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将风月困心魔》凌鬼

2、第二章

　　月考第二天不用上早自习，宋遥一觉醒来七点，下嘴唇肿的比较严重，刷牙简直要了命。
　　到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了几瓶牛奶，打算午饭也就只能这样解决了。
　　杜城骞却意外出现在教室里。
　　宋遥原来坐的位置是杜城骞的，宋遥现在坐的位置是杜城骞亲手给挪的，都是后排，却一个在最左，一个在最右。
　　宋遥对于杜城骞这种幼稚的行为不以为意，趁着还没上课，他拿了削铅笔的小刀继续在桌上面刻刻划划。
　　老胡悠悠哒哒的晃过来，宋遥见了，立马将书摊开遮住案发现场。
　　老胡却没往他那边看，他见着杜城骞，灿然一笑：“你小子舍得来了！”
　　杜城骞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老胡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摆出谈话的姿势道：“高三了，你也少旷点课，多来听听老师给划的考试重点。”
　　杜城骞道：“哦。”
　　老胡圆润的下巴朝宋遥那里一戳：“看到没，舒城三中转来的尖子生，没事多跟人请教请教。”
　　杜城骞转过来脸来看了一眼专心背单词的宋遥，然后瞥了一眼老胡，道：“你再说个没完，我回家了。”
　　闻言，老胡气得眉毛直抖：“我是为你好！”
　　杜城骞放下书。
　　老胡立马起身，气呼呼的离开教室。
　　宋遥见老胡走了，这才把装模作样的书挪开，小心翼翼的将划下来的木屑弄干净。

　　宋遥觉得今天很稀奇，因为后排居然陆陆续续的来了四个人。
　　老胡喜笑颜开，趴在窗户上的那张脸看起来格外喜庆。
　　宋遥懒懒散散的转着笔，肚子饿得咕咕叫，牛奶喝了两瓶，再喝下去就要吐了。
　　后排的人来了也就是露个脸，玩手机聊八卦，讲台上的老师早就习惯了，上课间隙还能过来寒暄几句。
　　老师跟学生一旦没了成绩这道坎，也不过就是朋友之间的交往。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一群饿疯了的人蜂拥而出，宋遥精疲力竭的趴在桌上。
　　“骞子，去哪吃？”一人问道。
　　“你生日你决定。”杜城骞看了看时间：“下午还来吗？”
　　“我没打算。”郭战耸耸肩：“去外边吃顿好的，‘添景楼’。”
　　添景楼宋遥没听过，不知道在哪儿，唯一想的就是杜城骞估计下午不会来了。
　　杜城骞一伙人走的时候宋遥还蔫蔫的趴在那里。
　　有人突然指着宋遥道：“哦，那人就是学校传的从名校转来的尖子生吧！”
　　郭战拍了一下那人脑袋：“你今年才来几次学校，还能知道学校传什么。”
　　那人呵呵笑：“我妈都知道临溪转来了一个省内名校的学生。”
　　杜城骞回头看了眼一直不做声的宋遥，郭战道：“要不要叫上一块？”
　　杜城骞摇摇头：“你跟他又不熟。”
　　“聊聊不就熟了。”郭战说着就要去叫宋遥：“看上去挺顺眼的。”
　　杜城骞一只手拽着他的领子往外拖：“少招惹人，早点吃完早点回来。”
　　“不是吧，”郭战惊讶：“你下午还打算回来上课？”
　　“有什么问题吗？”杜城骞余光瞥到宋遥抬起脸往这边看：“你吃饭还能吃整个下午？”
　　郭战翻了个白眼，对他无语。
　　宋遥掏出最后一盒牛奶，心情大好的喝光。
　　……
　　宋遥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但是中午太阳太大空气逼人闷热，他也懒得回去，趴在桌上准备睡一会儿，闭上眼还没多长时间便被胃里一阵翻绞给疼醒了，宋遥单手按着胃，慢慢调整着呼吸，稍稍减缓了一点疼痛。
　　这会儿也睡不下去了，趁着还没上课，宋涛从抽屉里拿了小刀又开始刻刻划划的折腾他那张桌子面了。
　　下午的天却变了脸。
　　暴雨来的突然，一声惊天骤雷。
　　紧密的雨滴砸在水泥地上溅起一层又一层的水花。
　　宋遥坐在窗边，杵着脑袋看着外面，来上课的人不多，前三排将将坐满。
　　而后排，仅有宋遥一枝独秀。
　　“宋遥，外面有你媳妇吗？”张永溪实在看不下去了，从第一节课就开始跑神，他这都上第二节了，还在跑。
　　班里稀稀拉拉的笑声响起，被点到名，宋遥总算将脸转向了黑板那方。
　　张永溪拍拍讲台，道：“钓笠披云青障绕，橛头细雨春江渺，接下来是什么？”
　　宋遥站起身来，想了一下道：“白鸟飞来风满棹，收纶了，渔童拍手樵青笑。”
　　张永溪本是有意刁难，这首词是他无意间看到的，从来没教过给他们。
　　他点点头，道：“继续。”
　　宋遥便接着背：“明月太虚同一照，浮家泛宅忘昏晓，醉眼冷看城市闹。烟波老，谁能惹得闲烦恼。”
　　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张永溪把宋遥叫到了走廊里。
　　“宋遥，我能问你为什么转到临溪来吗？”张永溪是前些年从镇里初中提上来的，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因为是教语文的，身上自然而然的带着股书卷气。
　　宋遥低垂着眉眼，雨越下越大，地面的积水已经漫过了脚面。
　　张永溪叹了口气道：“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我只是希望你要明白，你是个学生，好好学习上好的大学对你们很重要，我真的不希望你是来这里是混日子的。”
　　宋遥道：“老师，我明白的。”
　　张永溪看着他，心里纠结的不得了：“宋遥，你们班主任跟我们几个代课老师都谈过，你有什么问题或者是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们说。”
　　他想了想仍是道：“如果可以的话，宋遥我希望能跟你的家长谈谈。”
　　闻言，宋遥垂在裤边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不需要的老师，我只是还不太习惯，不过我会尽快调整过来的。”

　　杜城骞浑身都湿透了，站在班门口，一身的雨水直往下滴。
　　化学老师见了他有些惊讶，笑着调侃了句：“哟，看来我的课挺有吸引力啊。”
　　杜城骞扯着嘴角笑了下，转过头下意识的看向宋遥那边。
　　宋遥不在。
　　座位上没人，书却是整齐摆着的，现在是上课时间，杜城骞奇怪，宋遥能去哪儿？
　　一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课，宋遥都没出现。
　　杜城骞坐不住了，第四节课坐了没到十分钟，明目张胆的在老师眼皮底下走了出去。
　　化学老师：“……”
　　办公室正在讨论这次月考的分数，他们班英语试卷已经批了出来，宋遥的满分在年级办公室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老胡一边红光满面的听着英语老师滔滔不绝的夸奖，一边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找自家儿子要套他们学校的模拟卷过来，老胡儿子是复课生，如今正在文博念高复。
　　杜城骞推门进来的时候，老胡正在和一众老师唏嘘临溪来了个正经的大学苗子。
　　“哎？”老胡看到杜城骞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杜城骞一眼就看到宋遥的英语试卷，上面鲜红的150。
　　“宋遥下午没来上课吗？”他问道。
　　老胡道：“上了两节课，请假了。”
　　“为什么？”
　　“说是胃疼，”老胡对杜城骞的举动挺不解的：“你小子怎么了这是？”
　　杜城骞什么时候跟宋遥玩到了一块，早上让他跟宋遥请教学习还跟他翻脸了。
　　“没什么，”杜城骞脸色不太好看：“我走了。”
　　老胡道：“还有半小时放学了，你就不能上完课走吗？”
　　杜城骞不理他，直接走了。
　　老胡无奈，想管也管不了。
　　去宋遥家的路杜城骞记得清楚。
　　暴雨没有丝毫变小的意思，杜城骞懒得打伞，反正打不打都是一个下场。
　　街上的路泥泞不堪，有的地方滚起了泥汤，雨点打在身上隐隐作痛，杜城骞使劲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宋遥租的房子有些年头了，铁门上面都是红锈。
　　杜城骞拍了两下门里面没人回应。
　　他看了下围墙的高度，后退了几步，助跑，身体猛地跃起，一只手用力扣住墙头，一手撑起身子，干净利落的翻了过去。
　　院子里铺的是青砖，落了雨之后格外的湿滑，杜城骞猝不及防差点摔着。
　　屋子里的门半掩着，十月的天下了雨，凉意渐渐来袭。
　　宋遥半搭着被子侧身躺在床上，因为难受，眉头微微皱着。
　　杜城骞站在门口，看着他。
　　宋遥招人疼，杜城骞奶奶特别喜欢他，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第一时间都会想到说：“给遥遥送去点。”
　　宋遥父母在机关工作，宋遥记事的时候正赶上他们升迁动荡，宋爸宋妈各地开会忙的不可开交。
　　宋遥爸妈便把远在J市的宋遥姥姥给接了过来照顾宋遥，宋遥姥姥生了一儿一女，宋妈是老小，哥哥家两个小孩都比宋遥大。
　　宋遥姥姥来时把小孙子也给带了过来，说是孙子从小在她手里长大，离不了她。
　　宋爸宋妈就觉得有个人能照顾宋遥就行，再说也是自己亲外甥，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宋遥姥姥待了一辈子北方，生活习惯都是典型的北方风格，做饭做菜口味都有点偏重，一天三顿，两顿都是面食。
　　宋遥口味清淡，不能吃辣也不怎么能吃味道重的，对面食也向来敬谢不敏，偶尔吃吃还好，饺子混沌面条这些带着汤水的倒是能吃几顿，馒头大饼就有些难以下咽了。
　　宋遥他妈临走前教好小孩了，姥姥很辛苦，他要懂事不能给姥姥添麻烦。于是宋遥闷不吭声的捏着手里四分之一的馒头小口咬着，啃一口面嚼三分钟的。
　　倒是老人看着宋遥顿顿吃的还没猫仔多，问了两次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宋遥就摇摇头说他平时吃的也就这么多，又夸了老人做饭好吃，宋遥姥姥也就没再问了。
　　倒是每天多给了他几块钱让他买点零嘴吃，哪能想到宋遥打小被他爸妈管得紧，外面的东西几乎不敢入嘴，没个几天人就瘦了一圈。
　　杜城骞大包小包的从老家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把脸就撒着欢的往宋遥家跑，他奶奶忙叫住他递给他一个大包，道：“把这些水果干送去给遥遥吃哈。”
　　他跟宋遥从认识还没分开过这么久，往年回老家都是带着宋遥一起的。但是这次却是因为老家亲戚去世，奶奶说不好带着宋遥，再加上宋遥姥姥也过来了，杜城骞迫不得已，只得跟宋遥分开。
　　开门的是宋遥舅舅家的孩子，叫韩韬，比杜城骞和宋遥都大一岁多，杜城骞礼貌的叫了声：“韩哥哥好。”
　　韩韬笑笑，有些腼腆：“小骞是来找遥遥的吧？”
　　杜城骞点点头，把手里提着的小吃给他看：“我奶奶让我给遥遥送过来。”
　　韩韬把他领进来，道：“遥遥在房间，最近有点不舒服，午饭都没吃。”
　　闻言，杜城骞顿时拧起了他的小眉毛。
　　宋遥蜷缩在床上，床很大，宋遥睡觉不老实，宋妈怕他滚到地上就给他打了张双人床。
　　杜城骞轻手轻脚的凑过去，一个月没见，宋遥瘦了。
　　他伸手轻轻戳了下宋遥的面颊，轻声道：“遥遥，我回来了。”
　　宋遥颤了颤眼帘，睁开眼。
　　杜城骞摸摸他的脸：“怎么瘦了啊，韩哥说你不舒服，都不吃饭。”
　　宋遥看着他，小孩的眼睛又黑又亮，睫毛浓密的像把小扇子，只是看着看着宋遥就哭了，眼泪跟珠子似得一滴滴的漏出来，委屈的不行。
　　杜城骞赶紧给他擦眼泪：“别哭别哭，遥遥不哭。”
　　宋遥捂着眼细细的哭，也不出声。
　　杜城骞哄着他：“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宋遥摇头，瓮声瓮气道：“没有。”
　　“那怎么哭了啊？”杜城骞把他的手拿开，两只眼睛都红了。
　　宋遥瞥开眼睛，不说话。
　　杜城骞抽过纸巾倒了点水给他轻轻擦着：“奶奶让我给你带了好多你喜欢的果肉干，还有一些植物种子，你再哭就不给你了哦。”
　　宋遥一听，不但没起效果，反而更委屈了，嘴巴一撇又要哭。
　　杜城骞立马道：“都给你都给你，果干和种子都是你的，遥遥不哭哦。”
　　宋遥不哭了，看着杜城骞一脸紧张的表情，红着眼睛在那笑。
　　杜城骞对宋遥从来没脾气，看他笑了，立马把果肉干拿过来给他。
　　“这里有山楂，”杜城骞一包一包往外掏，杜奶奶疼极宋遥，一点也不怕杜城骞小肩膀扛不动：“吃点这个开胃，晚上要吃饭。”
　　宋遥接过来，却道：“姥姥做饭好辣。”
　　杜城骞明白了：“所以你就不吃饭呐。”
　　“妈妈说要对姥姥好，”宋遥拆了一包山楂吃着：“不能挑，要哄姥姥开心。”
　　杜城骞听着，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哦，”宋遥往他嘴里递了块山楂，笑着道：“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