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绝》西妩图

3、第 3 章

　　在洛清妍昏睡的这段时间，她不知道因她这一病引起了多大混乱，她只知道她又陷进了恶梦的开始。
　　洛清妍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带着满心的欢喜和期待千里遥遥的来到大漠，心里想着嫁的夫君看着虽冷了点，但常言道铁杵磨成针，只要自己坚持下去，一定能捂暖那颗据说是九天玄铁做成的心的。
　　那时候他们才刚成亲，她待叶郁还是百分百的上心，叶郁不见她她便常守在他屋外，一宿一宿的守着。
　　叶郁冷笑只是随她去了，正好那时大漠势力动荡，来刺杀新崛起的魔教教主的刺客杀手层出不穷，叶郁不介意多个便宜打手。
　　她陆陆续续解决了不少刺客，但奈何年纪尚小，实战经验也不足，终于在某个晚上遇上了最凶险的一场恶战。
　　她刚到，便感觉上空有三道凌厉的杀气，忙提身抽剑格挡反攻，稳稳落下一气呵成。
　　一剑出鞘，她侧身站在屋顶之上，正中挡住了三个不速之客进入主殿的道路。
　　弦月行至中天，露出锋利的弯刀弧度。夜风呼啸着卷起她的衣袂，发丝飞舞，有些迷眼。
　　但是洛清妍没有动。
　　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招数，愈发警醒。
　　三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领头那个点头笑道：“看姑娘这身打扮，倒是个中原人。”
　　他的声音嘶哑苍老，口音生硬，有着很明显的西域口音。
　　她不答话。左边的那个黑衣人闻此，笑道：“听说叶郁那小子娶了一个中原夫人，莫不就是她。”
　　前边开口的头领怪笑一声，道：“中原夫人？哈哈，魔教如此不济么，竟然需要中原嫁来的夫人帮忙守门了？”
　　右边的黑衣人嘿嘿的笑了两声：“这个女娃功夫不错，竟能挡住我们三一招。”
　　她只是侧着身，守住前往大殿所有的去路，如墨发后是大漠孤烟一弯新月，目光如炬却是冷静的出其。
　　那人话音刚落便是舍身扑过来，袖间寒光一现，直直朝清妍喉咙而去
　　与此同时，那左边的黑衣人也趁机发动。洛清妍一瞥，只见银光如灵蛇一般，忽近忽远的逼了过来，分明就是要形成一个左右夹击的势头。
　　他们这一配合默契凌厉，一看便知是配合多年取过无数人性命的，右边那人嘶声笑道：“女娃娃，对不住了。”
　　那势头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然而她却未想退过。
　　说话那人话音未落只觉得自己腕间一凉。
　　就在这刹那间，他赫然发觉面前的小姑娘身体弯成诡异的姿势，恰好躲过了同伴的攻势，且腕间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变了方向，直直朝同伴而去。
　　这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他原本就没打算给眼前这个中原女娃留下活口，因此扑过来的时候是动了十成的速度的。眼下他想收势都来不及了，他以一种收不回来的速度，直直朝同伴而去，而那刀尖稳稳当当的正对着他同伴。
　　他不由浑身发冷。
　　左边的黑衣人见攻势不成，又见同伴刀急急朝他而来，心里一急，提气出掌。
　　堪堪让同伴的刀尖划破夜行衣下的皮肤，便是急退。
　　被拍到三尺开外的黑衣人捂着胸口勉强站定了，他低头一看手腕，腕间一道深深的划伤由浅入深，竟然像是长指甲划出来的一般。
　　“这是什么武器？”
　　“神鹰爪。苏陵洛家。”那为首的黑衣人语气严肃起来，“洛家人果然名不虚传。”
　　“组阵。”
　　三人却是急速聚拢在一起，洛清妍眉心一跳，巨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叶郁所在的内殿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黑暗里，几缕月光从透明的窗户里映亮，在冰冷的夜里越发淡漠而又虚无。
　　叶郁独自坐在桌边，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手边的茶早已凉透，仍有淡淡的香味。
　　叶左匆匆从殿外赶来，语气匆忙却不急促：“教主，来的是天域三老。”
　　叶郁淡淡道：“嗯，你下去吧。”
　　叶左躬身道：“是。”又问：“教主，以夫人的武功与三老不敌，是否需要前去援助夫人。”
　　叶郁久久不作声。隐藏在黑暗里的脸色叫人看不出半点心思，半晌才听他道：“……不用……”
　　叶左微微变色，“夫人是苏陵洛家人……若是出事岂不是伤了与武林盟的和气……”
　　“无妨。”
　　叶左顿了顿道：“属下斗胆请教主三思。”见叶郁不为所动，又道：“若是夫人出事，中原肯定又要送一个来……”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与其让他们顺他们意送一个，倒不如留下自己挑的。
　　叶郁道：“我不喜欢她。”
　　“可教主还是娶了夫人。”
　　叶左深深一拜：“教主心善，不若再留夫人些时命。”
　　“你去办吧。”叶郁起身就要去休息。
　　叶左应了一声，便告退了。
　　夜浓似水，寂静无声。
　　魔教上下灯火全熄。
　　上空突而传来金石交激的一声响，随即一声的划破天际惨叫也未惊醒处在一片安静之中的魔教上下。
　　洛清妍眼皮一跳，这样大的动静都没引起注意么？可是这样的情况由不得她分心，好不容易重创了黑衣人一人，但还有两人……她也身受重创。
　　刀剑再次相交。
　　她再稳不住身形，长剑被挑飞，黑衣人怪笑一声便是缠身而上，她冷哼一声，横手当胸，手中赫然出现一把匕首，行动凌厉，招式竟是自损三千的打法，但无疑成功了，一刀穿胸，又是重创。
　　魔教还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连护卫都没有出现。洛清妍心里一沉，却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了，只是冷静的盯着面前的那个黑衣人，他是三人中的首领，功夫也是三人里最好的。
　　左心口上方的那道伤口不住的浸血而出，洛清妍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状态绝不算好，黑衣人与她僵持了一会，突然收了刀，道：“你是洛家人，我不杀你。”
　　“我们兄弟三人以前欠你们洛家一个人情，今日还清了。只是洛家小姑娘，这魔教好像很想你死……”
　　话音刚落，瞬间下方灯火通明，魔教中人哗啦一声冲上来，成包围之势。首领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走。
　　叶左高声道：“追！”
　　便率先追了过去。
　　她心神不由一松，全身受伤厉害，眼看着就站不住了。
　　周围早有人上来，见她如此想来扶，她却想起最后那人说的话——
　　“魔教好像很想你死。”
　　不由让了让身。
　　“参见教主。”
　　殿门大开，长灯盏盏，所有人齐声参拜。
　　依旧是玄色长袍金色绣纹，叶郁站在明亮的灯笼下却不见一丝暖色，声音也冷的像在寒风里迅速冷却下来的血，“发生什么了？”
　　“回禀教主，有刺客。”
　　“刺客？”叶郁轻笑一声，道：“缴拦刺客，都有功，待天亮后去领赏。”
　　“谢教主。”
　　“左护法呢？”
　　“回禀教主，左护法带人去追刺客了。”
　　“这样啊，你们都去休息吧。”
　　众人领命后，叶郁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看到捂着伤口站在那里的她。
　　夜色沉沉，她安静的站在那里，紫色衣衫上浸透了鲜血，颜色明显沉着了不少，她的脸色带着些茫然和沉郁。
　　“夫人，”叶郁懒懒散散的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她站在那里没有动，似乎生在那里，只是僵硬着盯着面前的男人。
　　为什么森严严密的魔教对刺客来犯没有一点察觉，为什么刺客能顺利的进到内殿，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有人来帮她。
　　她不敢深想，却心里十分清楚，那个她自欺欺人很久的事实。
　　他不喜欢她，甚至想让她死。
　　在激战中被可以忽略了的疼痛，变本加厉的都回来了。
　　这种后来居上的疼痛让她不自觉的抖了抖唇，她瑟缩了一下，弱弱的问，“阿郁，你想让我死？”
　　或许是因为她语气太过虚弱让叶郁有些新奇，他慢慢走上前，伸手想抱起他：“洛清妍……”
　　“不要过来。”
　　洛清妍惶恐的摇了摇头，踉跄的后退两步。
　　伤势太严重，她脚下的血色汇成一条小流。
　　“是。”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阿郁，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你想杀我……我以为你娶我，我是特别的。”
　　叶郁停了脚步，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特别？”
　　她身体一震，勾起唇慢慢的笑了起来，淡淡的，叶郁看着却总觉得她要哭出来似的。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叶郁有些好奇。
　　他看见她抬起头来，脸色冷淡，像一朵风干的花，仔细看去，却发现底下掩着的茫然。
　　“与你无关。”
　　她转过身，一手捂着伤口，一手倚着长剑做拐杖，一步一蹒跚的慢慢走下汉白玉铺成的九阶玉阶，浸透了鲜血的黑衣在夜色中随风扬起，拐了个弯，又安静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