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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   总的算来,绿和陈翎认识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四十六天。在这四十六个日日夜夜里,他们没有见面的日子就已经占了四十四天,只有所剩的两天是确切有相处过的。不能不说这期间存在这一些什么魔力。绿是个复杂的女人,而翎是个成熟的男人。绿二十五岁,翎三十九。他们都同样理智,要比这世间的人饱满。沧桑。

      自从那个天外飞仙般的吻罢后,经过整整一个多月的思缜之后,翎发现自己身上起了很微妙的变化。他应当算是个成熟的男人。他的前半生应当是无比幸运的。却应当是无比孤独的。他的世界里没有过爱的萌芽。他曾经以为他爱上了,在他还是个热血少年的时候,但很快他便知道,爱情是需要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待到他有寻找真爱的资格,却发觉自己是已精疲力竭了,草草遵从父母的安排,娶妻生子。当时的他,在结婚前半小时才从会议室里赶出来。他以为自己这一生有了事业便足够了。

      未曾想过绿的出现带来的会是误了一生的爱情。
      是的。对他们二人来说,这都是误了一生的大事。只是无力回天。

      翎开始把这公寓当成自己的家了,开始在公司里呆不下去,钻空子似的溜到绿的身边。这段日子是惬意的。他们过得很简朴,并不小资。也许他们都厌倦了那种生活,那种灯红酒绿,夜夜笙歌,虚伪复杂的回响着空灵的日子。过于奢侈,过于疲乏。这些天里,绿跟着翎去集市买菜,像个孩子一样牵着他的衬衣角。那些昂贵的棉料在小日子的熨烫下,慢慢也变得有了人情味,在她的手指尖里印下了香气。她仰着头看着他在油烟下摘掉领带认真炒菜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正在紧张兮兮地应付试卷的考生,让人不由自主想过去捣乱一番。他会温柔地宽恕她的一切,在他眼里,她是像谜一样的精灵,一不觉意,时光在指缝遗漏,她也在那一瞬间消失无踪。

      翎一直有种预感,预感到绿有一天会突然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这是一场繁花似锦的梦,她在梦里弹奏着指下的五十弦,他看见自己成了她修长十指下唯一的断弦。

      绿嚷着要去游乐场,翎便空出了时间带她去。他们像一对热恋之中的情侣,刺激地尖叫,吃同一个雪糕,拍照留念。这样的日子稍纵即逝了,幸福的日子留下来,充溢了满满的一整个人生。那是幻美的,想起来也叫人感到不真实的,甚至能让人感受到这爱情原来也能够把绝望的日子支撑下去。在这之前,翎从未想过这日子是不是似乎能够有出现希望的可能。翎安睡了,她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沉睡中的侧脸,黑蓝色线条勾勒出来的轮廓,成熟的,可靠的,让人安心。她知道也许这个男人是爱她的。

      只是她不能。
      绿轻轻地下了床,穿好了衣服,留下一张写有一串电话号码的纸条,什么也没有带走。她离开了。如同他梦见的那样,如同断弦般突然,要过一段时间才感到钻心的疼痛。

      绿在夜里。周边是呼啸而过的车辆,每一辆车都装载了厚重的故事厚重的记忆厚重的灵魂,它们成群结队气势汹汹地涌过,一股脑儿把浪人身上的潮湿风干,坠满了每个人星星点点的期盼,然后用尽力气一抛,抛向了虚无。她一个人,没有行李,在夜的公路边行走。漫无目的。她心里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害怕着的,她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力量支撑着她走下去。也许这个决定从一开始就是不应该的罢,她想。

      如今她已经无法阻止自己思考了。她没有后退的余地,事到如今她只能够前进。要怪就怪她太低估了陈翎,太高估了自己。或许这样做是正确的吧,这样对双方都有益。只是,这缘份就这么轻易说断就断了,怎么说来还是过于迅速,华而不实。也许这就是小资吧。为金钱而把灵魂耗费个精光,为了欲望能够欺骗一切。这世间还温存着什么爱情呢。绿想。她不能后退了,不能思考了,她只能按着原计划行走,她没有选择。

      这个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
      我出来了。绿说。
      嗯,明天晚上九点半,已经安排好了。

      翎醒来,叫了几声,不见绿的人影,只好起床,正准备找找看,却发现床头放着的便条,写着:我走了,不会再回来。看到这个的时候打给我。接着是一串手机号码。翎当即愣住了,心里翻江倒海的,似乎有什么想要从胸口吐出来,却又无能为力,瞪大了眼睛看了好几遍便笺上孤零零的几个字,从头看到尾,又重复看了好几遍才会了意。此时他才发现原来那就叫心碎。哐当一声。

      他立马伸过手去抓手机,一不小心碰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清水,纯净水倒在白色的床单上,绵软的床单很小资,被这水渗得一下子就显脏了,哗啦啦般无声地溢了开来,止也止不住,如同那正在淌血的心口,是难言的剧痛。翎对此无动于衷,他右手颤抖着抓起手机,抬手正要拨号,却又不知道把纸条放哪去了,他整个人疯了似的把被单床套都掀了起来,却还不见便笺纸的踪影。他急得几乎要把床给掀翻了,又附下身子在地毯上找,忽地蹦了起来,来回踱步,大汗淋漓,余光才瞟见那打翻了的水杯旁边,搁着湿了一片的便笺。

      翎按着号码,不停地按错。他想要快,却更加慢。手指似乎故意要跟他作对,一滑一滑的,总是按不着意识流让它去执行的正确位置。他不甚艰难地用力把自己的手指稳住,一个一个地按键,拨下号码,接通。

      没等他开口,绿却说,想见我吗,明天晚上十点整,温莎酒店,等我电话。话音刚落,线路就断了。翎急着重拨过去,一次一次,换来的是一次一次的系统提示已关机。

      这样的一天他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不断的拨打着同一个号码,不厌其烦地听着那已关机的系统提示音,无力进食,枕着湿的枕头望着天花板。那天花板却也仿佛是空洞的,漏着窗外呼呼的冷风的,让人无法安宁,内心烦躁。他知道自己也许该冷静一些,可这死了一般的感觉让他恐惧。他这是前所未有的失落。他分析了好一会,绿没有拿走他一分钱,甚至连行李也没有拿走。这让他稍微的放了心,他一开始想到的确实是那样。被欺骗,付出的一切都是垃圾,一瞬间得到的美好一起失去,对世界再一次陷入绝望。是的,绿便是他的美好了。他需要时间想清楚,想清楚这一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无果。他只好等待着第二日的揭晓。

      次日傍晚,翎躺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天,一切的电话都没有接,甚至连秘书也没有通知。他已经不想去思考自己会损失多少金钱多少客户了,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徒步走去温莎酒店。

      十点整,电话准时打来。绿不容他发出疑问,直截了当地说,你听我的话去做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翎首先走到前台,报上自己的名字,服务员给了他一串钥匙。他看了看,发现这是酒店临时储物柜的钥匙,便按着号码打开了储物柜的门。长方形的储物柜里面放着一台小型接收器,他拿了起来,根据绿的提示用手在储物柜顶上摸索,在一个角落里拔出一把钥匙。他上了电梯,直升到七楼。七零五号房。

      他打开接收器。一把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他最近挺奇怪的,总是不回家,而且昨天和今天都没有去公司呢。”
      “是吗,那会不会有问题?”一把陌生的男声。
      “不会的啦,他十多年都安分得不行,绝对没问题。喏,事成了你可要兑现诺言啊。”
      “那可不!像你那么善解人意的漂亮女人哪里找哇!对了,我时间不多,东西带了没?”
      “算了,这次量你公务繁忙就不拖你时间了。呐,这是好不容易从他电脑解密出来的文件,整个公司最重要的客户呀,账单什么的,都在里面了。怎么样?是不是应该好好奖励我?”

      翎关了接收器,心里虽是一片阴霾,却也明白了两三分,问道,这是什么?
      绿语气淡淡地说,用那把钥匙开门进去,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话说完,那头就响起了一阵忙音。

      他开了门进去,看见自己妻子正和一个男人在床上纠缠。他立马什么都明白了。公司业务出现的问题,帐务出现的问题,所有的问题,都解释清楚了。

      过了个把月,他把事情平定,结束,并办完离婚手续。
      期间他找人查了查绿的身份,资料很少,但好歹找出了一张图片。那张图片上,绿是留着长发的。那时候陈翎也终于明白,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他是见过她的,只是当时她是长发,没有刘海,是那个男人众多情妇之中的一个,在一次饭局碰过面的。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找到了那个男人曾经用过的秘书,她告诉翎,绿是被他玩弄得最厉害的女人,但是在前几个月突然消失了。那个男人是靠着女人向上爬,爬向小资阶级。他原本还想向上爬的,而且还能够一步登天,立马达到如同翎当前的成就,只是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翎离开了公司。他知道他该有的方向是什么了。他大概看见绿站在马路那头向他招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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