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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偷识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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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20世纪40年代,德城罪案调查处(DBI)的那位永不转正的见习探员展超,在其第10086次施展爬楼踩车上蹿下跳本事的时候,终于手一滑,穿越了。
穿越的他落在了彼岸治安良好仁德遍天下的大宋朝的,呃,一团破草丛里,并且十分狗血地遭遇了奇特的追杀。
展超看着那些奇装异束的人不明所以,“喂,我跟你们好像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摸摸自己,还好,浑身上下的东西一件也没有少,包括腰间的手枪。至于眼前的这几个家伙,身手这么差,居然还用这么古老的暗器,解决他们小菜一碟,哪用开枪。
然而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展超二十余年来在老师悉心教导下苦心建立的世界观,他只想吃个苹果来冷静冷静。
公孙策捻着胡须“故作深沉”地打量他,好半天才想起给他把脉:“展大哥,请你把手伸……”展超连退三步,急忙摆手:“探长,哦不不不,这位先生,麻烦你不要这么客气……”展超内心奔腾着,“我好不习惯哪救命!但是看样子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似乎在这个所谓的开封府地位还挺高?”
“展大哥——”正暗自思量着,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令展超愣了好几愣。只因为那个人绝不可能用这样的语气语调叫出这样一个温柔亲切的称呼。人未至声先至,已然令展超呆立当场,而那人一袭月白花氅出现在眼前时,展超觉得自己又需要一个苹果了,尽管刚才想要的那个还没有得到落实。
“小白——耗子?”展超有些迟疑地问出口。白玉堂一只脚跨进门槛时也愣住了:“展大哥?你怎么这副模样?”
“他并不是展大哥。”公孙策恰到好处地点出了关键,将有可能出现的寂静诡异的气氛消弭于无形。
一番解释又颇费了些周折,结果便是,白玉堂对这个和展昭长得几乎一样的异世穿越者发生了十二分的兴趣和好奇。
彼时已将事情解释清楚并成功获得白玉堂收留的展昭,正坐在仙空岛别墅露台的摇椅上,和白玉堂共饮一瓶红酒。
展昭在白玉堂的追问下也不想做过多的隐瞒,沉静而迟缓地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他在被流匪击中而穿越到这个世界之时,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他看到自己把劫匪抓回开封府,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白玉堂,想叮嘱他两句,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当晚白玉堂就跟着颜查散出发去了襄阳。后来白玉堂死了,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见到。
“你很在意他?”白玉堂这样试探性地问。
展昭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我与他相识没多长时间。同在开封府供职,有时候在院子里比比剑、喝喝酒什么的。”顿了顿,他接着道,“展某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奇异的世界,还会遇到你。”说完他舒展了一下上身的筋骨,略显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什么时候都挺直了脊背一本正经的展昭竟会露出这样的情态。
白玉堂显然捕捉到了展昭最后呼出的那口气,看似随意地问:“嗯?什么?”
“没什么。”展昭笑答。
这边展超在宋朝却和白玉堂切磋起各项技艺来。
展超身为一个经过严格训练的警察,枪法自是不赖的;白玉堂一身轻功外加以石子为独门暗器,也让展超新鲜了个够。更兼白玉堂年纪虽轻,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美食家,花了三五天时间带展超把开封的大酒楼小馆子游了个遍。
街边卖豆花的老妈妈瞧着亲热,每逢二人路过时,便邀他们进棚子里歇脚喝茶,再嘀嘀咕咕地说上一大通好见闻,权当解闷。
倒是吃鱼的时候,展超见这白玉堂对鲤鱼的烹饪颇有研究,鱼眼也不好意思抢了。想着即便是自己那边的仙空岛韩二厨师也该自叹不如,更何况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白耗子了,不免得意地笑了起来。
白玉堂有些奇怪,问道:“展超兄,你笑什么?”
展超这才回过神,不答反问:“你怎么不叫我展大哥了?”
白玉堂挑眉,一双眼端的是狠厉又风情,轻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他了,总不能混为一谈。何况你年纪比他小太多。”
展超却不服气,声音也扬高了好几个调:“我再小也比你大!快叫哥哥!”
欢笑声不绝于耳。
展超只觉得这段时光过得无比惬意,再不用被包大哥和公孙探长使唤来使唤去、夹在他们中间两头为难了。
和展昭约好了一起游泳,白玉堂本着“既不输人也不输阵、即使输人依然不能输阵”的原则,早早换好了泳裤,站在游泳池边朝展昭吹着口哨。
展昭光着上身,一头长发高高束起,英武之气尽显,他本人却因为这样的装束有些不好意思。
白玉堂朝他高呼一声“快点啦”,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展昭忽地想起,自己那边的白玉堂曾在独龙桥吃了蒋四弟那么大一个亏,却依旧不肯好好修习水性,真是个执拗的性子。
回忆正铺天盖地般涌来,周围的空气在展昭的微笑中呈漩涡状扭曲了一下。一丝不祥的预感刚刚掠过心头,白玉堂便缓缓沉了下去。
“玉堂——”展昭施展轻功飞到池边,赶忙下水。
白玉堂陷入了迷惘的黑暗里。展昭焦急的呼喊声也一并被淹没。
“小小白,我很喜欢你,但我该走了。你,也要走了。”为了区分,展超给宋朝这个白玉堂起了个昵称叫“小小白”。刚开始白玉堂死活不同意,十几天下来竟也不再暴跳如雷,反而默许了。
白玉堂点头答应道:“嗯,谢谢你每天陪我玩,还教我这么多东西。”
“不客气。”展超咧嘴一笑,转而有些迟疑着问道,“不过我想知道,我和你展大哥,谁更好玩些?”
“当然是你。”白玉堂脸上露出了调皮的笑容,“不过展大哥更沉稳些,他武功好,又有气度……”说到这里,竟是一种心驰神往的仰慕和憧憬,他的丝丝长发也在风中随他平静的语调微微飘扬起伏。
展超突然冲上前去狠狠地抱了一下他,紧接着便退开半步朝他眨了眨眼。他身上穿的是来时的警服,布料上几处硬纽扣竟磕得白玉堂胸口有些疼了。
怀抱的那点温暖很快随风消散,白玉堂有些怅然若失,却依旧微笑着挥了挥手:“再会。我今晚就动身去襄阳了,展大哥应该也快回来了。”
展超消失的一瞬间,一小块反射着金光的东西从空中落下。白玉堂伸手接住,却听到耳边一阵萦绕不去的回响——“这是我的警徽,送给你。记住了,我是DBI探员展超。”
这些天来两人同睡的卧室大床上,现只有白玉堂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展昭已经给他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
初来时对这里的陈设新奇而陌生,如今也用得有些得心应手了。
展昭坐在床边,将他揽着靠在自己肩上,恍惚间有些失神。他轻轻唤道:“五弟、玉堂……醒来……玉堂醒来……”正如他多年前见到那个满身湿透的孩子时唤的一样。
可是白玉堂还未醒。
展昭的身体已经几近透明,眸子里的光芒逐渐减淡,却依旧沁满了坦荡的眷恋。“玉堂……我要回去了……”话音吞没在喉间,他在白玉堂额头上印下一个温和从容的吻。
第二天白玉堂从自己床上醒来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然后他穿上衣服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地赶去医院。
展超死了。
没错,在其第10086次施展爬楼踩车上蹿下跳本事的时候,终于手一滑,从几十米高的楼顶直接摔到了地上,抢救无效。
包正和公孙泽一干人等三天前就守在这里了,这会儿才得到个展超重伤不治的结果。公孙泽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有哀、有叹、有悔,怀里搂着自家哭哑了的妹妹细细安慰。
白玉堂什么也没说,看了一眼尸体,他觉得自己脑仁疼得厉害。
展昭从襄阳一路回到开封,并没有带回白玉堂的骨殖瓷坛。一切皆是早已注定的错过。
“玉堂,好多话你没有听到,那是因为我是在另一个地方说的。”他徐徐而行,阳光打在他脸上,和仙空岛别墅露台上的一般无二。
他的长靴踩在巷口的青石板上。
这里曾走过一个白玉堂。这里,在另一个车水马龙的世界,或许还将有另一个白玉堂走过。
“是了,这世上原本就只有一个白玉堂,我有偷来的这半个月的时光,还不够么?只盼他们在那边一切安好。”
可他却忘了,世上也原本就只有一个展昭。偷了时光的,并不只他一个人。
展昭终生不再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只是翻手提剑,微笑着穿过开封的街道,和路边卖豆花的老妈妈问好。
至于展超送给小小白的那枚警徽,从来就没有人见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