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露草无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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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下，乐无异眸光闪动，琥珀色的眼眸里就像盛着晨光微熙时的日光一般，带着一股随时都能冲破黎明前黑暗初升光芒的力量，充满希望，让人温暖。
夏夷则盯着这双眸子，竟觉得早已被寒风吹得僵硬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他很想对着乐无异扯出一个笑容，但他发现他确实勉强不来，最后也只是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轻吐一字：“好。”
这一次，乐无异难得没有喋喋不休，只是默默地给夏夷则满上又满上，最后他们也不知喝了多久，夏夷则紧绷的情绪终于松弛下来，话茬子也慢慢打开了……
“乐兄，昨天我带着阿阮回太华山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了。一路上我叫了她好多次，她都不会再应我了。之前阿阮也经常昏睡，一睡就能睡上好久，起初是一天，渐渐的两天，三天，四天……但是无论多少天，最后我总是能喊醒她。
可是这一次，我却觉得怎么都唤不醒了……于是我带着她回了太华山……
她曾经说，如果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她想回到巫山。但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放回巫山，所以我带着她到了太华山。
她还说，如果那一天真的快到了，希望我不要告诉你和闻人姑娘，因为她只想给你们留下开心的回忆，不希望你们为她难过。”
夏夷则清俊的声音像是从远处山涧里飘来的一般，有点朦胧但又分明听得真切。乐无异紧了紧手忽而又松开，给夏夷则添上了一杯酒。
夏夷则还记得分明，就在不久前，阿阮醒了过来，握着他的手，露出一个虚弱又开心地笑容，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
“夷则，我已经很知足了……前两次变成人都是一个人在巫山里没有人陪我说话没有人给我做鸡腿，真的好寂寞好寂寞……连巫山都没有走出去呢！
所以这次能遇见谢衣哥哥，走出巫山，然后遇到了小叶子，闻人姐姐，老头子，还有夷则你，一起走过那么多地方，吃过那么多好吃的，也帮助了很多需要帮助的人，最后还有夷则陪着我见识了那么多好玩儿的，我才知道，我的生命里不是只有巫山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美好的事物，那么多那么多可爱善良的人们，我真的好开心当时跟着谢衣哥哥学了你们人类的语言，让我可以遇到你们……”
阿阮笑得很是甜美。夏夷则却觉得很刺眼，因为他能清晰地看见阿阮的身形已经变得朦胧模糊起来。他的手心能感受得到，阿阮的灵力已经燃尽灯枯了……
“不过还是有点遗憾啦……最后没有吃到小叶子承诺的多到吃到再也不想吃的蜜汁鸡腿……没有等到和闻人姐姐约好的新年一起逛庙会看花灯……”
阿阮的神情已经有点恍惚了，她下意识地伸出已经快要散形的手探向夏夷则的脸。夏夷则倾身上前，触碰到阿阮早已没有温度的手。他听到她越来越轻的声音缓缓地诉说。
“夷则，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就是夷则你总是皱着眉头很不开心的样子，我好像总是让夷则你很难过很难过的样子……
我还是希望夷则你以后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呢，所以夷则不要为我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了……我想夷则你好好的，这样……我就开心了……呢！”
最后一句的话音几不可闻，夏夷则猛地一抓，只抓到满手的莹莹绿光，余下一株纤细脆弱的露草在风中摇曳……
夏夷则闭上了眼，仿佛还能看到那个绿衣姑娘娇俏的身影如花的笑颜……
再睁开眼时，眼前是乐无异苍白的面庞，他这才细细打量了下乐无异。清减了不少，面上有很多风沙磨出来的小细口，看起来有点憔悴，倒是一双大眼还是熠熠生辉。
鬼使神差地，夏夷则伸出手，抚上乐无异的面庞，摸了摸乐无异面上的细口，心里莫名的安心。这次抓住的有实体，有温度，不再是虚幻的光和满手的空气了……
乐无异酒量浅薄，几杯下肚已经有些晕了，这会儿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迷茫地问了句：“夷则，怎么了吗？”
夏夷则猛然惊醒，移开了手，偏过头，轻咳一声道：“没什么。”
乐无异一把抓住夏夷则的手，说道：“夷则，仙女妹妹的事情我们都很难过，但是夷则你……”
乐无异的话没有说完，夏夷则便盯着他的眸子沉声道：“师尊曾经说过，天玄教有一种秘法，可以加速灵气的积聚。我打算去求天玄教的人，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让他们教我这种法术。这样的话，也许可以让阿阮快点化形……”
乐无异向前挪了一点，握紧夏夷则的手，眨着眼认真地说：“夷则，我娘亲以前就是天玄教门下的，如果你真的想去的话，我陪你一起去。”
“乐兄，你……”
“夷则，不要多说了，就这么说定了！”乐无异神色坚定，“供西域百姓取水用水的偃甲我已经造好了，目前试用还不错，一时半儿也没我什么事儿，我哥的商队还有老爹帮衬着，肯定没问题的！再说了，仙女妹妹也是我的朋友，我为朋友走这么一趟也不为过吧？”
“好吧……就依乐兄所言。”
夏夷则对乐无异胡搅蛮缠的能力着实无奈，他揉了揉眉心，也觉得夜深露重，打算喊乐无异回房歇息了。这还没唤出口，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就栽倒他肩头，夏夷则微一低头便能瞧清乐无异纤长浓密的睫毛，这微妙的距离，似是能一根根数清一般。
夏夷则叹了口气，拍了拍乐无异的肩，唤了几声：“乐兄，乐兄？乐兄？！”
乐无异打了个哆嗦，往夏夷则怀里蹭了蹭，小声地嘟囔了句：“娘亲，我冷……”
“……”夏夷则默然无语。敢情乐兄是把他当乐夫人撒娇了……这么一想，夏夷则也打了个寒颤，顺势抱起了找了个舒坦的位置睡熟了的乐无异。
夏夷则凝视了乐无异安详的睡眼片刻，心里叹道：看样子，书上说喝醉酒的人比较沉，诚不欺我。
乐无异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又到了那个漆黑的混沌空间，他本来以为自己又会见到师父的，却不想这次来的竟是阿阮。阿阮绿裙灵动，巧笑嫣兮，一如往昔。
小叶子，小叶子，谢谢你的花灯和鸡腿！这些日子以来我真的已经很开心了，夷则能陪着我这么久我已经很开心了！
小叶子，小叶子，以后你能多陪陪夷则吗？他总是很不开心的样子，我不能让夷则开心呢，我好难过好难过的……但是……
我想……是小叶子的话一定能让夷则开心起来呢！
所以，小叶子你可一定得帮我看着夷则呢，可千万别让他做傻事呢……
这样，我就没有遗憾了呢！
仙女妹妹，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会陪着夷则的，绝不会让他做傻事的！
恍然惊起，残梦无痕。
作者有话说第8章 露草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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