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帕缘》王一一

16、回家

　　“慧义……慧义……”
　　好熟悉的名字啊，有多少年了，一直都没有人用这个名字叫过我，久到我几乎都忘记这是自己的名字。
　　我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疼让我又一次闭上眼睛。
　　“慧义，你醒了吗？你感觉怎么样？”
　　烟黄色在我眼皮前左右晃动，我慢慢撑开眼皮，煤油灯发出的微弱灯光映出几张熟悉的脸。
　　“大……大李？”
　　虽然隔了这么多年，我依然快速地想了起来。
　　“是啊，是啊，你看得见我们？记得我们？”他小心翼翼地问。见我点点头高兴地朝外喊：“大家快来啊，慧义醒了，他醒了。”
　　还不待我反映，一群人涌了进来，各个七嘴八舌地说着。
　　“慧义，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是啊，你都昏迷三天了，可把我们急死了。”
　　“哈哈，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慧义，我们的游行有效了，你知道吗，上海已经响应我们，学生罢课，商人罢市，工人罢工，其他地方也开始响应了！”
　　在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话中，我混沌的神志渐渐清醒，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称得上“细嫩”的手掌，这不是一双常年行军的军人的手。
　　那些都是梦吗？
　　不，不是梦，那样的深情，那样的执着，那样执死不渝的爱怎么会是梦！
　　瑶林，芸敬！
　　我突然激动了起来，在苗疆之地我也染病，只是发病的日子比瑶林要晚。我没有坚持到瑶林的葬礼结束，我不确定他们俩是否已经在一起了？还是……
　　“福康安的墓在哪儿？郡主的墓在哪儿？”
　　我抓住大李的手问，他们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慧义，你怎么了？”
　　“瑶林，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我抱头痛哭，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在朋友们跟前落泪。

　　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多月我才恢复，一复学我向学校申请转学历史。弃理从文，因为历史中有太多的教训，有太多的警示，我要去研究，我要去发掘，我要用我的嘴，用我的笔去唤醒国人沉睡的自尊，去告诫他们不要再重蹈那些已经发生的悲剧。
　　还有一个原因，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慧义，还没走啊，早点回去歇着吧，别累着了。”
　　“嗯。”
　　国民政府组织了一批饱学之士开始修撰清代的史书，借着燕京的名气我有了来这里帮忙的机会。
　　我合上册子，疲惫地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今天还是没有找到……
　　瑶林的身后很清楚，忠锐嘉勇贝子，晋赠郡王，谥文襄是乾隆最后送给这个儿子的。这些不用我查，我随便问史馆内的任何人都能告诉我答案。
　　但是，我找不到芸敬的身后记录，甚至连她的死也未记录在玉牒黄档之中。我隐隐有了预感，她并没有和瑶林在一起。
　　乾隆这个老狐狸。
　　我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火烧圆明园时部分档案抢的抢，散的散，毁的毁。如今剩下的既残又乱，我只能抱着一点希望，一天天地找着，希望有一天会有奇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