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离我很远》白二木

8、第八章 叶姝，你没错

　　林锐哲回来正值周一早上，他提着早餐进门，叶姝还在睡觉。

　　不过是两天未见，家里冷硬的线条就有了些变化，空无一物的案几上多了几本杂志，深灰色的沙发上添了一条粉~嫩的毛毯，而毛毯下睡着一个人。

　　公寓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因为她，不再冰冷。

　　都说小别胜新婚，更别说新婚之后就小别，看到叶姝，林锐哲的心就被填得满满的。他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把早餐放在桌上，然后蹲在沙发前看她睡觉的模样。

　　她的睡相很好，一个姿势能维持一晚上，不动也不闹，抱在怀里根本不用担心她半夜会溜走。

　　初秋的早上有些凉，她下意识的往被子里躲，但单薄的毛绒毯子根本就不能御寒，她本能的朝热源靠近。

　　见她往自己身上蹭，林锐哲几乎是反射的远离，不是不想拥她入怀，而是他刚从外面回来，一身寒气，恐怕冻着她。

　　叶姝不开心的哼了几声，背过身继续睡。林锐哲打开空调，把外衣脱下，睡到叶姝旁边，侧身从身后抱住了她。而怀里的人好似有心灵感应般，转过来，安稳的枕在他胸前。

　　叶姝醒来已是半小时后，她没有想到林锐哲会那么早回来，睁眼撞见一堵肉强，吓得她以为家里来了图谋不轨的贼。

　　“别怕，是我。”

　　她脸上的惶恐与戒备不是假的，林锐哲轻轻拍叶姝的背，安抚受惊的她。

　　“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吃早餐的时候，叶姝回了魂，瞪了眼林锐哲，气鼓鼓的把小包子塞进嘴里，没个淑女的样子。

　　“昨晚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关机了。”

　　气焰嚣张的叶姝听到这话瞬间萎了下去，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粥，手机在她这里的存在感太低，有没有电她不知道，充不充电全看她心情。

　　吃过早餐，林锐哲开车送叶姝去学校上课。同之前懒散的纨绔不同，他这次回来多了些凛冽，一路上电话不断，叶姝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林锐哲的确很忙，林家最近各方都不安定，他那些兄弟姐妹见缝插针，有的还打起他的主意。他不仅要防外匪，还要防家贼。

　　林家主要分布在南北，北方是重心，由嫡系控制，南方则是庶出旁系，就像古代皇家，太子在皇城，其他皇子在番地。

　　林家现任当家是林锐哲的父亲，林江年，林锐哲只是他众多子女之一。

　　家主是一个家族的核心，家主眼光的长短与能力的强弱往往关系着家族的兴衰。每个家族挑选家主的宗旨都是能者行，但方式有所不同。在林家，窝里斗就是甄选，不管嫡系旁系，只要能在窝里斗斗赢了，旁系也能变嫡出。

　　林锐哲在林家的地位比较特殊，他算是林江年与原配夫人的嫡长子，虽然被逐出林江年这一支的排行，但地位比旁系高些。呆在不尴不尬的位置，他不仅没有被上下的人拆骨入腹，反倒是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吃了上家的利润，抢了下家的饭碗，混得风生水起，打响了自己的名声。

　　现在提起林家，别人的第一反应是林锐哲如何如何。虽然比起他的能力大家更多讨论的是他的风流韵事，但毫不夸张地说，林锐哲的面子比他老爹的还好用。

　　这次出差，他特意避开了林家锋芒去了西部，南北已成定局，东面派系太多，牵扯过广，外来氏族很难进入。西部正好相反，因为地理原因，很少有人重视，而越是无人问津的地方，藏着的利益可能性越大。

　　“西部就按照之前的计划部署下去，北方格局已定，不会发生多大变化，南方保证大家族合作就行。”

　　书房里林锐哲正在打电话，这几天他都忙着部署手下的人，回到家就一头扎进书房。叶姝敲门的时候，他刚挂电话，面前是画板，手里拿着画笔，她以为他正在创作。

　　“很忙吗？”叶姝从门后探出个脑袋，问。

　　“不忙。”林锐哲知道叶姝不会心血来~潮问他忙不忙，放下笔，他补充，“有事？”

　　“冰箱有些空，我想去超市买些东西。”

　　虽然厨房这地方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摆设，但叶姝再怎么也是个女人，没有女人不爱吃零食，好几次她追剧想嗑瓜子或者吃薯片，习惯性的往身边拿，结果什么都没有。若是有人陪她看剧说说话她也不觉得无趣，偏偏林锐哲忙得连影都见不着。

　　叶姝一说，林锐哲就明白了，让她列个清单，明天早上就会有人把东西送来。

　　换做以前，以叶姝那偷懒的个性没准立刻就答应了，可她这时候就是想吃东西，一分钟都等不了，“我自己可以弄得事情为什么一定要等人帮忙？”

　　东西别人可以帮忙买，但口味还是自己清楚。

　　“走吧，换衣服，我们出去。”下颌微抬，叶姝像女王一样发号施令。

　　林锐哲瞠目结舌，“我们？”

　　你刚刚不是说你自己吗？

　　“林少爷，去超市给我拎包提东西，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丢下这么一句理所当然的话，叶姝上楼去换了衣服。

　　半小时之后，林锐哲推着购物车不情不愿的跟在叶姝身后，从小到大，他来超市的次数屈指可数，在他看来，超市人多东西多，没有任何乐趣，除了这一排排让人眼花的商品。而他，很不巧，有商品选择困难症。

　　所以，当叶姝征求他意见的时候，他只会说随便，或者你自己看着办。

　　“下次你再说随便，我就给你买一只随便雪糕。”叶姝把薯片放进购物车，恶狠狠的威胁。

　　林锐哲扁扁嘴，看着车子里各种各样的零食，“巧克力，瓜子，薯片，牛肉干，话梅，你就不能买些有营养的东西？”

　　“能啊！”叶姝看到前方的水果市场，眼前一亮，把林锐哲拉过去，指着架子上的水果，“苹果和梨，二选一。”

　　“你看着办”四个字已到嘴边，林锐哲还没说出来，叶姝就把香蕉加了进来。

　　“啊，不对，还有提子、葡萄和橘子，嗯，六选一。”

　　二选一已经够让人纠结，六选一林锐哲更是苦不堪言，果然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他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就被她给惦记上了。

　　于是林公子讨好自家媳妇，“能全选吗？”

　　“你说呢？”叶姝反问。

　　“那就随便吧。”

　　比起六选一，林锐哲宁愿得罪叶姝吃雪糕。

　　叶姝言出必行，果真给林锐哲买了一只随便雪糕。来时手牵手，回去的时候，林锐哲一手提着东西，一手吃着雪糕，想和叶姝亲近都没办法。哀怨的望着走在旁边的叶姝，她怀里抱着一个全家桶正吃得津津有味。

　　当然，晚上林锐哲吃叶姝也吃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

　　苗乔乔回来的那天是周内的一个下午，叶姝刚下课从教室出来就被她逮到手里，风风火火的回了宿舍。

　　一路上苗乔乔沉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一进宿舍，她“砰“的关上门，吓得叶姝心脏扑扑的跳。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苗乔乔拉过椅子，坐在门所在的方向，堵死了叶姝的出口。

　　叶姝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她被有钱人包养的流言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苗乔乔这个八卦小达人不会不知道，她一直不问，可能是在等她坦白。

　　然而，她还是让她失望了。

　　叶姝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自己结婚了。谁料苗乔乔大怒，说她为了一个辛向楠何必如此糟蹋自己！

　　“不是为了辛向楠。”

　　“那是为了什么？”苗乔乔直接把问题甩出来，别看叶姝跟个没事的人，其实比谁都有事，所以她特别怕叶姝冲动干傻事。

　　叶姝抿唇不语，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乔乔姐，我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

　　谁对自己好，叶姝心里很清楚。能认识苗乔乔这样的朋友，是她的荣幸。她也想像普通人那样与朋友分享喜怒哀乐，但那又怎样？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林锐哲隐藏的身份和他庞大的家族，无论是哪个，旁人都招惹不起。

　　难得见叶姝一脸严肃，苗乔乔心知事情不简单，她没有刨根问底，就说想见林锐哲，总要看看叶姝嫁给了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对她好。

　　当苗乔乔说出这番话时，叶姝感觉干涩的眼睛有些湿~润，但她还是拒绝了。因为自己，也因为林锐哲。

　　“叶姝，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不是叶姝。”

　　叶姝望着苗乔乔，苗乔乔也望着她，她看着苗乔乔的嘴一开一合，“我认识的那个叶姝，简单、洒脱、懒散，她偶尔会冲着人撒娇，有时候会耍小聪明不去上课，她也会窝在宿舍里没日没夜的追剧。而你，那双眼睛，和她一点都不像。”

　　“那……我是失去你这个朋友了吗？”

　　许久，叶姝找回自己的声音，木讷的问。她想起了那个在雨中奔跑的小孩，她拼命的跑，却怎么都留不住自己的小伙伴，因为她有很多秘密，而这些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苗乔乔摇头，“不，是我失去了叶姝。”

　　慢慢地，叶姝眼中的光黯了下去，她干巴巴的道歉：对不起，乔乔姐。

　　“叶姝，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苗乔乔走到叶姝面前，像姐姐那般拍拍她的脑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每个秘密都关乎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如果回忆很糟糕，为什么还要揭开？你没错，你只是在保护想保护的人。”

　　“姐好歹是个高端知识分子，好吗！知道越少越安全这个道理还是懂的。”苗乔乔恨铁不成钢的拍在叶姝脑门。

　　叶姝内心说不清的震撼，呆呆的望着苗乔乔。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被理解，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叶姝，你没错。

　　她抱住苗乔乔，说了这辈子最真诚的谢谢。

　　苗乔乔虽然觉得叶姝很傻，但还是大方的接纳了她，带着她去两人常去的那家川菜馆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分别时，她告诉叶姝：

　　“你过去的世界我不知道是什么样，但是，叶姝，不要轻易拥抱一个人，当你抱住他的时候，你看不到他的眼睛，你不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把自己的后背留给了他。”

　　叶姝摸着下巴，一脸高深，“乔乔姐，你好懂的样子。”

　　“废话，你当姐这十几年小说白看的啊！”苗乔乔嬉笑怒骂。

　　然而，叶姝和苗乔乔都不知道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