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人》五色曼陀罗

56、昆吾四

　　就在陶钺阳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霍成荫的手机响了，他在接起电话的那一刻表情忽然严肃起来，陶钺阳不知道电话里的人和他说了什么，只听到霍成荫急促的说了句：“好的，我马上就到！”

　　便匆匆挂断电话。

　　陶钺阳见霍成荫脸色惨白，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我出去一趟。”霍成荫没有做多于的解释，转身就出了门。

　　陶钺阳见他神色匆匆，不放心的跟了出去，见霍成荫并没有自己开车，而是跑到小区门口打了一辆出租，心中的疑惑不断增大，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能让霍成荫这么紧张？陶钺阳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不断的开锁又锁屏，他很好奇那个能让玩世不恭的霍成荫如此紧张的人是谁，却又觉得滥用职权窥探别人隐私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最终，陶钺阳没有禁得住好奇的诱惑，他解锁了手机，拨通了方然的电话。

　　“喂，陶哥。”

　　“小方，你帮我查一个号码的通话记录。”

　　“没问题，你把号码告诉我。”

　　陶钺阳将霍成荫的手机号码告诉了方然，让他查了最后一通电话的来历，让陶钺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霍成荫刚刚接到的电话，竟是从市肿瘤医院打来的。

　　陶钺阳开车抵达医院的时候，在医院大厅里再次看到了霍成荫，他的手里比刚刚多了一束白粉相间的百合。

　　陶钺阳偷偷跟着他上了二楼，见他站在病房门口和医生说了些什么，然后颓然坐在长椅上，拿出一支烟放在嘴里，却不点火，只是叼着。距离这么远，陶钺阳都能感受到他的焦躁，陶钺阳猜想，病房里的那个人情况不太好。

　　大约过了五分钟，霍成荫好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将自始至终没有点燃的烟从嘴里拿出来放了回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型，拿起身边的那一束百合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监测时发出的“嘀--嘀--”声和病床上的女人费力的呼吸声。

　　“晓瑛。”霍成荫挤出一个微笑并努力的将这个笑容保持在脸上，他弯下腰将手中的百合插到花瓶中，顺势坐在罗晓瑛的身边，温柔的笑着，“晓瑛，是我。”

　　“成……成辉！”罗晓瑛茫然无神的大眼睛在看到霍成荫的那一刻起忽然找到了焦距，她用枯瘦的胳膊撑着床，似乎是想要坐起来，但病魔的摧残已经让她连完成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的力气都没有。

　　霍成荫见罗晓瑛撑了几次都没能起身，急忙将她扶起来，看到她瘦到皮包骨的手指在触碰到自己的时候，像是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攀上衣袖牢牢抓紧，鼻子不由得一酸。

　　罗晓瑛扑到霍成荫的怀里，哽咽着说：“成辉，你终于肯来见我了！真是……真是太好了！”

　　罗晓瑛的手沿着霍成荫的手臂向上摸去，一直摸到他的脸颊，仰起头，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他说：“成辉，你……把头低下些……让我……看看你。”

　　霍成荫的鼻子更酸了，他知道，罗晓瑛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眼睛，却没有想到她竟连一个坐在对面的人都看不清楚了。

　　霍成荫低下头，离罗晓瑛更近一些，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药片，微微皱眉说：“你怎么不按时吃药？这样可不行啊。”

　　“成辉，我知道，我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罗晓瑛说得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别瞎说！”霍成荫制止了她，虽然他很清楚，罗晓瑛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但他就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一个这么年轻的生命正在一步一步走向谢幕。

　　“那些药……很贵的。”罗晓瑛将头抵在霍成荫的胸口上，幽幽的说，“给我吃了也没有什么用，无非就是晚死十天八天的事，太浪费了……”

　　“怎么会浪费？！”霍成荫急道，“你不要考虑钱，我会想办法的！你只要……”

　　“成辉……”罗晓瑛打断他的话，“咱们的咖啡店我已经托人卖了，赚来的钱会在我死后打到我爸妈和你爷爷的银行卡里。”

　　“不对！应该是咱们的爸妈和咱们的爷爷！”罗晓瑛吃力的抬头，茫然的盯着霍成荫近在咫尺的脸，用试探的语气小心翼翼的问，“你说，对不对？”

　　霍成荫听出了罗晓瑛话中的重点，她想强调的是“咱们”。

　　“对！”霍成荫用力的点头，抽搐了几下嘴角费力的拉扯到最大，他希望自己能笑得开心--至少看上去笑得开心，“你说的对，是咱们的爸妈，咱们的爷爷。”

　　罗晓瑛得到了期盼的答案，心满意足的低头浅笑，还想再说些什么，开口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晓瑛！”霍成荫急忙轻轻为她顺着背，感觉到她单薄肩膀的颤抖，看着她手背上因为输液而留下的片片乌青，忽然觉得死对于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成辉……我有点累了。”罗晓瑛的声音很轻，像是一触就破的泡沫。

　　霍成荫急忙扶着她躺下，又为她盖好被子：“累了就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成辉。”罗晓瑛拉住霍成荫的手不放开，许久才轻启嘴唇，说了句，“等着我……”

　　霍成荫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他像是没有看到地上细密的水泡，大步走进雨中，当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下，霍成荫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他，他越是想挣脱，这种预感就越是强烈。

　　“成荫！”陶钺阳举着伞快步追了过来，“你怎么不打伞就出来了？你看，身上都湿透了！”

　　霍成荫转身看着陶钺阳，哀伤的眼神让他心中一紧，嘴唇动了动，拉起霍成荫的手：“走，先和我到车上去！”

　　上了车，陶钺阳立刻找出一块毛巾帮霍成荫擦湿了的头发，见他如木偶般任人宰割的模样，即使心疼又是嫉妒，平静了一下心情，拍着霍成荫的肩膀说：“哥们儿，别担心了，现在的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嫂子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嫂子？”霍成荫一脸茫然的看着陶钺阳，“你指谁？”

　　陶钺阳同样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你刚刚去医院看的那个病人，难道不是你女朋友么？总不会是你的妹妹吧。”

　　陶钺阳看到病房门口的卡片，那个女人姓罗，叫罗晓瑛。

　　霍成荫摇头：“我没有妹妹。晓瑛她，是我弟弟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