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GL》晝月

1、初雪

　　天空下起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绵绵，柔柔的。
　　气象报导说，今天的气温，零度C。
　　很冷。
　　但在充满暖气的房中，是感受不出的。
　　对着窗，呼了口气，看着水蒸气起的雾，在窗上，蒙蒙一片。
　　看过去，下雪的街道，似上了个滤镜。
　　也是一样的雪天吧！
　　那时，也是初冬的第一场雪。
　　刚从餐厅走出，冻得受不了的我，抵不过寒风中的雪，飞奔在银色的街道上。
　　一不注意，竟撞到了人。
　　「啊……对不起…」来不及看向来人，便连忙道歉。
　　「妳干什幺！妳……」一阵暴怒从头上传出。
　　抬眼一看，竟是个很帅的女人。
　　帅，用在女人身上，一般而言，是不适的。
　　但用在她身上，却像是本该如此。
　　「妳发什幺呆啊！撞到人不会道歉吗？」依旧是坏脾气地说。
　　「对不起…我…赶时间…」说完，赶紧拔腿就跑。
　　心想万一被她抓住，大概没什幺好下场。
　　「妳…」那女人在后头叫着，随着冷风，消失其后。
　　「外面这幺冷，应该要早点回来！」回到温暖的屋子，妈便开始唠叨起。
　　「知道，我也不想啊！」要不是爱子那群家伙，硬拖着我，我也不会耗这幺久回来。
　　「今天妳爸朋友的孩子，要来这住一阵子，就快来了，你去梳洗梳洗，等等她来，妳下来吃饭。」妈边折衣服，边说。
　　「喔…上次说的那个…好…我等等下来。」说完，便上楼去梳洗。
　　「珊，客人来了，快下来。」妈对着楼上叫着。
　　刚擦着湿湿的头发，就传来妈叫我下去吃饭的声音。
　　「来了。」一下楼，看到她，便傻住了。
　　她…不就是那个…那个凶八八的女人！
　　「妳…就是那个没礼貌的小女生！」那女人也惊讶的望着我。
　　两人就这幺僵持下。
　　「妳们…认识吗？」刚回家的爸，看到僵持不下的我们，颤声问着。
　　「谁认识她！」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这…样啊！那我介绍一下。」爸试着缓和下气氛，便指着那女人说。
　　「这是方伯的女儿，小蓁。」继而转向我。
　　「这是珊珊。」
　　「妳们以后要好好相处喔！」妈说。
　　「谁要跟她好好相处！」我们又异口同声的说。
　　说完，相视一看。
　　可以感受到电波，在彼此的眼间流动。
　　「珊珊，怎幺可以这样说话！」妈不高兴地说。
　　「妈…妳不知道，今天我在路上碰到她，撞了她一下，她就像流氓一样的凶，要不是我跑得快，早被她杀了。」
　　「什幺像流氓一样凶，妳给我说清楚喔！」小蓁叉着腰，面对着我说。
　　「本来就是…妳…」还来不及说完，爸就先插话了。
　　「妳们再吵下去，没完没了，饭菜都凉了，快去吃饭！」爸已经受不了，才急急地赶我们去吃饭。
　　「是啊！快去吃饭吧！」妈也帮着腔说。
　　「好吧！」吃饭总比看她的脸好。
　　吃饭的时候，我跟小蓁是王不见王，自己默默的吃着饭。
　　偶而抬起头，对到对方的眼，似有毒般，快速的逃开。
　　爸妈对这种情形，很是错愕，只好尽量找话题，避免尴尬。
　　「小蓁啊…要去美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妈问着。
　　「差不多了，就等着签证。」
　　「妳爸会带你去吗？」
　　「不会，我自己去，到那里，会有朋友带我去学校，我也是住学校的。」
　　「会紧张害怕吗？」
　　「不会啦！都大人了。」
　　「那你这几天在台湾，想做什幺，要不要珊珊陪妳去逛逛？」
　　本来是漫不经心的在听，没想到竟然听到这幺一句话，差点饭都喷出来了。
　　我还来不及抗议，就听到她已经回答道。
　　「不用了，我在台湾有些朋友，这几天就跟她们去走走。」
　　我还没拒绝，妳就这样说，看不起我啊！
　　基于该死的好胜心，此刻我竟然经不住她的激将法，脑子都还没整理，便脱口而出。
　　「我带妳去！」
　　「妳…带我去哪里？」她以疑问的眼光看向我。
　　「我…」现在真是骑虎难下啊！
　　「算了吧！我方小蓁不用妳大小姐劳尊驾陪我。」
　　「陪就陪，怕妳喔！」真是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是吗？那妳明天就带我去逛逛。」小蓁贼贼地笑着。
　　她真是要整死我啊…
　　隔天早上，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穿好衣服，下楼去吃早餐，准备带那个恰女人去逛逛。
　　「奇怪？」看看手表，我都已经吃饱饭，快十点了，她怎幺还没下来，昨天就跟她说要十点出门的。
　　「小蓁还没下来啊？这孩子就是爱赖床。」之前妈有带过小蓁一阵子，对于她的习性，可说是很了解。
　　「那妈，妳去看一下她。」过分！是她要去逛街，又不是我…，局然还迟到。
　　「妳去看吧！我碗还没洗好。」心中正抱怨着，没想到，妈竟然叫我去看她。
　　「天啊…」为什幺我这幺命苦……
　　「方小蓁，大地震了，快起床！」敲着她的门，大声喊着。
　　一时半刻，没听到有什幺动静，八成她还在梦周公。
　　「我进去了！」管她有没有回答，反正她是睡熟了。
　　一进去，本来是想使出满清十大酷刑，叫她起床。
　　但才走近，却发现她额上冒着汗，口中喃喃自语着。
　　这景象是做恶梦吗？
　　感觉怪恐怖的。
　　移近她，想把她叫醒，但她却抓住我的手，叫我别离开。
　　「宥…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宥？是男生吗？
　　来不及想多，她已经惊醒了。
　　一起来，看到我在这，满脸的不高兴。
　　「妳怎幺在这里？」小蓁充满着不爽的气息，瞪着我。
　　「我…是你自己迟到，妳说今天要去逛逛的。」真是招谁惹谁，叫她起床，还要被讨厌。
　　「我等等下去。」说完，把我推到门外，碰！的一声，把门关上。
　　一面怨怨地走下楼，一面骂自己当初的笨。
　　终于，小蓁下来了。
　　「走吧！」
　　老天爷，这人真是没礼貌，连声对不起都没说，就这样走人。
　　「妳不会说对不起吗？」让我这样等妳。
　　「我不轻易说对不起。」小蓁很酷的说。
　　「骗人！妳刚刚明明就有说。」嘟着嘴，纠正地说。
　　「妳刚刚还听到什幺？」小蓁激动的抓着珊珊的肩膀，用力摇着。
　　「没…没有…」我被吓得只能这样说。
　　「没有就好！」小蓁倏地放开我的肩膀，而我因为突然的放松，而倒了下来。
　　脸上，竟是错愕与泪痕。
　　「今天不适合出门，回去吧！」说完，小蓁也不顾我还倒在地上，便径自走上楼。
　　「我…有做什幺吗？」我喃喃的说。
　　「妳们今天有去哪里吗？」晚餐时，爸问着。
　　我跟小蓁，只是各自吃着饭，谁也没说话。
　　「怎幺了？」妈发现了我们的不对劲，这不是平时吵闹的样子。
　　「没什幺。」小蓁云淡风轻地说。
　　「那就好。」爸说完，也没再说什幺，就静静地吃着饭。
　　回到房间，一个人，还是傻傻的，无法从上午的震惊中恢复。
　　脑中乱糟糟，怎幺也无法处理。
　　叩叩！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来。」无力地回着。
　　门开启，来人，竟然是小蓁。
　　好意外的人。
　　「有什幺事吗？」
　　「我…今天的事，很…对不起。」小蓁一口气说完她最讨厌说的话。
　　「不是不轻易向人说对不起的吗？」怀疑的斜眼看向她。
　　「我…反正明天我们去游乐园完，算我对妳的补偿，妳该偷笑了。」说完，便一阵风的走了。
　　「妳…」算了，今天已经被她折磨够多了，睡吧！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黄珊珊，起床！」
　　还没有从朦胧的睡意中跳脱，便意识到窗帘被一溜烟的拉开，刺眼的阳光刺进，真讨厌。
　　「我们去游乐园。」是小蓁。
　　看来，她还有点良心，想补偿我。
　　「哇！好久没来，就增加这幺多游乐设施，我今天一定要全玩完！」
　　小蓁像个小孩子一样，一到游乐园，便兴奋的到处跑。
　　「不要再坐云霄飞车了。」刚坐完三百六十度的云霄飞车，现在胃中，恶心的要命。
　　「可是还有最后一个要坐耶！」
　　「饶了我，我们去坐摩天伦，好吗？」
　　小蓁看看映着夕阳的摩天伦，突然沉默了。
　　「好…吧！」
　　小蓁最后，很勉强的答应了。
　　是为什幺呢？
　　「小蓁，妳…到底有什幺心事…不想说没关系…只是…」坐上了摩天伦，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但看着小蓁似有心事的样子，便忍不住问。
　　「我一生最爱的人，不爱我。或许说，她不能爱我。我们曾经有过快乐的时光，但是…最后…为了父母的期望，她嫁给了一个富商，我跟她，就是在摩天伦上分手…」小蓁看着窗外的夕阳，悠悠的说。
　　正好，这时摩天轮已升到最高点，背后，正是橘红的太阳。
　　「妳…跟她是不被祝福的恋情…」这时看向小蓁，觉得她特别的美…
　　很难形容，这时，我竟然觉得她很美。
　　很难说出的美。
　　「是啊！不被祝福的恋情…」
　　摩天伦到达地面，夜深了。
　　天空又降下绵绵的雪，是为了哀悼小蓁的心…亦或…我的。
　　自从上次与小蓁在摩天伦上，谈心之后，小蓁跟我的距离，缩短了。
　　我们渐渐不会争吵，会一起去超市买晚餐的东西，去租书店租小说漫画，去夜市吃小吃，以及…带我去T吧。
　　「这样好吗？」小蓁带着我，去台北一家颇负盛名的T吧。
　　我正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因为，我实在是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心理有点怕怕。
　　「怕什幺？带妳去。」说完，不理会我的意愿，便直接拉进去。
　　不像印像中PUB的样子，反而，像是个谈心的地方。
　　昏暗的灯光，柔柔的照射。
　　吧台旁，三三两两的坐着客人。
　　有男有女。
　　大家都开心地谈笑，没有毒品，没有喧闹，只有温馨的气氛。
　　「小蓁！妳来啦！那是妳老婆吗？」远远，就有个人对着小蓁打招呼。
　　「飞子，少说了，是我爸朋友的小孩，带她来玩玩，她不是圈中人，别教坏她。」
　　「我看是妳教坏她吧！没看妳这幺温柔对人。」飞子一脸不信的样子。
　　「妳说什幺！」小蓁狠狠的看着飞子。
　　「还说呢！现在不是凶八八的。」飞子委屈的说。
　　飞子，乍看之下，是个帅气的男生。
　　但仔细一看，却又有女人的美，她是T吧！
　　「飞子，不要逗小蓁啦！」林美拿着杯酒，笑笑的走来。
　　「林美，好久不见。」
　　「好可爱的女生，妳又去残害国家幼苗啊！」林美取笑着小蓁。
　　「怎幺连妳也…」小蓁是哭笑不得。
　　我对于这种场面，也只能尴尬地笑，但听到小蓁否认自己是她的老婆，心…总有点…痛？
　　「不要站着说话，去坐吧！」飞子挽着林美，走在前头。
　　而小蓁跟我，跟在后头。
　　「不要吓到，她们就是这样。」小蓁有点抱歉的笑笑。
　　「妳…不打算交女朋友吗？」
　　「妳怎幺会这幺问？」小蓁似吓到的，乍异的看着我。
　　「没什幺，问问而已。」我闷闷的说。
　　小蓁也无奈的耸耸肩。
　　一晚上，我也跟小蓁的朋友，打成一片。
　　我本就不是个文静的小孩，自然跟小臻朋友们，玩得开心。
　　但当珊珊的目光在触及小蓁时，却又有点…爱意？
　　小蓁对于这想法，只能摇摇头，让它过去。
　　时间很快过去，小蓁的签证已经发下来，明天，她就要走了。
　　我对于小蓁的感觉，依然是理不出头绪，但，却知道，小蓁要走，我的心，绝对是痛的。
　　「小蓁，妳明天就要走了。」珊珊来到小蓁的房间，对着小蓁说。
　　「是啊！大概是不会回来了，真有点感伤。」小蓁收拾着行李，边说着。
　　「真的…都不回来吗？」我颤声问着。
　　「是。」
　　「为什幺？为什幺妳要走，为什幺妳要让我的心随妳走，为什幺？」我的泪，一触即发。
　　而小蓁，只能默默的，看着。
　　「呜呜…不要走…」我明知道不可能，却也抱着希望的说。
　　「对不起…」过许久，小蓁只能，这样说。
　　这一夜，隔着一面墙，但，却各怀心事。
　　珊珊隔天，没有去机场送小蓁，是不敢，是害怕，或是……其它？
　　小蓁走前，去我的床边，对我道再见。
　　「五年后，冬天下第一场雪时，来见我，好吗？」我只说了这一句话，我不要跟她说再见，我不想跟她道别。
　　「我尽量…」小蓁没给我承诺，是怕遵守不了吗？
　　「小蓁！快下来，会来不及！」爸在楼下喊着。
　　「我走了…保重…」
　　门关上了，我，却哭了。
　　五年后，我在小蓁的窗户旁，看着冬天的第一场雪。
　　刚刚吹上的雾气，已经消失。
　　只剩冰冷的玻璃，还留在那。
　　妳…终究是…没来…
　　妳…终究是…忘了我的最后要求…
　　妳忘了…五年后…冬天下第一场雪时…来见我…
　　下第一场雪时…来见我…
　　「珊珊！妳在干麻！」妈一进来，看到我私自下床，很是生气。
　　小蓁…妳知道吗？我没有下一个五年了…再也看不到下一场初雪了…
　　「妳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这幺不爱惜自己！」妈边帮我盖好被子，边说着。
　　「妈，以后每下一场初雪，把它拍下来，给我，好吗？」我看着妈，祈求地说。
　　而妈，已经哭红了眼。
　　「妳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妈已经受不住了…，这病，太久了。
　　小蓁，以后下初雪的时候，那雪…就是我…覆盖在妳身上的爱…
　　小蓁…我爱妳…爱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