段卿君在问。恒一回过头，仔细探寻一阵后，在芸香怀中抽出一张手帕。
　　手帕上几点血迹，已经干透。她凑到鼻尖细细分辨时，忽地背部一痛，顿时被击到了半空，她还没来得及分辨出是什么时，手帕已经轻柔地落回了芸香身上。恒一稳住身体，看着慢慢缩成一个小点的青聆，自言道：“这事棘手，我还是找无殊帮忙好了……”打定主意后，她一个转身，立即没了人影。
　　“师姐！”
　　青聆惊讶地看着地面，恒一所在的位置只余那捏成了团的废符。青聆看着段卿君，问道：
　　“师姐人呢？”
　　“走了。”
　　“走了？”
　　青聆转身朝天上一看，虽什么都没有，却听到了恒一的声音自远处飘来，她喊道：
　　“小师妹——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