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山》原珑珑

2、花永远开

　　白羡，这个名字取得好，白白的来到这世上，空自羡慕他人的幸福，而于己，除了白白的一

　　片，真的是只有羡慕了。

　　二岁以前，只会嗷嗷大哭。五岁以前，拼命的缠着父母。而那之后，就再未见过类似的场面

　　了。因为，懂得了：喜欢就拼命追，追不到就放弃，放弃了就不会痛苦。这样就不会疼了，真

　　的，不会疼了。

　　我的名字，就叫白羡。

　　显赫的家世，出众的容貌，并没有让我有一丝一毫的快乐，因为，我不是公主，最多，只能

　　算是公主的姐姐。当然，也只有在她喊我姐姐时，会有人的目光掠过一小会儿，最终定格的，

　　依然是她，我的双胞胎妹妹，一个天生的瞎子，也是天生的公主。从来，都是柔弱无依，楚楚

　　动人的她，即使全家上下的疼宠如命，仍未养成娇纵的大小姐，反而出落成一个我见犹怜的大

　　家闺秀。这样的她，这样出色的容貌，这样的性情，且不说旁人，就是我也无法对她产生丝毫

　　的怨恨之心。只是，在父母关爱的眼神无法顾及的地方，总有一个日渐冷漠的小女孩，呆呆地

　　望着这一切。

　　想不通，同样的相貌，同是骨肉至亲，爱却为何只给了其中一人，教另一人日日夜夜忍受着

　　不该忍受的愤恨不满与孤独？本不该如此啊…

　　五岁之前,做尽了一切可以挽留他们目光的事,而心却日渐冰冷。伤害，可以原谅，因为不是

　　亲人给的；一而再的伤口，可以愈合，因为是可见的伤。而当你至亲的人给你无形的重复的之

　　伤时，恐怕就没有什么可以医得好的了。无法反抗，无法呐喊，只能让冷漠萦绕。

　　还好，有他，有他的一切，都是天堂。

　　海，本是世上最美的风景，脉脉的温情，宽广的胸怀，扭曲了的灵魂在此净化，痛苦的心灵

　　来此洗涤。只有蓝如故，如斯。

　　“可爱的小公主，请问可以抱你下来吗？”笑得一脸温和的少年仰起头，眯着眼，伸出长的

　　手臂，正望着躲在树上的小女孩。

　　“……你是谁……”

　　“当然是公主的骑士啦!”少年仍是笑着,眼光却瞟向了不远处静静坐着的另一个女孩。

　　“真的吗？……”树上的女孩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还是一副高兴的模样,直直地跳了下来,接

　　住…….

　　好温暖的怀抱啊，不同于张妈妈的香香味，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清爽，撩人心脾，女孩小小

　　的脑袋全埋进了他的胸膛，整个巴在他身上，宛如攀着树的无尾熊。还是肉呼呼的小手紧紧抓

　　着他的衣角。不是害怕，不是惊吓，而是全然的信赖与安心。就是这一刻，也足够让她余生回

　　味的了。虽然记忆中也只有这一刻与他靠得如此之近。

　　另一个女孩，同样的脸庞，却是不同的表情。柔顺的长发整齐地梳成一个漂亮的公主头，扎着

　　红色的蝴蝶结，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如她的人一般宁静而秀美。高贵典雅的母

　　亲在一边微笑着看着她，眉眼间溢满幸福。英俊挺拔的父亲坐在长廊的圆桌旁，目光不时从文

　　件移向不远的妻女，真是一幅温馨的天伦之图啊。如果没有那急匆匆而来的两人，如果没有那

　　少年怀中的小女孩，一切都还是那么的完美。

　　“伯父，抓到了这只小野猫了。”少年脸上仍是温和的笑容，目光开始望向那不远处的女孩。

　　而怀中的女子动了几下，自己跳了下来，脸上不再是安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戒备与谨慎。而

　　这，不是她这年纪该有的表情。

　　“又搞得这么脏，快让王妈带她下去洗洗，今晚的宴会上…”后面的话她没有听见，只是一

　　直抬着头，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愣愣地望着父亲严肃的样子。不明白，爹地又生气啦，为什么

　　呀，羡羡没错事呀，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喜欢我呀，大家都喜欢妹妹了，所以就不喜欢

　　我了吗？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妈妈和妹妹，心里难受极了，她也想要爸爸妈妈喜欢她呀，就象喜

　　欢妹妹一样，不行吗？那么，我唱一首歌给妹妹听，妹妹高兴了，爸爸妈妈就会高兴了，也就

　　会喜欢她了吧。

　　咚咚咚，小小的人儿跑到母女两跟前，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问：“慕慕，姐姐唱歌给你听好吗？”

　　“嗯。”柔美的女孩快乐地回答。高贵的母亲也微笑着点点头。这个姐姐当得不错，懂得为妹妹着想啊。

　　“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摇头晃脑

　　地唱起幼儿园老师刚教过的歌，女孩发现大家的脸色全都变得好黑啊。想起之前的多次经历，

　　她嚅嗫着停住了。又是这样吗，又要挨骂了吗？想立即跑开去，却让人一巴掌打得飞出了几

　　米远。高高的抛起又重重地落下。眼前一片黑……依稀听见爸爸妈妈急切的呼唤：慕慕…不要

　　哭

　　……姐姐是坏人……

　　……………还是慕慕……………爸爸………………我是坏人吗……………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转眼，小女孩长大了，上了小学，初中，高中，而且就快要进入梦寐以久的大学了，最要的

　　是，她终于可以离开，终于可以摆脱令人窒息的家族了。她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当通知书飞

　　至手中的一刻，她几乎是落下了眼泪，不管旁边的佣人惊疑的目光，也顾不上维持了多年的冰

　　冷模样，她疯狂地笑着，疯狂地哭着，疯狂地跑着，直到整个人都累瘫在地上。什么也不用想

　　了。

　　“咚...咚...咚”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中透着熊熊的怒气“你就这么恨不得离开吗？”

　　“......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沉默了一秒后白羡答道。没有睁开眼，任湿意留着，凌乱的

　　短发盖住了整个低垂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紧紧地抓着裤角的五指显出它们的主人此时

　　是多么的激动！

　　“好！好！！好！！！”一声比一声更宏亮的咆哮，他发狂般地喊：“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过

　　是吗？你就恨不得我马上消失在你妹妹面前是吗？你以为没有你我就无法出现在慕慕面前了

　　吗？你以为你走了我就会想念你，喜欢你吗？你作梦！作梦！！休想，休想......”长臂一

　　伸，拽着她，几乎是嘴贴着嘴，鼻对着鼻：“这辈子，我要定了慕慕，你休想用这种方式来拆

　　开我们！！还有，若让我知道你在外面做对慕慕不利的事，你就等着下地狱吧，我不会放过你

　　的！！即使你是她的亲姐姐！”狞狰布满了原本斯文俊逸的面孔，此刻，他就象是一只发狂的

　　狮子，一座爆发的火山！白羡缓缓地睁开了眼，目光不再是方才的激动与狂喜，他的一番话，

　　终于彻底让她走出了这十七年来的迷恋与徘徊，什么也不说，坚定地撇开他的手，站直了腰，

　　定定地走开去。一步一步，她走得异常地小心，却也异常地轻松。这是另一种方式的告别。向

　　她无望而可笑的长达十二载的暗恋告别，也向她一直以为的精神支柱告别。这，真的是最后一

　　次了吧，给别人以伤我的武器，给他人以恶我的理由，一刀又一刀，都是鲜血淋淋啊。只因，

　　我有爱，我把爱给了我所认为该给的人，而那就是伤我最深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