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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五十九章 如置热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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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面瘦长汉子一直是那少年的关注对象,似乎很是忌惮这人,即便那青面汉子出言嘲讽,也没有动怒。只听那青面汉子道:“这种戏法还是少看些为妙。看多了小心没了性命。”
孙小红偷偷瞟了黄衫少年一眼,似乎有些不信,却已不敢再问了。
黄衫少年根本就没有理会那青面汉子在说什么,慢慢地走到那“酒鬼”的桌子前。“叮叮当当”地摇着手里的制钱。他看这酒鬼有些可疑,但是也想不到有谁愿意扮演这样一个酒鬼,本想出手试探,却突然心中一悸,仿佛没看到这酒鬼般转过了身。
“阿飞,你到底怎么了?”
李寻欢此刻正在急迫的呼唤黑玄,心中早已经忘了之前的承诺也失去了理智。他倒是真可能假装一个酒鬼在这里看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此刻黑玄看起来不太舒服,若是那少年真敢放肆,只怕李寻欢也不介意下杀手。
幸好那黄衫少年识趣,否则就算是混沌之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断了这样的剧情,只怕李寻欢和黑玄都下场难料。
黑玄早已经被腹中一阵一阵的疼痛磨的没了理智,他这时已经全然清楚要发生什么了。但他却不敢告诉李寻欢,毕竟李寻欢在这出戏里还有着他的作用,黑玄这里的事情只怕也不是一时片刻能解决的,黑玄只能咬牙死忍,仿佛没事一般的传音道:“我没事,就是你这身上太热了,我这一身皮毛都湿了。你且看着,这少年大有来路。”
李寻欢本是不信黑玄这套说辞的,但想着黑玄既然不说,应该也不是十分紧急的事情。毕竟黑玄虽然口中不说,心底还是看重那个小家伙的,相应也会注意自己的身体。李寻欢心中有了疑惑,却还是暂且认真看戏。
不仅仅是这黄衫少年困住了六个人,后来又有三拨人带来了四十余个木头人般的人,大家齐刷刷的挤在了这小店里,倒是显得这小店热闹了许多。
最显眼的便是之后到的一个独腿的老者,他也是最后一个来的。
这人的左腿已齐根断去,拄着根拐杖。拐杖似是金铁所铸,点在地上,就发出“笃”的一响。暗淡的灯光从小店里照出来,照在这人脸上,只见这人蓬头散发,面如锅底,脸上满是刀疤!三角眼,扫地眉,鼻子大得出奇,嘴也大得出奇,这张脸上就算没有刀疤,也已丑得够吓人了。他身上那件脏的要命的黄衫上面,有两道金边。
就这么一个相貌丑陋的老者,四个黄衫人竟一齐迎了出去,躬身行礼。老者走进来,看了那青面汉子一眼,双方都是皱眉。
“人到齐了吗?”
“是的。一共四十九位,都是收了那封信才来的。”
信?什么信?李寻欢的疑惑只是在心底打了个圈,那黄衫老者已经开口道:“我们是什么人,各位想必已知道了,各位的来意,我们也清楚得很。我们不轻易伤人,但是也请各位不要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打了个喷嚏。不巧的很,“水蛇”胡媚这样自认为很美的狐媚女子,自然不爱多穿,好彰显她的曼妙身形。天气一凉,打个喷嚏也很正常。偏偏头上的钱掉了下来,她如丧考妣。
平时打个喷嚏,最多也只不过抹抹鼻涕也就算了,但这喷嚏在此刻打出来,却真有点要命。胡媚一打喷嚏,头上顶着的铜钱就跌了下来。只听“当”的一声,铜钱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去好远,不但胡媚立刻面无人色,别的人脸色也变了。
黄衫老人皱了皱眉,冷冷道:“我们的规矩,你不知道?”
胡媚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恳求那黄衫老人原谅她一次,那老人却说,规矩不可以改。胡媚的身子瑟瑟发抖,显然是怕的不行了,于是竟然昏头到想要趁机逃走,却被一掌打了下来,眼看就不活了。
与她一同来的那一行人,竟也没有一个想要为她说句话的,当真可悲。特别是那扛着银枪,之前还出言调戏孙小红的紫衣少年——“铁枪小霸王”杨承祖。
只听那胡媚凄然笑道:“ 你们大家看看,这就是我的情人,这人昨天晚上还对我说,只要我对他好,他不惜为我死的,但现在呢?现在他连看都不敢看我,好像只要看了我一眼,就会得麻疯病似的……”
胡媚对那黄衫老者说:“我既然要死了,可不可以答应我的一个要求?我要那人杀我!”
胡媚指的人,俨然是那杨承祖。杨承祖吃了一惊,猛一摇头,头上的制钱也掉了下来。胡媚得意的哈哈大笑,笑中透着恨意:“好啊,这样我们就去地下,做一对恩爱的鸳鸯吧!”
自古便是这样,好听的话任谁都会说,可是到了做的时候,又有谁会真的放在心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尚且各自飞,更何况这一日的姻缘,淡到几乎转头就可以忘了。
李寻欢心有所感,想起黑玄,想起林诗音。李寻欢觉得他的阿飞绝对不是如此,在少林寺时,阿飞千里迢迢的来救他,后来在这小店中发霉,也是阿飞辛苦来唤醒他。若是真有这样一日,不论阿飞是人是妖,阿飞有没有能力救他,阿飞都不会这样对他。
而他曾经深爱的表妹呢?
当初他为了大哥的恩情,也觉得自己确实不是稳重持久的人,便选择了放浪形骸,希望林诗音自动放弃。可是林诗音就真的信了他是那样的人,最后选择了龙啸云。若说李寻欢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愤,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一直觉得这是他做的不对,毕竟少年时候,讲究义气当头,大哥求到面前,为了面子也不忍说一个不字,最后只能幼稚的伤了他人。后来林诗音得知龙啸云陷害他,是试着来放了他,可是最后龙啸云出现,提及了龙小云,林诗音就放弃了这念头。本就是李寻欢拒绝了林诗音的好意,他也是怪不得林诗音的,他也知晓自己是个扫把星,总给这世上的亲近之人带来厄运。可是林诗音却不知道,这种藕断仿佛丝连,对他展现出几分好意,时刻提醒着别人他和她有一段曾经,却又在最后一刻放弃的感情,最是磨人。林诗音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这样的感情,李寻欢已经承受不起。
女子往往有太多的顾虑,一方面希望爱人的每一句都是真的,与她同生共死,彻头彻尾的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儿,另一方面却又不愿让那男子忽略家庭人伦,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牺牲了自己。可若男子多用了几分理智,那便是薄情寡义,也不愿想这背后究竟是为何。李寻欢被龙啸云那样对待,却也无法怨恨他曾经的大哥,也是因为他大概想的到,他不是倾心林诗音,便伤情至此,若是龙啸云,怕是为了林诗音做什么也甘愿。当年他们二人的选择,不也说明了李寻欢更注重义气,而龙啸云更爱那佳人?李寻欢不敢选择一个女子再进入一段感情,也未尝不是因为害怕那女子变幻莫测,只是害苦了身边的人。
眼前的胡媚因为杨承祖一句不说,便被恨意冲昏了头脑,拉了那杨承祖下地狱。若是杨承祖假意说一句我陪你去死,她是不是已经自杀来保护她的情郎呢?或者那胡媚也没有这样深的感情,只是觉得一个人上路太过寂寞?
这样挣扎,太过累人。好在如今李寻欢已经开始学着放下,看到这情景,不过感慨一句罢了。
杨承祖见自己被陷害,气的全身发抖,突然狂吼一声,大骂道:“你这妖妇,你好毒的心肠!”他狂吼着夺过那把刀,一刀砍在胡媚脖子上,鲜血似箭一般的飞溅而出,染红了杨承祖的衣服。
他喘着气,发着抖,慢慢地抬起头。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冷冷地望着他。杨承祖惨然一笑,终于抹了自己的脖子,尸体倒在了胡媚身上。
胡媚死前眼角划过一滴泪,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喜悦。杨承祖死前带着一丝笑,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无奈。二人就这样做了黄泉路上的一对,只怕有什么恩怨,也能说个清楚了。
夜色凄迷,不知何时起了一片乳白色的浓雾。
一旁看戏的孙驼子这才明白这些人走路时为何那般小心了,原来他们一不小心将头顶上的铜钱掉落,就非死不可!这样诡异而嚣张的规矩,这四十多个人竟然也不反抗,也是有趣。
就在这时,那独腿人忽然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那青面瘦长汉子的桌前,在对面坐下。青面汉子慢慢地抬起头,盯着他。
明明谁都没有说话,却仿佛比剑拔弩张更要紧张几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独腿老者突然笑着开口,仿佛他那一笑就可以冲淡这种紧张的气氛。
“阁下是什么人,我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阁下也知道。虽然不知道阁下为何来此,但我们是不愿意多事的。”
青面人冷冷的并为说话,只是看着独腿老者。独腿老者也不介意,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想必阁下是为了这封信而来。这信没头没尾,阁下何必来趟这滩浑水?”
青面人一声冷笑:“江湖中这几年被你们搅得天翻地覆,还不够吗?”
独腿人没有生气,只是继续笑道:“据我们所知,江湖中接到这样信的至少也有一百多位,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信是谁写的,我们也曾四下打听,却连一点线索也没有。我们就明白了,这封信是谁写的并不重要,真正歹毒的是他的用意。他将江湖中成名的豪杰全引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大家争夺埋藏在这里的宝物,然后自相残杀!他才好得渔翁之利。”
青面汉子根本不信这番话,只是反问:“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来?莫非是为了劝说诸位放手,因此积一些功德?”
独腿人似乎根本听不出他话中的刺,还是微笑道:“我们只希望能将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让大家都能安安静静地过几年太平日子。”
青面汉子终于懒的和这人打继峰,于是缓缓道出了一些端倪:“其实此间是否真有宝藏,大家谁也不知道。”
李寻欢吃了一惊,莫非这些人都是为了宝藏而来?哪里有宝藏?看那些人几日前的动作,怕是说的是兴云庄。兴云庄中只有林诗音和龙小云孤儿寡母,又如何应对这些强敌?习惯了关心林诗音的李寻欢不免有些焦急,与黑玄搭话:“阿飞,这些人竟是冲着兴云庄来的吗?李园若有宝藏,我怎会不知道?”
然而李寻欢没有得到黑玄的回答,黑玄已经快要疼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