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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番外 ...


  •   神武三十八年,春闱刚放榜,越顷的名字便已传遍了整个京城。
      朔雪看着榜单上最前面的名字,对灵珰道:“越顷可是越家那位不受越老太君待见的越三?”
      彼时朔雪还是九皇女,在九位皇女之末,常被姚太傅斥为“不学无术”,于做学问上很没有天赋,但京城的大大小小的消息却没有她不知道的,是名副其实的包打听。
      “殿下说得不错,现在外面都在传,礼部尚书对越顷做的文章赞不绝口,甚至还断言,越顷或可成为陛下的第一位男状元呢。”
      “上一次的状元是时姝姐姐,倘若今年越顷能在殿试夺冠,那岂不是成为大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男状元?”朔雪拍了拍手,“越顷可写了什么文章?快拿来让我瞧瞧。”
      朔雪虽然不擅长做文章,但王瞻自幼教导她赏遍前朝的名家名作,因此在赏析字画词赋上面,朔雪自是胸有丘壑。
      灵珰将越顷的成名作呈上,只见上面写道: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注1】
      朔雪细细通读了一遍,赞道:“好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临’,真是气脉流通,意境旷达。”
      然后用簪花小楷誊抄了一遍,在下面绞尽脑汁想了一句应景的点评: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然后差灵珰送去越府。
      结果当天朔雪就收到了越顷的一篇洋洋洒洒的肺腑之言,二人遂互相引为知己,经常书信往来,或是交流越顷新作的文章,或是对某位大家之作交换看法。
      灵珰觉得二人往来过于频繁,多次提醒朔雪注意一点,朔雪不以为意,她只当越顷是难得的知己,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见朔雪依旧我行我素,身为凤君之一的王瞻也不免关切问道:“小九,你是不是心仪越家三少爷?”
      朔雪与兵部尚书之子孟之玉的来往一直瞒得很好,即使是王瞻也不知道,因此王瞻这样询问也在情理之中。
      朔雪自然是否定了王瞻的思虑,并将她与越顷之间的书信拿来给王瞻看,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王瞻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少爷,不妨告诉父君,也好做打算。”
      朔雪支支吾吾:“父君,我还小呢,此事以后再议罢。”
      王瞻笑得温和清雅:“小九长大了,有了心事也不肯告诉父君。也罢,你想什么时候说再说吧,如今京中与你年岁相当的少爷也不过那几家,要不是上官大人的长子外出游历了,我倒是觉得他是不错的人选。”
      朔雪几乎没跟王瞻说过这些体己话,小女儿的情态毕露:“我才不要时悠哥哥,他哪里会瞧得上我。”
      灵珰在一旁想起时悠曾给朔雪取过“小胖墩”的绰号,心下明白朔雪大概还对此耿耿于怀,于是忍俊不禁。
      后来王瞻倒是真的把几家适龄世家子弟的画像拿来给朔雪看,若不是了解王瞻的为人,朔雪还会真以为王瞻要插手她的婚事。

      四月的殿试很快到来,越顷不出意外的被神武帝钦点为状元,并把恩荣宴的地点设在玉芳园。
      偷偷扮成宫女混入玉芳园的朔雪在陶然亭见到了仪表堂堂、器宇轩昂的越顷,他在神武帝面前不卑不亢、对答如流,赢得满堂喝彩,其风姿清朗,自有一番醉人的神采,不知撩动了多少女儿的春心。
      朔雪本想找机会与越顷交谈几句,奈何他的风头太盛,想跟他套近乎的大臣一波接着一波,几乎把越顷围得水泄不通,以至于朔雪等了半天都没法接近越顷三尺。
      要不是中途灵珰派了人将朔雪寻回去,只怕朔雪要等到恩荣宴散去。
      “究竟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寻我回来,我都没待够呢。”
      灵珰将门窗掩好,欲言又止:“殿下,方才我路过亭云阁,好像听到了二殿下与孟少爷交谈的声音……”
      朔雪与孟之玉已互生情愫一年,因碍于朔雪的身份特殊,才不得不暗中往来,朔雪打算等她年满十六,出宫开牙建府之后再将此事告诉神武帝的。孟之玉虽有微词,但还是以朔雪为主。
      朔雪自然是不信的,“二皇姐与之玉哥哥素无来往,又怎么会瞒着我做这种事呢,你应当是听错了吧。”
      灵珰纵然没有十分把握,但孟之玉的声音她是万万不会听错的:“殿下,若非此事事关重大,奴婢也不敢在您面前搬弄是非了。”说着便附在朔雪耳畔低语了几句。
      朔雪的脸色煞白,难以置信道:“这话可不能乱说的,要是传了出去,二皇姐和孟家就……”
      “殿下放心,奴婢也只敢同您说,若非事关孟少爷,奴婢也不会让殿下您蹚这趟浑水。”
      “你派人去盯着孟家,要是发现了二皇姐的人,再来告诉我。”
      所幸近来朝堂上一直相安无事,兵部尚书孟然依然受器重,朔雪的心这才放下。

      恩荣宴过后,越顷被安排进了翰林院做了校书郎,朔雪知道后还特意写信追问是不是有人暗中使绊子的缘故,毕竟堂堂状元郎,怎么可能只做一名闲散的校书郎?
      神武帝最是惜才,譬如三年前的状元时姝,便在恩荣宴上直言想外放云州,神武帝当场同意,时姝便得了云州知州的官职,两年后因其政绩卓然,直接荣升为云州州牧。
      朔雪是在暗示越顷,要是有难言之隐不妨直说,越顷在信中直言,翰林院内的藏书是仅次于皇宫藏书阁的第二大藏书圣地,他自幼喜读书,因此这校书郎还是他千辛万苦从神武帝那儿求来的。
      朔雪虽比不得大皇姐有钱,二皇姐有权,但在九位皇女中,却数九皇女的孤本字画多不胜数,即使用银子也换不来,是真正的价值连城。见越顷居然为了多看几本书,而舍弃了官职,朔雪只好把自己的家当都献了出来。她的藏书多半是王瞻送的,也有一小部分是外出游历的时悠寄回来给她的。
      越顷终于明白神武帝冷落朔雪的原因。
      单从王家能搜罗传世孤本,而藏书阁内却没有来看,就足以让神武帝忌惮京城三大望族之一的王家的实力了。
      更何况王瞻还是两凤君之一,要是神武帝再去宠爱朔雪,只会壮大王家的实力,造成王家一枝独大的局面。

      没多久,越顷因为协助编撰《大夏春秋》立有大功,便被调去了兰台做殿中侍。
      同时,二皇女云阳王和孟然带兵围攻皇城的消息传到了皇宫。
      神武帝马上把王瞻送回了王家,并把朔雪和灵珰幽禁在蕊珠殿。
      八王之乱的序幕由此揭开,并持续了一年之久。
      一年后,战乱平息,始作俑者云阳王和孟然的尸首被悬挂在城墙上示众,其余参与叛乱的人不是流放就是斩首。
      朔雪解禁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天牢看望孟之玉。
      她本想凭一己之力将孟之玉救出来,却不想孟之玉早已寻到了靠山,就好像那时她不相信孟之玉会跟二皇姐谈论造反的事情一样,孟之玉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勾搭上了因平定叛乱有功而被封为恩威将军的赵冰清。
      朔雪固然心痛,但回想起与孟之玉过往的点滴,她想再做些什么来挽回孟之玉,要是孟之玉真的跟赵冰清去了边塞,或许他们之间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朔雪立刻去找王瞻,除了王瞻,京城已经没有人能救得了孟之玉。
      “父君,求求你救救之玉哥哥吧,他是无辜的啊,造反的人是孟然和二皇姐,之玉哥哥只是被牵连的。”
      王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跟孟之玉有来往,若是当初他早一些觉察,是不是女儿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伤心欲绝了?
      “小九,你母皇的眼里是容不进沙的,孟家已被下令满门抄斩,如果我去求你母皇,只怕你的处境会更不好过。”不出意外,下一任女帝只能是朔雪了,王瞻不希望这当中再出什么岔子。
      朔雪大约已是昏了头,拉住王瞻的衣袖哭道:“要是之玉哥哥没了,我做这个皇女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跟他一块去了。”
      朔雪的脸上赫然出现五道鲜红的指印,王瞻气急败坏:“你这个不孝女!孟然差点成为你的杀母凶手,而你却要去救仇人之子!王家的百年荣恩难道要被你毁于一旦吗?”
      王瞻从来没有对朔雪发过脾气,哪怕是一句重话也未曾说过,今天出手打朔雪,实在是被朔雪气急了。他是京中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的世家子弟,向来自视甚高,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子,是神武帝的第一位凤君,他又怎能容忍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被罪臣之后引入歧途。
      王瞻待在王家的这一年无时无刻不在担忧朔雪的安危,没想到她解禁出来找他就是为了别人,这如何不叫王瞻黯然神伤。
      朔雪吓得连哭都忘记了,眼睛红肿的看着王瞻。
      王瞻不去看朔雪的眼睛,只给了她一块雕刻着双龙戏珠的方形玉佩,疲惫道:“拿去吧。”
      朔雪看了看王瞻,又看了看那玉佩,给王瞻磕了一个头才离开王家。
      王家的御佩,乃建国高祖赐给舍命相救的王家先祖的,即使王家拿着这御佩要求神武帝立朔雪为帝,神武帝也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愿的意思,因为见此御佩如见高祖,整个大夏独此一块。

      灵珰试图劝朔雪:“殿下,您又何必再去救孟少爷。”
      “可之玉哥哥什么也没有做啊。”仅一年,朔雪已消瘦得判若两人,灵珰看在眼里都觉得心疼。
      朔雪执意拿着御佩求见神武帝,灵珰无法知道朔雪和神武帝的对话,只知道朔雪从日曜宫出来后,眉头终于不再紧紧皱在一块了。
      灵珰猜测,这大概是神武帝赦免了孟之玉的意思吧。

      孟之玉很快被无罪释放,朔雪得知后当即去找孟之玉。只不过他们是在安亲王府的后门相见的,那时候赵冰清正准备去边塞上任,而孟之玉是随行人员之一。
      “殿下,此去边塞,不知何日能相见,望殿下珍重。”此时的孟之玉已更名为莫珩,孟家族谱再无孟之玉。他的嗓音如珠玉碰撞,异常清朗悦耳,是能令人一听便忘不了的。
      朔雪不知道事情何故会变成这样,急道:“之玉哥哥你为什么要跟表姐去边塞,为什么?”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她求母皇赦免孟之玉,孟之玉难道不是应该留下来陪她吗?
      莫珩的眼底闪过一丝哀伤,似乎不愿多言:“殿下,时辰不早了,草民先行告退。”
      “站住!不说清楚不许走!”
      莫珩背对着朔雪,没人看得清他的神情:“殿下,草民的父亲曾试图弑杀您的母皇,我们之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即使草民留在京中,除了苟延残喘,还能如何?莫非殿下以为女帝陛下会允许草民进宫吗?”
      朔雪说不出话来,因为莫珩的每一句话都令她无从反驳,怪不得王瞻会气得失手打她,怪不得她去求见神武帝时,女帝沉默了很久。
      原来只有她一人什么都不懂。
      莫珩走了,他骑着马,跟在赵冰清的马匹后面。但脑海里心里全是朔雪最后那张哭得泣不成声的清瘦小脸,他烦闷的用马鞭打了一下马屁股,然后掉头往安亲王府策马而去。
      士兵正要追上去,被赵冰清拦住:“让他去吧,派一个人留在这儿等他,我们继续赶路。”

      莫珩回来时,朔雪还在。
      她在安亲王府后面的石阶上抱膝而坐,全身蜷缩成一团,模样单薄得可怜。
      “殿下。”
      朔雪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之前莫珩走得决然,根本没有给她挽留的机会。
      “之玉哥哥。”
      莫珩将她拥入怀中,力气之大,差点要把朔雪的腰勒断。
      良久,莫珩放开她,翻身上马,打算离开。
      朔雪拉住缰绳,秀美的脸上满是倔强:“之玉哥哥,若有朝一日我当上了女帝,你会不会回来?”
      莫珩扭过头:“他日殿下若为女帝,草民便是殿下的臣民。”说罢便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朔雪那句“我等你”被风吹散在清冷的街道里,无迹可寻。

      神武三十九年,朔雪被立为皇太女,又一年,神武帝因忧伤成疾,于二月驾崩。
      朔雪遂登基为帝,改年号怀熙,是为怀熙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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