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的白鸽，别陨落》四言月

12、安希子的秘密

　　莫晓菲打算去付账的时候，她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拉住我，将我拖进了书架后面躲藏，她一边向我们前排书架的位置探头，一边回头小声兴奋地对我说：“你猜我看到了谁？”

　　我莫明地跟着她小声：“看到了谁？”她张着嘴，声音压得很低：“安希子！”

　　我的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无聊。看到同学，又不是看到老师，你躲什么，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我站直了身体就要出去，她又将我拉了回来。

　　“我还没说完，”她小声说：“你别喊，我让你自己看她在干嘛！”她把我拉到了前面，对我使眼色，我疑惑地按她说的悄悄地探头看了看情况。

　　我惊奇地发现，安希子居然在偷书。我瞪大眼睛看向莫晓菲，“她怎么会这样？”

　　她向我耸了耸肩，也是一头雾水，“没想到安希子平时人模人样的，居然私下会干这种事。”

　　我说：“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莫晓菲笑我天真：“哪来那么多苦衷？这种事别人如果不是拿着刀架着她的脖子，你觉得谁能逼她？”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要不我们过去吧？别让她犯错。大不了我来帮她付钱。”莫晓菲无奈地点头。

　　当我们正要走向她的时候，张浩突然出现，抓住了她的手，我看到安希子有些惊慌地抖了一下，脸色被吓得铁青。

　　张浩抢下她的书包，把她偷偷放进去的书给无情地拿了出来。他严峻的目光怒视着安希子，仿佛在告诫她：你这是在犯大错，你会毁了你自己的前途。

　　安希子晃过神来，推开他：“你走开。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我和莫晓菲相视一看，跑了过去。

　　安希子看到我们后脸色更难看了，这是个可耻的秘密。

　　她从张浩手里抢回空空如也的书包。突然像和我有仇似的走到我的面前，说：“你得意了？我就是这么一个差劲的人。你甚至可以拿这件事到夏路樊面前去说我，让他更加地讨厌我。”

　　我摇着头，我没有这么想过。

　　莫晓菲把我拉到身后，瞪着她，压着嗓门开怼：“你有毛病吧？白翎什么时候这样对过你了？你这样说她。

　　我们是无意撞见你在这干这种事情的，亏了白翎还一心想要帮你，不让你犯错，不然你以为你是谁？我们现在要围着你？

　　你在夏路樊心里什么位置，自己心里没点数？你还好意思在这冲别人撒气？”

　　莫晓菲看了看无奈的张浩，对安希子说：“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张浩一直都在帮你吗？他为什么帮你？你自己知道。

　　至少这份同学情谊可以好好珍惜，你这态度也太不应该了。”

　　尽管莫晓菲的话令安希子有些脸红，可她还是不可一世地说：“你们自己喜欢多事。”

　　她的话带着讽刺与自嘲。

　　我们看着她走了，张浩一副尴尬的样子对我们说：“别在意她的话，我们学校见。”

　　莫晓菲看着我说：“听到没？以后别多别人的事。吃力不讨好的事以后别干，没人会说你好。人家乐意，你管不着。”

　　我看到张浩替安希子把她想要的书买了下来，然后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这个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只是我们不是原来的我们。

　　人生这条路，如果迷失，你会发现，不停旋转的时间会将你缠绕住，越拉越紧，你既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

　　课后，突然有同学喊着伙食费不见。莫晓菲跑到我面前：“你说，会不会是安？”

　　我说：“不会的。这样就太明显了，她没那么蠢。”

　　莫晓菲没劲地说：“那万一她就是要故意这么干呢？”

　　我们想了想，说：“要不放学后去一探究竟？”好，就这么决定。

　　今天下午放学，没有晚自习。我和莫晓菲约好在傍晚放学这个时间跟踪安希子回家。看看她到底什么情况……

　　安希子的家就住在学校附近，可放学的时候她没有选择先回家，而是先去了一家服装店。

　　一家不算大的门店，店铺是个英文名，门的把手上还悬挂着春季上新的牌子。

　　每到换季的时候，也意味着欲望复燃的时候。

　　我们没有进去，但从店外不远的位置，我们透过玻璃门看到了安希子在里面试了一款T恤和一款半身的花裙子。

　　她在镜子前看了看，似乎没有和老板交谈几句，就爽快地将它们买了下来。

　　她没有选择把旧衣服换上，而是直接穿着新衣服走了出来。

　　穿上新衣服的安希子很Nice，但脸上的笑容并没有让我感到舒服。

　　莫晓菲说：“她哪来那么多钱买新衣服？这一套衣服得好几百吧。她妈是做早餐的，她爸是电工，家境也不是很宽裕啊。难不成她把伙食费拿来买的？”

　　“她家离学校这么近，她应该是回家吃饭的吧？”我说。

　　莫晓菲意味深长地说：“你应该明白我说的伙食费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说：“还是先不要妄下结论的好，再看看情况。”

　　我们就这样继续跟着安希子，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她也应该回家了。

　　我们走过了长长的巷子，巷子里有一个十字路口，路口的四周围满了一栋又一栋的矮房子，每一栋都只有三四层的样子，是七十年代的老房子。

　　而安希子家就在十字路口延伸进去的一条街上。

　　这条街左右两边的房子都只有二层，一楼通常都是店面，二楼是住房。

　　安希子走进了其中一家……

　　一位妇女正在店门口收拾摊子，乌黑的头发上隐约可以看到几根白发，面容和善，却像写着一个苦字。

　　这位妇女就是安希子的妈妈。她进门只是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她妈没有正眼看她，像是关系不怎么融洽。但当看到她穿的新衣服时嘴里开始发起牢骚来：“这个欠打的闺女又乱花钱。”

　　安希子上楼放了下东西就下来了。

　　她还穿着那套新衣服，走到她妈面前伸出手说：“我要去买课外书，拿钱给我。”

　　她妈很生气冲她吼：“钱钱钱，天天找我要钱。我做生意的钱都让你读书了，天天在家吃饭，也向我要钱。”

　　她妈指着她说：“你看看你天天就知道打扮，哪有心思学习？你这个样子，怎么考大学？

　　考不上大学，你出了社会在外面，就你这个样子，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养活你自己？”

　　安希子和她妈争：“考不上大学的人多了去了，考不上大学别人就不用活了？我保证，十八岁以后我坚决不会向你要一分钱。

　　考不上大学我就去找工作呗，没有好工作照样能活，女人长的漂亮就是资本，现在不为自己投资，将来会像你这样吃亏嫁给我爸这种没本事的男人，我才不要。”

　　她妈气得拿起手上的扫把追着她打：“你那说的是什么话，有你这样说自己爸爸的女儿吗？你爸辛苦养家，供你读书，你这样说实在太让我心寒了。

　　你给我走，快点走。你拿着你的姿本去卖弄、去投资，你这个混账女儿，你今天别给我吃饭了。”

　　她妈追着她打，最后直接气得甩下扫把，把她梳得漂亮的头发扯了下来，想要把她新买的衣服也扯下来。

　　安希子拼命地维护自己的新衣服对她妈咆哮：“你是我亲妈吗？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你没资格扯我的衣服。这衣服没花你一分钱买，你走开。”

　　她用力地推开她的妈妈，然后疯狂地跑了出去。

　　我们看到她妈妈辛苦地瘫坐在地上，埋着脸痛哭。

　　有好心的邻居过去安慰，我们便没有上前打扰阿姨。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的脸上为什么就流下了眼泪。

　　或许，是为这可怜的母亲流的，又或许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曾经，我的父母也是这样的辛苦，可他们却太脆弱，脆弱得没有耐心等我长大，哪怕是像这样吵架的勇气，他们都没有。

　　我的父母活得太封闭，太懦弱，所以他们才会情愿选择走向死亡，也不走向新的生活。

　　他们的生命坠落得没有一丝意义，除了带走他们自己的痛苦，并没能消除因他们而留下的痛苦。

　　他们自私地将这种痛苦继承给了我，这是他们留给我唯一的精神念想。

　　很可悲，我只要想起他们，就会想起痛苦。

　　可有时候，我也会想要感谢这些痛苦，因为痛苦，会让你切实地明白自己的人性，以及他人的人性。

　　从懵懂到成长，或许你只需要经历一次平静到波澜；一次撞击再到痛苦。

　　莫晓菲生气之余，转过头看到我跌落过的泪痕，不解地问我：“白翎，你怎么哭了？”

　　我摇着头：“没事。就是觉得她的妈妈有些辛苦。”

　　莫晓菲叹气说道：“是啊，安希子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父母！？太让人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