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之寻穹玄》雨**梦

46、第二十五章 柴房受折辱

　　下了多天的雪，今天总算有了阳光。但阳光并没有照进这间屋子，李寻欢也并不失望，因为他已知道，世上就有许多地方是永远见不到阳光的。
　　他更不知道田七、赵正义这些人要对他怎么样，他甚至连想都懒得去想，现在，田七他们已将少林寺的僧人带去见秦孝仪父子了，却将他囚禁在这阴湿的柴房里，龙啸云居然也并没有替他说什么。
　　李寻欢对自己说：我不怪大哥，大哥也有自己的苦衷。可是在心底最深处，却闪过了一个连自己都有些害怕的念头：会不会是大哥根本不希望救他，否则为什么在无人敢阻拦阿飞的时候，龙啸云却开口说了那样一句话，留下他也就算了，险些连累了阿飞。
　　李寻欢是个浪子，是他对不起诗音和大哥，他本就不该回来，可是，龙啸云对他的心意，竟然还不如一个认识了不过一日的少年吗？
　　李寻欢根本不敢在这种念头上停留，因为那样只会引起胸口无边的疼痛。他无力的咳嗽了两声，不由得有些鄙夷自己：李寻欢，你活该落到如此地步，你竟然质疑你的大哥！难道在关外住了十年，你心中便没有了义气兄弟吗？你枉活四十载，却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李寻欢又一次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阿飞，同时浮现的，却还有那有些模糊的春梦。李寻欢至今分不清，那梦中的人，究竟是他心心念念的诗音，还是他相识不久的小兄弟阿飞。但是每每想起阿飞时，心中却突然产生难言的悸动。
　　若是有酒就好了……李寻欢叹息，这样或许他就不会有那些奇怪的念头，让他更加看不起自己。
　　希望阿飞不要再来救他，阿飞虽然厉害，但是毕竟缺少经验，更是缺少一些武林中人必须的技巧。若是阿飞对上田七、心眉等人，只怕胜负难料，李寻欢不希望阿飞为他再次涉险，他觉得自己就更加无法面对阿飞。过得两三年，阿飞必无敌于武林，那时的阿飞不知道是否还能记起他这个曾经一起喝酒的朋友？
　　地上很潮湿，求一杯酒都不可能的李寻欢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李寻欢忽然很想笑，曾几何时，这兴云庄原本是【李园】，他是此间主人，可是昔日的主人现在却被关在柴房里，如同猪狗一般对待。
　　突然，门被推开了，李寻欢还来不及有什么念头，就看到一段红色的衣袖带着一瓶酒出现在柴房里。
　　喜欢穿红色，有着如此小巧可爱的手，这兴云庄只有一个人，便是龙啸云和诗音的孩子，龙小云。果不其然，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走进来，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红斗蓬上镶着白兔毛的边，看来就象是个粉装玉琢的红孩儿，却不是龙小云是谁？
　　李寻欢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若与诗音有了孩儿，会是如何顽皮可爱，他的母亲定然会教他诗词音律，他的父亲会教他飞刀绝技。可是还没有等到李寻欢与诗音成亲，龙啸云就出现了。
　　龙小云出手狠毒、性格顽劣，李寻欢本来极为不喜，否则也不会出手废了龙小云的武功。可是，这毕竟是诗音的孩子，李寻欢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这孩子只是被宠坏了，本性并不坏，只是有些顽皮。
　　李寻欢也知道，自己心底也是不相信这一说法的，否则也不会下此狠手。
　　“小云，你怎么来了？”
　　李寻欢还是放缓了语气，他不忍心对诗音的孩子疾言厉色。
　　龙小云笑嘻嘻的走进来，手中的酒也缩了回去，他道：“想来大叔一定馋酒了，是也不是？”
　　李寻欢眉宇间的神色好看了一些，他心想这孩子或许只是贪玩，于是他笑着道：“不错。所以你这是来给我送酒了吗？倒是谢谢你。”
　　“先不忙谢，”龙小云把酒瓶放在李寻欢身前，可是偏偏又是李寻欢喝不到的位置，才笑着说，“喝酒可以，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才给你喝。你先说，这是什么酒？”
　　李寻欢闭上眼睛，长长吸了口气，道：“这是陈年的竹叶青，是我最喜欢喝的酒，我若连这种酒的味道都嗅不出，只怕就真的该死了。”
　　龙小云拍手笑道：“人都说小李探花对酒和女人是专家，所言非虚。那我还有第二个问题，你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你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龙小云脸上孩子气的笑容不见了，圆圆的脸上只有阴沉，李寻欢眼中写满了失望，心中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李寻欢脸色一变：“这是你该问的话吗？”
　　龙小云冷笑一声：“我凭什么不该问？我母亲的事情，我自然是有权利知道的，你如何拦我？再说了，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不敢回答我。”
　　李寻欢闭了闭眼，将心底的怒气压下去，努力平静地说道：“小云，你不该如此说自己的母亲，你母亲一切都是为了你……”
　　李寻欢话没有说完，因为龙小云已经将一瓶酒泼在了他脸上。寒冬腊月，李寻欢身上温热的酒立刻结了冰，他的表情也仿佛冻住了，胸口传来拉风箱一般的呼气声。他把一声咳嗽死死压制在了胸口，他不希望在眼前这个孩子面前示弱，眼前这个少年又哪里能算是一个孩子？
　　龙小云的笑容更冷，咬着牙道：“她一听到你的事，就关上房门，一个人躲着偷偷地哭，我快死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得这么伤心，我问你，这是为了什么？你真当我是傻子吗，你有脸做，却没脸说吗？她还给我一柄刀，是你的飞刀，说有了你的刀，就有了护身符。他都没有这样对过我的父亲……可是你……你现在也不过是个阶下囚，凭什么让母亲另眼相待？”
　　龙小云从怀中掏出一把飞刀，狠狠地丢在李寻欢面前的地上。
　　李寻欢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心脏更是搅成了一滩泥，正在被许多人践踏成灰，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他只能叹气道：“无论你怀疑谁，都不该怀疑你母亲。但我知道，你还是个孩子，我不能责怪一个孩子的好奇心。”
　　“我是个孩子？”龙小云的笑容带了几分狰狞，他从地上捡起那把刀，狠狠的刺向李寻欢，“你现在知道我是个孩子了？你废掉我的武功的时候呢？你让我变成残废，我就让你比我更惨……”
　　“小云，你是不是在里面？”
　　龙小云手中的刀在触及李寻欢的前一秒，他的手一抖，小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因为他母亲的声音就在外面。
　　这声音温柔而动听，但李寻欢和红孩儿一听到这声音，脸立刻又变了，红孩儿连忙捡起来地上的刀藏了起来，面上突然又露出了那种孩子气的笑容，道：“娘，是我在这里，我带了杯酒来给李大叔喝，娘在外面一叫，吓了我一跳，害得我把酒都泼在李大叔身上了。”
　　让李寻欢一生不敢忘怀的雪青色身影走了进来，她一把把龙小云抱在了怀里。
　　这就是林诗音了。
　　林诗音也许并不能算是个真正完美无瑕的女人，但谁也不能否认她是个美人，她的脸色太苍白，身子太单薄，她的眼睛虽明亮，也嫌太冷漠了些，可是她的风韵，她的气质，却是无可比拟的。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能使人感觉到她那种独特的魅力，无论谁只要瞧过她一眼，就永远无法忘记。
　　林诗音抱着龙小云，看向李寻欢的眼神却带着警惕，不过这个眼神也好像施舍一般，稍纵即逝。但是李寻欢还是看到了，她的眼睛被愤怒和悲痛染得发红，但是在看向龙小云的一刻，却变得柔和起来。她摸着龙小云的脑袋，轻声说：“你李大叔不想喝酒，但你该睡觉了。”
　　龙小云在林诗音看不到的地方送给李寻欢一个得意的眼神，那眼神中又带了几分愤恨，可是他的声音依旧天真：“娘，我正要去睡觉呢，李大叔不是坏人，你可千万要救他啊！”
　　说完，龙小云抱了一下林诗音，便转身离开。
　　林诗音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寻欢，眼神是那样的复杂，她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开口了：“我本来只担心孩子会对你怀恨在心，现在－－现在我才放心了，他有时虽然会做错事，但却并不是个坏孩子。”
　　李寻欢苦笑，他该怎么告诉林诗音，她不可以这样宠溺龙小云。龙小云身上戾气太重，以后一定会吃亏的。他怎么忍心说出伤害诗音的话？可是他又知道，有些话不得不说。
　　“大嫂……”仅仅叫出这两个字，李寻欢的心便如同被滚油烫过，“这孩子或许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简单。”

　　“大嫂……”仅仅叫出这两个字，李寻欢的心便如同被滚油烫过，“这孩子或许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简单。”
　　林诗音终于愤怒了：“你是要和我说，云儿表里不一吗？李寻欢，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见，你却突然变了样子。你还要如何破坏我的生活，还要如何欺骗我？你明明答应我，绝对不会去见仙儿，可是你如今却被在仙儿房间里抓到。你现在竟然还构陷一个孩子！你……”
　　林诗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紧紧攥着双手：“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骗子？难道……你真的是那梅花盗？”
　　李寻欢突然觉得世间安静了。不错，他是答应过林诗音不要去见林仙儿，那也是他在“成为梅花盗”之前唯一一次见到了林诗音，那时候林诗音却说，李寻欢不该回来。李寻欢彼时只觉得天塌地陷，又怎么还会记得其他？
　　可是如今，仅仅因为一个林仙儿，林诗音便怀疑他是梅花盗？
　　李寻欢被牛筋捆缚，关在这湿冷的柴房里，身上的牛筋湿透之后几乎嵌进了皮肉里面。阿飞为了救他险些同样被陷害，他多年的好大哥不肯为他说一句话，最爱的人的儿子泼了他一脸的酒，他都不觉得如何。
　　心痛，对他来说已经是常态。他甚至希望可以狠狠伤害一番这些关心他的人，让他们离他这个倒霉的家伙远一点，即便他再心痛一些，也是无妨的。
　　可是林诗音仅仅用一句话，就打破了他所有的防御。他才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天寒地冻，身体如冰，却及不上林诗音这一句话，心脏仿佛已经失去了功能，被彻底的冰封。林诗音竟然问他是不是梅花盗？
　　可笑，可笑！
　　李寻欢突然大笑出声：“你竟然问我是不是梅花盗？我既然是个骗子，怎会说真话？”声音如同泣血，悲痛入骨髓。
　　林诗音咬着唇，突然蹲下身子给李寻欢解开身上的牛筋和穴道，一边道：“不管怎样，我现在放你走，只求你日后再也不要回来！我不想再看到你！”
　　诗音是如何看待他？若是他被认为他是梅花盗的诗音放了，而他就这样走了，他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李寻欢一口血已经哽在了喉头，可是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他。
　　因为龙啸云突然出现了，一把拉住林诗音，厉声道：“诗音，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清醒一点！若是你……”
　　“我在做什么？”林诗音截断了龙啸云的话，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你该做的事情。你忘了他对我们的恩情？你难道忘了以前的事？你难道亲眼看他被人杀死？你不做，我来做！”
　　龙啸云满脸的痛苦：“可是诗音，我知道我懦弱，但我不能做。如果只有我一个，我愿意给兄弟赔命，但我不得不顾忌你们母子。”
　　林诗音听了这话，心中的弦突然断掉了，她扑在龙啸云怀中大哭。若是黑玄在此处，一定会拍手称赞，好棒的演技，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蛊惑人心？只要涉及孩子，是个母亲就会心软。
　　龙啸云更是扑通一声在李寻欢面前跪下了：“兄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恨，就恨我这个无能的大哥吧！”
　　李寻欢的心脏仿佛进了风，空洞的吓人，他觉得自己太过卑鄙。不但亲手废了诗音孩儿的武功，逼得诗音不得不来放他走，他还逼得他的大哥对他下跪，最可笑的是，他还怀疑龙啸云的义气。
　　李寻欢只能看着自己的胸口木然说道：“大哥何必如此？这本就是我的事，大哥又何必搅进来。”
　　李寻欢不必说更多了，因为他看到田七和满眼睛恨意的公孙摩云走进来。田七鼓掌道：“好一出兄弟情深的大戏！只是龙四爷，你可要考虑清楚，心眉大师尚且在此，我们定然会将李寻欢带到少林寺，由心湖大师和百晓生一同审案。龙四爷莫要连累了兴云庄上下，还是与我一同去喝酒吧！”
　　龙啸云看了李寻欢一眼，见李寻欢闭目不愿意与他多说，长叹一声，拉着林诗音跟着天气离开。
　　公孙摩云却留下了，他抚摸着自己手腕的伤口，狞笑道：“李探花，您好大的名气！只是你朋友加诸在我身上的，要你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