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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绝望 ...

  •   畅音阁临着李治清修养病的地方,到底比别处幽静许多,婉儿提着裙裾拾级而上,在平台上驻足,隔着一窗珠帘望向临窗吹奏洞箫的贤太子。

      贤太子只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袍,墨发松松束在身后,他轻蹙着眉,斜斜倚坐在栏杆上,颇有一番名士风流的洒脱气度。

      洞箫声萧瑟悠长,吹得人心里不由伤感起来。

      婉儿伴着身旁的一树红梅静静立着,直到一曲终了,犹自呆呆出神。

      李贤收起洞箫,侧眸往这边望来,与婉儿四目相对,淡淡点了点头,道:“穿那么点儿却站在风口子里吹着,也不怕受凉,快进来烤烤!”

      偏还要说别人?也不看看自个儿穿的单薄成什么样子了!

      婉儿悄悄在心底埋怨两句,不由摇头轻叹,默默迟疑片刻,才迈开步子走上前。

      有宫人打开帘子,迎了她进去。

      李贤看着婉儿靠近,指一指身旁的火炉。

      婉儿拱手行了礼,便在对面坐下。

      李贤拿起火钳将炭火拨旺了些,淡淡道:“你不该来的!”

      婉儿顿了顿,没有接话,反轻声问道:“太子明明是遭人陷害,却为何不曾申辩过一句?”

      李贤默默盯着烧得通红的炭火,勾唇轻笑道:“是不是遭人陷害又如何?都注定是本王逃不开的宿命!你已经不是我东宫的人,就不要再卷进来了!”

      婉儿心口一紧,道:“太子还有皇上护着,何必轻言放弃?”

      李贤抬眸盯着她的眼睛打量一番,淡笑道:“婉儿,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父皇已是外强中干,母后之所以顺着他,不过因为他还是皇帝,但这件事上,他能做的,母后能退让的,也只是这些了!”

      婉儿目光微滞,顿了顿,仍慢慢说道:“婉儿既然相信太子是清白的!就一定会竭尽所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其实,已有了些眉目!”

      李贤对所谓的‘眉目’并不感兴趣,反漫不经心地地笑了笑,道:“别傻了,这件事永远不会水落石出!”

      婉儿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李贤开口打断,道:“婉儿,这么好的月色,何必再去烦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不如本王为你吹奏两首曲子如何?”

      “殿下!”婉儿有些恼了,性命攸关的事情,怎么一句不相干便轻描淡写地带过?

      “这样的机会,毕竟不多了!”李贤看一眼婉儿,眸子里玩世不恭的笑意渐渐幻化成一缕苦笑。

      婉儿‘哗啦’起身,悄悄按住隐隐作痛的心口,倔强道:“此案婉儿无论如何也会调查下去,也请太子不要轻言放弃!”说着,冲太子行礼告退,转身毅然往外走去。

      李贤苦笑着看她走远,顿了片刻,默默取出洞箫,伴着窗外飞雪吹奏起来。

      幽幽的洞箫声从身后传来,婉儿脚下一滞,没有回头,便又继续坚定地往前而去。

      *

      婉儿刚离开无极宫,便在回廊上被人拦住了去路,她停下脚步,冷冷看着那人。

      那人眼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打量一眼婉儿,淡淡开口道:“太子说的对,这件事永远不会水落石出了!”

      “你!”婉儿勃然作色,后宫里暗探的实力她虽然清楚的紧,但这么明目张胆地窃听,居然连无极宫都毫无顾忌,实在是过分!

      武三思不以为意,笑道:“是的,纵然是无极宫,也并不是高枕无忧的地方,这个皇宫,没有一处不在皇后娘娘的监视之下!”

      婉儿凝眸冷笑,“既如此,那么东宫一案的真相,大人应该是心知肚明了?”

      武三思目光微转,眼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道:“这都不重要,东宫大势已去,废立太子的诏书已经拟好,明日早朝便会昭告天下!”

      婉儿大惊,“不可能!皇上不会答应!”

      武三思敛起笑意,轻叹一口气,幽幽道:“想不到你如此天真,废立诏书上盖的可是我大唐王朝的玉玺,如假包换!”

      “不,怎么可能?”婉儿双腿一软,武三思没道理骗他,可是皇上怎么可能?如果他真想废掉贤太子,如何又要多此一举地出面保他!

      武三思看出婉儿的疑惑,道:“你以为皇上力保的是李贤的太子之位?你错了,他保的是李贤的性命!”

      婉儿一个酿跄,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是的,是她错了,贤太子果然看得明白,皇上的确已是外强中干,太子废立之事早已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你去哪儿?”武三思见婉儿提足要走,忙唤住她。

      婉儿目光迷离,失魂落魄道:“奴婢这就去见皇后娘娘!”

      既然所有的结都在武后那里,那么解铃还需系铃人,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见一见武后,她不相信武后真的会对太子赶尽杀绝,她要堵一个母亲最后的仁慈。

      武三思目光一沉,闪身拦住婉儿,斥道:“你难道还不明白,皇后娘娘瞒着你,她已经不信任你了,你如果继续执迷不悟,早晚自身难保!”

      婉儿怒目而视,目光直勾勾锁住武三思,冷道:“东宫一案明显是遭人陷害,那个人,是大人你吧!太子被废,受益最大的就是你们武家!”

      “混账!”武三思被婉儿一句话激怒,不由自主地扬起手,他忍不住要打醒这个口不择言,简直不知死活的女人!

      婉儿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神色淡漠地盯着武三思扬起的手,她一点儿都不怕,一个已经绝望的人,还有什么能值得她畏惧呢?

      武三思的手在空中停留了许久,终是没有落下去,反长舒一口气,脸色铁青地收了回来,道:“大唐律法讲求证据,如果上官大人没有证据,就给我把这种话烂到肚子里去,否则落入别有用心的人耳中,再被添油加醋地传出去,恐怕上官大人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婉儿目光如隼地打量着武三思,哼道:“证据很快会有!”

      武三思觑起一对桃花眼,挑眉道:“你指的可是大理寺寺正狄仁杰?”

      婉儿闻言,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抬起眸子直视武三思,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武三思伸指弹开落在肩上的飞雪,幽幽道:“他已经离开长安了!”

      婉儿不动声色地听了这个预料之中最坏的结果,反比方才淡定许多,她只是淡淡看一眼武三思,道:“请大人让开,奴婢要去见皇后娘娘!”

      狄仁杰之所以离开长安,内里的曲折不用想便能明白,那个男人虽然她只见过一面,可她也能看得出来,那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和放弃的人,看来为了阻止东宫一案真相大白,许多来路不明的人都在暗暗使力,可惜连累了一个好官!

      “流放巴州,这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命令。”武三思说完最后一句,心知拦不住,只得叹一口气,闪身让开,并顺手拿起立在一旁的油纸伞递过来。

      廊外风雪正紧,婉儿毫不在意,裹紧罩衫提足便走,看也未再看武三思一眼。

      *

      婉儿在兴庆殿外已经跪了几个时辰,武后仍是不肯见她,李公公出来劝了几回都没用,只好叹着气着人搬了两盆炭火放在她身旁,可惜天寒地冻并没有因此改变几分。

      大理石板上的寒气依旧透过双膝渗入体内,冻得婉儿整个身体似已失去知觉,她望着紧闭的殿门,目光执着得让人心疼。

      寒风肆虐,雪花飞舞,地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

      大雪纷飞处,武三思青衣璞帽,茕然立在廊下,远远望着婉儿,也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忍不住上前,在婉儿身旁站定,叹道:“娘娘肯见你又如何?你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只会火上浇油!”

      婉儿目光坚定,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没有听到。

      武三思有些气恼,接着道:“废立之事已然诏告天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能劝服皇后娘娘回心转意?”

      婉儿心头狠狠痛了一下,终于转眸冷冷看一眼武三思,依然没有说什么。

      武三思强压住怒意,蹲下来按住婉儿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道:“你到底想怎样!”

      婉儿与他四目相对,眸子里全是深入骨髓的恨意,却终是开了口,道:“太子被废,武大人心底该是万分欢喜吧!”

      武三思一愣,转而勾起唇角,冷道:“天下人都这般看我,我若不是十分欢喜,倒像是辜负了天下人!”

      婉儿嗤之以鼻,“难道大人以为自己无辜吗?”

      武三思冷笑,“试问这朝堂上的人,哪一个敢说自己无辜?”

      “大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婉儿轻哼一声,顺势挣脱武三思的双手,咬牙讥讽道:“只是朝堂福祸无常,这会儿子谈笑风生,或许转眼便已死于非命,婉儿劝大人千万保重!”

      武三思凛然一笑,叹道:“看来你是真心盼着我死啊!”

      殿内突然有了动静,将两人的目光吸引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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