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鲛人传说（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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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众人的目光都慢慢开始集中在海边的那座宅院中，只有宅院的主人们对此仍是浑然不知。
鲛女这一日又去了金家。
崔书生每天都外出卖布，或者在外游玩，不到天色擦黑绝对不会回去。鲛女独自在家，织布闲暇之余，便喜欢去邻居家窜门，去金家的次数尤其多。
金老三的为人虽然很不讨喜，但鲛女对他的妻子还是颇有好感的。身体瘦弱的妇人性子温顺沉默，又十分勤劳能干，之前鲛女初来人间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好心的妇人曾教过她不少，怎样做饭怎样洗衣，这些事情都是妇人教她的。
要不然，先前鲛女也不会选择用自己的血来救她性命。
所以当鲛女知晓妇人身体已经痊愈之后，便时不时来她家继续走动。有时会向妇人请教厨艺，更多的时候则是请妇人教导她女红。
大海中的居民并没有人类这般的繁多心思，衣食住行更是与人不同。在鲛女的印象中，一块鲛绡织出来之后就可以直接进行裁剪和缝纫了，那布料本身的光泽和纹路已经是足够的美丽。
但是等她来到人间，看到人间随便一个妇女都能熟练的在布匹上绣出大片的精美图案时，她这才知道原来布料还能用这样的方式进行装点。
所以鲛女一直对绣艺有着浓厚的兴趣。
周围的姐姐们每日都在抽空做绣活，据说人类男子们的衣服都是由家中女性一针一线亲手做出来的。我嫁给夫君这么久，虽然每日都要织很多的绢布，但还从来没有为夫君做过衣服呢。
鲛女心中这样想着，感觉对自家丈夫有些愧疚，于是更加努力的练习着绣工。每天都对着刚刚织好的绢布仔细打量，琢磨着该为夫君做点什么比较好。
如今深秋将至，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要不然她就为夫君一身棉袍好了。
不过直到现在她的绣工还不是很熟练，不知道夫君会不会嫌弃？若是穿出去惹人笑话该如何是好。鲛女想着想着，又陷入了莫名低落的情绪当中。
说到底，还是她的手艺太差的缘故，若是她能有莫姐姐的手艺，夫君穿上衣服一定会很高兴的。
于是，等到这天晌午时分，鲛女织完绢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眼外面天色，感觉时间还早便又拎起竹筐到金家去了。
走到金家门前，敲开房门，得知家中只有妇人和孩子两人在时，鲛女忍不住在暗中松了口气，面上笑意更浓，一双大眼睛笑的弯起，走过去拉着妇人的手，语调十分轻快。
“莫姐姐，我又来找你啦！”
只是与她的好心情相比，妇人似乎心情不太好，听到她的话只冲她弯弯嘴角，露出一个几分勉强的笑容，侧身让她进屋。
“莫姐姐，你看我这次绣的怎么样，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
鲛女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对，跟着妇人走到屋中坐下后，立刻兴致勃勃地翻出自己的作品递给她看。“呐你看，这朵花我就用了你昨天教我的手法，绣起来的确很顺手呢。”
妇人神情恍惚地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到鲛女递过来的精致绢布，目光微微一动，下意识地伸手接了过来。她低下头用手不断抚着绢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鲛女的问题。
“啊，的确很不错，你学得很快。”
她冲着鲛女笑了笑，又低头看了手中的绢一眼，才抬手还给对面坐着的女子。
这下连单纯的鲛女都发现她的异常了，鲛女收起笑容偏头看她，目光中尽是关切，柔声向她说道:“莫姐姐心情不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妇人闻言手一颤，连忙站起身走到床边，去拿自己的绣篮作为掩饰。再转头看她时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情绪，声音十分平静，“没有啊，只是最近有点累。你也知道的，我之前病了几天，家中攒了一大堆的事要做，我已经连着几晚都没睡好了，总觉得精神恍惚。”
“这样啊，姐姐真是辛苦。”
鲛女闻言点点头，看着妇人的目光带了几分同情，转而想到自己这几日天天都来打扰她，一时间心中不禁有些愧疚，低下头不知所措。
“都是我不好，姐姐每天这么累，我还来天天打扰。姐姐不舒服就赶紧躺下歇会吧，我先回去了，等下次姐姐不忙了再来。”
她说着就站起身准备收拾东西。
“哎，可别！”
妇人闻言连忙一把拉住了她，笑着让她重新坐下。“没事儿没事儿，我白天睡不着的，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也挺无聊的，你来了正好能陪我说说话。”
“真的？”
鲛女眨巴着大眼睛，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见妇人冲她点头，心中总算好受了些，又转头看了眼在外面爬来爬去玩得开心的小孩子，犹豫着说:“那我可就继续打扰姐姐了哦。”
“你就放心的尽管打扰吧。”妇人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她的手臂安慰她，终于让鲛女的心安定下来，两个人便坐在一起，拿着绣布继续聊着。
聊着聊着，鲛女跟她说起想给夫君亲手做衣服的事，妇人立刻就起了兴趣，连连催促着让她回家拿布料过来，说是要指导她做。
“现在天已经凉了，做出来棉袍正好能穿，你要是再拖几天肯定就晚了。别怕什么做得不好，就在我家做，有我陪着，你还怕什么呢？”妇人诚恳地劝着她。
鲛女听了，感觉十分有道理，连忙向她道谢，然后跑回家去拿准备好的布料。
等她起身离开，妇人静静坐在床榻上，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无比复杂。今日她神情恍惚，还有方才说出的话，当然都是有原因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早上丈夫对她说的话。
那一日丈夫从集市上回来之后，神情无比亢奋，她总感觉丈夫有什么事瞒着她。原本找好的活计也不干了，总是念叨着说他很快就能发大财。
妇人不知道他口中的发大财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是十分传统的古代女子，男人家的事她不敢管，也不敢多嘴去问。
但她能从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中隐隐猜到，这件事一定与崔家娘子有关，而且多半不是好事。
她不禁有些忧心。
今天一早，很久没与她好好说过话的丈夫居然主动过来找她说话，问她是不是与崔家娘子关系好，又叮嘱她一定要拿到崔家娘子亲手织出来的绢布。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丈夫这样郑重其事，并且反复告诉她，让她务必要做好。妇人隐隐感觉到，这件事她非做不可，非完成不可。
如果她办不到，丈夫一定会打死她的吧？妇人这样想。
但明明都想好了要怎么做，并且至今为止一切也都无比顺利，妇人心中还是十分难受，想到那每次亲亲热热叫着她姐姐的姑娘，总是忍不住产生几分愧疚的情绪。
丈夫究竟要做些什么呢？
“莫姐姐，我来啦。”
妇人坐在床上神不思属，鲛女抱着绢又跑了过来，笑嘻嘻地走到她对面坐好，将怀里的绢放下，一个个指给她看。
“这个青色的是外衣，这个是里衣，喏，这匹白色的我准备用来做内衬。”
“挺好，这么漂亮的布，做出来衣服一定很好看。”妇人放下心事，伸手抖开一匹布轻轻感叹道。
“姐姐喜欢吗？”
鲛女转过头看她，想了想说道，“我家还有不少呢，都是我留下没舍得卖的。要是姐姐喜欢，不如去我家挑一匹吧？”
妇人身体微微颤了一下，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么贵的绢，你要送我一匹？”
“对啊，我来这里这么久，姐姐一直在帮着我呢，姐姐对我这么好，一匹绢算什么？”鲛女大眼睛笑的眯起，眉眼弯弯。
妇人沉默下来，良久没出声。
鲛女见状有些不解，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询问几次都得不到答案之后，她只好安静坐在一边默默裁剪绢布，一边裁着一边暗中比照书生的体型，很快就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妇人坐在一边望着她，看了良久良久，最后还是被跑进来的儿子惊醒，回过神来她连忙俯身将孩子抱起，怀中温热的小身子紧紧贴着她的胸口，让她的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她的目光在儿子和鲛女之间来回转动，最终还是收紧了环着儿子的手臂。
崔家妹妹，对不住了。
她转身将儿子放在床上，然后站起来走到鲛女的身边，一边看着她裁布一边随口指点，却趁机不着痕迹的将床上散落的碎布收起。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鲛人传说（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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