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迷雾之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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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皙然。
五岁习剑。
七岁，得到“堇年”。
十岁，已然与“堇年”完全融于一体。
这是这个少年短短十六年的全部岁月，与刀剑稳妥地汇在一起。
这样的皙然，如此的皙然。
思祺有些木讷地看着眼前持剑而立的皙然。
眼前的少年，剑法早已出神入化。他只闪动身形几下，便精准地将那欲要进攻的狐狸打伤。剑剑伤其关节。果然须臾之后，那白色的漂亮狐狸便支撑不起了。它紫色的瞳孔里盛满了愤怒与疑虑。皆被纳入少年的眼中。
皙然刺伤狐狸几处之后，竟也不再动，负手持剑。一红一蓝的双色瞳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一汪平静无澜的大海，又如若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他定定地望向白色狐狸，不发一言，似乎在等待。
蓦地，白色狐狸周身的银光忽然愈盛。它额上的那块熠熠发光的宝石，忽然散发出彩虹样的光色，色泽流转，让人目不转睛。光渐渐弥散开来，竟直直朝他们射来。
皙然不躲不闪，头微微一偏，似乎毫不在意地将“堇年”一抬，不偏不倚地挡住那光弥散到自己眼里的路径，光线瞬间便散成点点五光十色颗粒，慢慢溶进空气之中。
这边，司徒似锦竟连“天觞”也未拿出鞘，顺手带鞘地随意一挥就同样将那光线打散，继而冷哼道：“原来是低劣的魅杀术。”是啊，如此轻率出击的魅杀术，兴许连思祺这样的普通人都能闪躲而过。若是致命一击，绝对不可能如此草率。
果然，不需片刻，思祺便明白了白色狐狸的用意。
待四人再把目光移回狐狸身上时，才发现它之前被皙然刺伤的地方，早已经恢复得完好如初。方才那银色光辉，竟然是用来治疗伤口的。而那拙劣的“魅杀术”也仅仅只是用来短暂错开众人的注意力罢了。
皙然这时面上才有了几分兴奋神色，不恼也不怒，旁若无人地思忖良久，低喃道：“莫非真是治愈银狐……”抬起脸来，双色瞳仁竟漾起异样波澜。
那白色狐狸也站了起来，不再轻敌，那姿势已经完完全全是准备攻击的样态了。忽然，它紫色眸子里闪过一道血色的光。在众人不曾反应过来之时，它前面的陆地竟然生生裂开一条缝隙，一时间尘土飞扬，空气变得浑浊不堪，思祺不得不遮眼捂鼻，呛得不行。
皙然却也丝毫不以为意，他邪邪一笑，腾空跃起，谁知道那裂痕却像有生命似的，随着他一路跃动的姿态四下蔓延开来，所到之处，都是残土断痕，紧紧揪着他不放。那白色狐狸见状，看准时机同样一跃而起，直直朝皙然的咽喉扑去。
“人在空中，不可妄动”思祺明白这是古人一直训诫的，因为稍稍不注意，就会失去重心和平衡，反倒对自身造成不小的伤害。
可正当她以为皙然要被那白色狐狸扑上时，皙然右手一挥，竟头也不回一下，就将“堇年”直直送入白色狐狸前肢，狐狸哀叫一声，颓然落下。
皙然也因为失去重心，跌落下地。谁知在就快跌入那裂缝之中前，他挥起“堇年”快而迅速地向裂缝边缘轻轻一刺，整个人立即被撑起，一个转身，就稳稳落在离开狐狸几尺开外的安全陆地。
狐狸此时也从地上缓缓爬起，银光一拂，伤口立即再次愈合。又再次向皙然扑去，这次的速度比以往都快，紫色眼眸里满是杀意。它额上的宝石闪烁不定，直直扑去的同时也带去一路的尖石碎屑，如若击中，必然遍体鳞伤。
皙然却在原地定定不动，连一点点防御的姿态都没有。他甚至负手将“堇年”背到身后，挺直了脊背迎着白色狐狸的攻击。
就当白色狐狸尖利的爪牙快要刺破皙然的肌肤时，皙然的左手忽然鬼魅一般地迅速一动。待落定时，竟不偏不倚地正正抓在白色狐狸的额头之上——那块闪耀着熠熠五光十色的美丽宝石，正被他牢牢掐住，远远地就能听到手腕稍稍用力时的“嘎嘎”脆响。
皙然看似细弱的手臂，就如此紧紧地纂住那颗宝石。白色狐狸竟然全身都软了下来，抬起爪子想滑破皙然的皮肉，却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紫色的眼眸里全是憎恶。
但皙然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伤，他白皙的皮肤，此刻已经染上滴滴血痕，正是狐狸扑来之时带来的那碎石尖屑，它们狠狠地划破了皙然的手，甚至在脸上留下一道斜斜的划痕，伤口未愈，几滴鲜血溢出，竟然与那红瞳搭配得相宜得彰。
他邪邪一笑，再向狐狸脑后一劈，白色狐狸立刻掉了下去，软软地跌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皙然这时候才松才紧紧纂住那宝石的手，竟恍惚了几下，差点摔到地上。
子桑昱似乎早有准备，几步闪到皙然身边，一手稳稳接住他。另一手小心翼翼地将“堇年”收进剑鞘，重新放到皙然身后。随即将他缓缓放下，一手握住他的脉门，片刻之后，秀眉竟微微皱了起来。他唇中默念几句，指尖上竟然生出点点红色荧光，随即他在皙然身上点了几道，红光竟然就这样融进了皙然的身体里，皙然身上的伤口，竟如此渐渐愈合。
司徒似锦见状，走到皙然身边，将他斜斜撑在自己身上。一手在他身上迅速点了几个穴位，片刻之后，皙然终于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竟然又恢复到了墨如黑的星眸，闪闪发亮。丝毫找不到方才蓝红色的残存。
子桑昱见好，斜斜支着一手，靠在一棵树旁，半是邪气半是责怪地问道：“你下山时受内伤了。”语气却平缓如陈述句。
皙然呵呵一笑，避开他的目光道：“我怎么知道会有那么多埋伏……”一直未语的司徒似锦忽然接道：“怪不得你要去，原来是想吸纳一点治愈银狐的‘治愈之息’。”皙然不语，只是笑，随即低头看到软软趴在地上的白色狐狸，顺手一抓，递到思祺手里柔笑道：“送你，我把它打伤了，它伤不得你。可不能不要，留着它，它也死不了。”
思祺点头道谢，缓缓接过，低下头缓缓端详白色狐狸，轻轻地碰触它还在发散着银色光晕的毛发，不发一言。
她渐渐回想起很小的时候，似乎听到关于“艾斯特的迷雾之森的传说”。
绿色的光团，荒废已久的古代城池，苍天古木遮盖下的绿色城市，阴暗的荒芜丛林，散发着银色的光晕的白毛狐狸，以及……
所有的一切似乎在一瞬间串联成线，思祺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抬起头，正对上皙然的眼，思祺缓缓道：“是要去找‘迷雾之森’吗……”果然见到皙然墨黑无澜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懒散的少年眼里突然闪过一道奇异的光。不过，紧接着他却没有继续追问，只又是释然一笑，接道：“既然你知道，你会带我去吗。”
思祺笑而不语，只是直直看向皙然的眼。余光注意道，子桑昱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帘，睫毛遮住了眼，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似乎向司徒似锦嘀咕了一句：“果然啊……”司徒似锦似乎脸色也不太好，直直站着，眼神片刻不离思祺。
果然。
果然啊……
荒芜之林黑暗依旧，却有一丝挣扎的清冷之光斜斜挥洒到思祺身上，思祺的理智因这晃若浮木的光线渐渐清醒。随后，她听见自己用清晰的声线道：“好的，我带你去。”
记忆里的荒芜之林的传说，那艾斯特的迷雾之森，由古至今留有这样一个古老的传奇。在林中的深处，住着一只强大的异兽，它守护着迷雾之森的无上至宝，那至宝是什么，无人得知。而这迷雾之森，艾斯特的传说，若是放到现代，那就是思祺从小长大的地方——A城的前身。
终年被绿色所覆盖的城市，A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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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欣然答应，一时间，三人都垂下眉眼，不发一言。
果然啊……思祺暗想，果然寻她来是有目的的，果然对于突然出现的她不加追问是有原因的，果然是一直在试探她，果然……太多的意料之中。
只是她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关于真相的碎片，是她没有寻回的。
她站起来，冷笑着看向那三名少年道：“莫不是一直在怀疑我吗？”子桑昱闻言，猛然抬头看向她，琥珀一样剔透的目光里尽是流光溢彩，看不出在想什么，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偏下了头，再次缄默不语。
她即便找出一些零碎的片段，却还是有所顾虑啊。
不如……思祺眸色一暗，咬牙下定决心，不如……就放手一搏！
“你们一直都在试探我。莫非不是吗？”思祺顿了顿，释然地笑了出来，既然有所怀疑，说出来才是她的风格，“为何要费劲周折去参加即墨的灯会，除了要摸清楚有几个跟随的人，就是想看看我到底知道多少是吗？为什么要去寻府，为什么要招摇地将‘天觞’取出来，除了试探我还有什么别的吗？我真是好奇，我与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思祺其实生得极其漂亮。有的人漂亮，是因为她天生就得到了上天赐予的一副好样貌；有的人漂亮，是因为她有气质，抬眼睁眨之间浑身都散发出一种魅力与自信的光。而如今，思祺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自信的光芒，夹带着微微的薄怒，将她的眼眸衬得愈发的亮，就像一块不加修饰的璞玉，在经过雕琢之后，骤然发散出强烈的光。
她自己心里清楚，即便如今挑明了说，对她也不一定是有利的，甚至如果拿捏不好其中的“度”也许她才是真正要对这次穿越之旅说拜拜的人。可她不想这么含含糊糊地全听别人的吩咐与调遣，总是站在这几个美少年身后满腔怨言地猜忌，为的也只是摸清楚情势以保住这一条小命罢了。
而事到如今，既然隐隐约约地猜中了一点，那么就放开手脚赌一把！
只是思祺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站起来的居然是司徒似锦，他黑若曜石的眸子里竟然只是波澜无惊，他缓缓说道：“若要杀你，你现在也不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他声线本就冷然，平时听着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不敢正视，此时听来却让思祺觉得如获大赦一般。
看来她是赌对了。
子桑昱随即站起来摇头道：“既然你已察觉，那我都挑明了说吧。你身上余毒未消，不跟着我们只能死。”思祺眸色闪了闪，讶道：“可是，我不是吃了麒麟丹吗？”子桑昱闻言，脸上笑容似有非有，嘲讽道：“若那么好解，我跟似锦也不必出卖色相。”
出卖色相？思祺忽然想起初见那日，两人暧昧的动作，不禁脸色发红。
她那日醒来，确实有太多匪夷所思，浑身就像被人拆散一样疼得无法忍受。她不愿意多想，也知道多想也未必会有什么结果，如今回忆起来，更感觉到奇怪。
皙然忽然想起来什么，接口道：“莫非……要以身体想触去点通穴道？然后以橙麟丹抒毒，再以麒麟丹抑毒。”司徒似锦点点头道：“不然她怎么能活到现在。”
思祺有些迟疑，但子桑昱未给她丝毫缓冲的机会，道：“总之，既然你已经明白。那我也不多说，如今这情势，你想必也有所察觉，那么……你就自己看着办了。”
思祺即使只想明了一些事，但也未曾完全察觉局势，如今听他一说，也忽然铁下了心做出一个决定。既然如此，那么明白一切，也好过终日在猜忌中度过。
如今，若是单凭自己，绝对不可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存活下去。想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不再猜忌疑虑，就只能这样一步步努力地走下去。生存的规律向来都是残酷的，现实世界一样，这里……也一样。
想到这里，她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她感觉到自己自信地向子桑昱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去迷雾之森。”子桑昱脸色古怪地看她半饷，忽然也笑了，点点头。就像黑暗中一瞬间绽放的罂僳花，美丽而充满了危险。
是，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思祺想明白后，整个人仿佛从漫长而阴冷的梦靥中醒来，忽然感觉到，即便前方的道路一片迷茫，她想要寻找的，也只不过是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罢了。就算忽然来到一个一无所知的世界，也要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力量存活下去！
她伸出手指稍稍遮住那透过间隙洒下的清光，微微眯起了眼，转眼看向身后。
那三名少年，面如皎月，唇红齿白，净若修罗。眉间微皱，不知在想什么。思祺释然地舒一口气，拍拍胸口为自己打气。随后几步走到那几人跟前，轻唤道：“走吧。”
一行四人便渐渐朝黑暗的深处走去。
未来是怎么样，有又谁知道？只要知道，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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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祺自站在艾斯特上方时，就觉得这片氤氲的绿色总是软软地触及内心中的某块地方。异样地熟悉，却也同样地陌生。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如今就是站在A城之上，即便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的A城，也让她有淡淡的依赖感。
行走在迷雾之森的时候，她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的脚步。思绪总是抑制不住地往那里飘荡，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加快步伐，不断地向牵引自己的地方走去。那三名少年紧紧尾随其后，片刻不停。
终于，她定住了脚步。
这里是别一番天地。不再阴冷，不再黑暗，甚至有淡淡的光线由远及近地发散开来。光线柔和似水，惆怅地蜿蜒开来，紧紧地将人裹住，居然异常地温暖。皙然面上有喜悦的色泽，加快步伐往里走去，一下子人就没有了踪影。
子桑昱挑挑眉，拉着司徒似锦，敦促思祺道：“走？”
思祺点点头，跟在他们两个后面，慢慢地朝着愈加光明的地方靠拢，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慢慢地慢慢地，涌上心头。
他们走得很慢，皆是在观察两边的布景。
树木错落有致地一排排叠在一起，透过间隙可以看到，这通道之外还是一片黑暗，绿色的荧光在这之外点点闪耀，却始终不肯飘荡进来。
思祺随着他们缓慢前行，不详的预感却愈加强烈。她手上如今还抱着那受伤的白色狐狸，狐狸已经有几分清醒，却使不上一点力气。见她轻柔地抱着自己，也不言语，默默地用银色光芒给自己治愈伤口，乖乖地趴在思祺的怀里。
当光芒越来越强烈，温柔的光线也越来越窒息的时候。思祺才发现，自己的不详预感究竟是出自于哪里。
皙然先他们几步到达，如今两眸的颜色已经赫然转成一红一蓝两色，散发出幽然嗜血的光芒，他手上的“堇年”已经染上鲜血，一滴滴顺着美丽的剑身滑落，慢慢地滴在地上。思祺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血，竟然是从皙然自身上流下！
他一身白衣，已然被鲜血慢慢浸红，血从他体内慢慢渗出，一滴滴跌落，仿佛在无声地呐喊。皙然终于抵挡不住，身体微微摇晃，只能使力一手支剑，才勉强站在原地。却是一步再也挪动不了了。
子桑昱面上有焦急的神色，他口中默念几句，手上再次幻化出一把凤翼神弓来，光芒熠熠生辉，惆怅而美丽地延伸出去。与那柔和亮光交融之时，竟碰撞出星星点点的火花！子桑昱再一甩手，一支同样美丽的箭已然稳稳架在弓上，他琥珀色的眸子，此时已经燃烧如一团足以使凤凰涅磐的火焰，不知瞄准了哪个地方。
弓似乎在空气中就止住，忽然像烟火一般散发出绚烂的色泽，火舌像巨龙一般熊熊燃烧起来，一时间把空气都染上了浓郁的火光，张牙舞爪地似乎要吞噬一切。。正当思祺疑惑之时，却惊讶地发现，冲天火光之中，竟然慢慢幻化出一兽形，居然是如巨龙般的形状。
思祺觉得眼睛好像要被那火光灼伤，无奈地闭上眼，而后睁开时，惊讶地发现，眼前哪里还见那熊熊火焰燃烧？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美丽的巨龙，它身上金色的鳞片散发出强烈的光芒，竟正是那温柔光线的出处，一团一团簇拥着令人窒息地包裹过来。
那巨龙身上也有伤痕，竟然是绿色的血液，慢慢地从体内喷涌而出。似乎还有几处剑伤，应该就是在方才与皙然的搏斗中留下，但它还是这样美丽，美得摄人心魄。
皙然本是支着剑在后方勉强站立，看到巨龙再次显形，双色瞳孔里忽然闪过一道杀戮的光，那两只眼眸竟然都翻滚着兴奋的暗潮。“堇年”应了他的兴奋，红蓝光芒愈盛，妖冶的光芒四下发散，也是一样危险得美丽。
司徒似锦的“天觞”不知何时也已出鞘，蓝色的光与他交融在一起，迷迭反复，竟也是一样兴奋的神色。思祺转头看看还未收弓的子桑昱，他双瞳早已燃烧成火焰的颜色，看来，也是想与之一斗了。转眼再看看眼前的巨龙，那庞大的身形，那直直包裹而来的光芒，忽然觉得，也许仅仅只是生存这回事，都比登天还难了……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真的能在这个满是传奇与不可思议的世界活下去吗？
可是，未来的事情，有谁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迷雾之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