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抛锚》钟晓生

5、第五章（已修改）

　　当四目相交，苏杞敏锐地察觉到面前这位军官和两天前的那位救命恩人有一些区别。

　　两天前那位看起来更憔悴，头发也短一些；面前的这位则年轻些许，头发稍长——这不是两天内能长出的长度。

　　更重要的是，面前这位对“A先生”这个称呼没有任何反应，他还往两边扫了扫，似乎在寻找A先生是谁。他看苏杞，只是因为苏杞发出了声音。

　　苏杞愣了片刻，掏出手机给A先生发消息。

　　苏杞：“？”

　　A先生几乎秒回：“这么快就想我了？”

　　苏杞迅速抬头，只见前方的军官负手而立，根本没有拿手机。

　　他再低头，A先生又发来一条新消息。是一张脸上P着两朵红晕的德牧犬照片做的表情，配文字曰：【羞涩】。

　　苏杞没空理会他的羞涩，手指飞快打字：“我遇到一个长得跟你很像的人，他正在募兵。”

　　A先生：“哦，那就是我。不过是两年前的我。”

　　苏杞：“两年前的你？你是说世界上有两个你？”

　　A先生：“是啊。我告诉过你，我是从两年后回来的。他是这个时空里正常的我。”

　　苏杞呆呆望着手机，不知道应该回什么——这件事超出一只小六角恐龙的常识了。

　　队伍还在缓慢向前移动。苏杞没注意到的是，人群中间的那位军官有意无意看了他好几眼。

　　两分钟后，苏杞排到了最前面。

　　“名字？”负责登记的士兵问。

　　“苏杞。”

　　士兵问了一些他的基础个人信息，这些内容之后会送去审核。

　　“你以前做过基因融合吗？”士兵又问。

　　苏杞略略犹豫了一下，点头。为了加入军队，他必须有一些特长。

　　“是什么项目？”

　　“箭毒蛙。”

　　站在士兵身后的几名军官目光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箭毒蛙是个非常罕见的项目。

　　“那你有什么能力吗？”

　　“我能吃很多有毒的食物不会中毒，还能把这些毒素变成自己的。”

　　士兵露出了新奇的表情：“我需要留一管你的血样。把手伸出来。”

　　苏杞伸出手指。他不怕验血，除了比普通人多点毒素，他血液里的DNA表达式和普通人类几乎没什么区别。

　　于是士兵戴着手套用针扎了一下他的手指，将血液挤进干净试管里。

　　当士兵将试管封存，后方的韩溯之忽然抬手轻轻摁了下士兵的肩膀——这是一种暗示。

　　士兵在苏杞名字的旁边留下一个特殊记号：“好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苏杞一退出队伍，立刻掏出手机给A先生发消息。

　　“我登记完了，他们让我回去等着。”

　　A先生：“嗯，你很快就会接到录取通知的，小箭毒蛙。”

　　“…………”

　　苏杞迅速回头张望，想确定这家伙是不是又躲在哪个角落偷窥他。但身后只有光明正大的军官韩溯之，并没有戴口罩的A先生。

　　手机震了一下，A先生又给他发消息了。

　　A先生：“不要和别人提起我，尤其是我自己。我能回到这里属于意外。如果被另一个我知道世界上还有第二个我，会触发某种悖论。我会被抹杀的。”

　　这段绕口的话苏杞足足看了三遍才看懂。

　　“你是怎么知道悖论规则的？”难道穿越的时候还附带了什么穿越说明书吗？

　　“因为我试过接近我自己，差点就体会到了灰飞烟灭是什么感觉。”

　　苏杞略一思索，明白了。

　　的确，如果有人穿越时空试图改变历史，最好的方法肯定是给这个时空的自己传递消息。如果穿越的是他，他一定会赶紧找到自己讲述未来发生的故事。

　　A先生也这样做过，显然他失败了。

　　苏杞有点担心：“话说A先生是你未来的绰号吗？我刚才不小心叫出口了，但另一个你好像没什么反应。会对你有影响吗？”

　　A先生：“没关系，那是我两天前随便起的。我只是想排在你通讯录的第一位而已。”

　　“…………”

　　苏杞退回通讯录看了一下，他还真排在第一位。

　　附近还有很多人，苏杞不好逗留太久，就收起手机先回家去了。

　　募兵点里，梭鱼军官轻轻用肩膀顶了韩溯之一下，小声问：“这个怎么样？”

　　韩溯之收回远走的视线，漫不经心地瞄了眼正在被登记信息的家伙，耸肩：“我不感兴趣，你们想要就挑走吧。”

　　“你在看什么呢？”

　　韩溯之笑了笑：“看一个我感兴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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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知比苏杞想象中来得还要快。第二天中午，他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02534号新生苏杞，很高兴通知你，你已经通过了我们的初筛测试，即将进入新兵选拔营参加培训。后天上午九点，会有专车到你登记的住址接你。请提前收拾好行李在门口等待。”

　　收到通知的时候，苏杞正和李寅一起买完东西回家。

　　李寅得知苏杞过选简直比苏杞本人还要激动：“你通过了！这太棒了，恭喜你啊！！”

　　苏杞倒是很淡定，毕竟：“你不是说过后面还有几轮筛选吗？我也不一定能留下。”

　　“至少你有希望了！初筛的通过率是最低的，只有百分之一。进入新兵培训之后就有十分之一的几率能被留下！”

　　由于报名的人实在太多，一千个报名者里可能只有一个最终能进入军队。初筛是最难过的一道关卡，能够通过，意味着军队对他的血样进行了分析，认为他有被改造的潜力，或者他已有的能力能为军队所用。

　　高兴之余，李寅又有些为苏杞担忧：“要是真的参军，你可就要出海了……不过你不像我那么怕水，你看起来很喜欢大海……总之加油吧，希望我们都尽快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进入更安全的城市生活。”

　　苏杞点头，也为对方送去真诚的祝福：“你也要加油考上研究所啊。”

　　回到家后，苏杞把买来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给自己做了顿午饭。当他忙碌完回到桌边坐下时，发现手机里有两条未读消息。

　　是刚才给他发送录取通知的陌生号码发来的。

　　“收到请回复。”

　　“怎么不回？你是苏杞吗？难道号码登记错了？”

　　苏杞颇感意外。他还以为那条消息是系统群发，不需要理会，所以看完就关掉了。

　　他连忙回信：“我是苏杞。我收到了。”

　　对方迅速地：“哦，那就好。”

　　苏杞费解地眨了眨眼：怎么感觉对面有个人正抱着手机和他聊天？负责通知的士兵都这么尽责吗？

　　但对方之后没有再给他发来更多消息，他搁下手机后也很快就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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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上午八点五十，苏杞提着行李到家门口等待。他的行李并不多，只装了一个小小的箱子——这是七区居民的普遍习惯。居住在一个随时可能被海水淹没的城区，能搬走的早就连人带物都搬走了，搬不走的也没心情买杂七杂八的东西，以免将来有机会搬时不方便带走。

　　大概十分钟后，一辆大型的运兵卡车费力地从下坡爬了上来，停在他面前。

　　苏杞赶紧上车。

　　车上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都是和他一样是百里挑一、被送往新兵选拔营的人。

　　苏杞一向比较低调，上车以后他就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了。

　　然而他不主动社交，不代表别人不会跟他社交。没多久，坐在卡车另一个角落的年轻男人就开始偷偷摸摸地看他。当对方看了他三四次后，苏杞试着去回应对方的目光，没想到视线一撞上，那人就立刻受惊般把脸扭开了。

　　苏杞：？

　　他忍不住打量了下那个人，只见那人留着很长的头发，刘海几乎把眼睛都遮住，衣领拉得很高，一副鬼鬼祟祟不敢见人的样子。

　　苏杞不解，但也不想招惹麻烦，就把视线收回了。

　　几分钟后，那人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提上箱子，迅速挪动到了苏杞边上的座位。

　　“你~~你好，我叫~~黄大禹~~你呢？”对方说话的声音有点抖。

　　黄大禹是个很有年代感的名字。十几二十年前，海水刚刚开始涨潮，陆地上的人们既有信心又有信念会把海水控制住。于是那几年的父母给孩子起了很多类似“守土”、“治水”、“大禹”、“李冰”之类的名字。

　　而到了近些年，随着陆地面积越来越小，父母起名的风向也变了。听说最近这些年的父母喜欢让孩子的名字里带上“鱼”字，这样更好养活。如果黄大禹晚生十几年，他可能就会叫黄大鱼或者黄鳝了。

　　“我叫苏杞。”

　　“苏杞~~我看你一上车~~你就坐角落~~你也是社恐吗？”

　　社恐？苏杞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点头：“算是吧。”

　　黄大禹松了口气。估计是觉得找到了同类，他的声音终于没那么抖了：“我，我也是。我想着到了训练营，就必须集体生活了。我得先交个朋友试试。你，你很面善，所以……”

　　苏杞明白了。黄大禹是想克服他的社恐，所以把自己当成了实验对象。

　　“我们交个朋友，可以吗？”黄大禹小心翼翼地问。

　　他是全车第一个上车的，几乎每上来一个新人他都会做一番心理建设，但始终鼓不起勇气。直到苏杞上车，他才下定决心出击了。

　　苏杞不光是全车最面善的，甚至是他活了二十年见过的所有人里最面善的一位。苏杞的皮肤白皙，眼睛圆圆的，眉目异常柔和。是非常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

　　“可以啊。”苏杞温和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