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夏乐]年关》木枫槿

31、覆水难收

　　那一晚之后乐无异便没再见过夏夷则，早朝全部告假，夏夷则的召见全部称病推辞。就这么在府里迷迷糊糊地偷闲了大半个月，府里人开始庆贺新年置办年货了。

　　到处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时候，乐无异却觉得有些寂寞。他无聊地坐在自家院子里掰着手指头，一年，两年，三年……已经连着好多年的除夕都是同夷则一起过的呢……

　　习惯有时候真的很可怕，当它遍布到你的四肢百骸甚至侵蚀你灵魂的时候你才恍然发觉，早已戒不掉了。

　　前几年总觉得在宫里过年不自在，规矩又多，这也不准那也不许的，还是跟老爹娘亲在自己家吃得开心喝得愉快得意自在好不快活。要不是有夷则在，他一定不会留在宫里过年的。可今年真的在父母身边吃团年饭却也不像想象中那么快乐了……

　　到底还是少了那个约好以后每年都要一起守岁的人了……

　　夏夷则此时正站在回廊上看着宫灯摇曳，他想起了也有站在花灯下眸光闪亮飞扬跳脱的模样。算起来他也有十余天未见乐无异了，那夜之后乐无异直接闭门谢客，朝会告假，对他的召见不是视而不见便是诸多推诿。

　　夏夷则事后也是暗自懊恼，那晚上他确实怒火攻心做得激烈了些，心底也颇有愧疚之意，又想到自己大婚在即，更是不知改以何种立场去见乐无异。只能嘱咐送些乐无异喜欢的玩意儿过去。

　　到了年底宫中例行举办守岁筵席的时候，夏夷则思及乐无异每年都嚷嚷着宫里过年无聊还不如跟老爹在家喝酒聊天呢，菜也没娘亲做得好吃，想来乐无异的性子要他在宫里按着规矩来那些条条框框总归是让他浑身不自在。乐无异如今又同他生闷气避而不见，他索性直接给乐无异一个长假，也没让人进宫了。

　　这几个弯弯肠子一绕，两个人倒是生生错过了剖白心迹的最好时机。再见之日便是正月初三。宣和六年正月初三是一个比除夕更热闹更喜气的日子。因为这一天皇帝大婚，普天同庆。

　　乐无异穿着正式的朝服按规矩站在大殿之下，他特意偷偷瞄了下正襟危坐居于御座上的夏夷则，穿着特制的喜事所用冕服，脸上却没有新郎官该有的掩都掩不住的欣喜，只是一脸平静威仪地俯瞰大殿之下。

　　夏夷则也在看乐无异，乐无异不同于常人的发色和头顶那撮不服帖的头发总是能让夏夷则一眼便逮住他，从此目光锁定。

　　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竟是谁也没有避开谁，就这么彼此静静的凝视着，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一般，梦醒了，他们还是在彼此的怀中相拥而卧。

　　乐无异还想听到夏夷则拍着他的脸轻晃着他柔声唤道：“无异，别睡了，快起床。”

　　夏夷则就好像还能听到紧紧抱着他的乐无异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夷则，我好困，让我再睡会儿……”

　　乐无异心想，这一次若是夷则再让我别睡了，我一定不再赖床了。

　　夏夷则却觉得他不想再喊醒乐无异了，这个精力旺盛喜欢到处跑的人就这样抱着他睡在他怀里一辈子，想来这就是岁月静好天荒地老了。

　　但好梦易碎琉璃脆，封后大典的仪仗还是渐渐从午门走近大殿。乐无异闻声收回了视线转头瞥向了随着仪仗慢慢从殿外走进来的新皇后。

　　武玄素发绾高髻，头顶凤钗步摇，坠以白珠，步摇两侧，又配以六副金笄珈，珈首点缀翡翠，雕刻成六只凤凰，耳配白珠明月珰，额前缀翡翠镶金华胜。一袭大红色的嫁衣以金线绣着凤凰，勒腰修身，宽大的裙尾曳地。

　　这是乐无异第一次见到武玄素，那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果真名不虚传是个绝代佳人。乐无异猛然想起第一次见闻人羽穿宫装时的场景了，当时闻人就说那一身拘束得紧连路都不会走了。

　　乐无异打量了下武玄素的嫁衣，这裙摆曳地目测有两三米了，想来更是行动不便。看来这女子嫁人果真不是件轻松事儿。

　　可是，无论这嫁衣多门繁琐累人，她都可以从午门一路走进大殿，登上高台同夏夷则携手，在全天下人的祝福下光明正大的结发相伴。

　　乐无异暗叹一口气，心底到底是有些羡慕的。他也很想这样光明正大地去牵着夷则的手，即使没有人祝福都好。

　　武玄素从殿外款款走来，端庄秀丽，行步摇曳。夏夷则坐在御座上神色淡然只是平静地看着武玄素移步走来。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底下的乐无异。乐无异正盯着武玄素出神。

　　这让夏夷则不由想起乐无异那个看见漂亮姑娘就两眼放光的所谓爱美之心，说来，他们的初遇可不正是十几岁年少江陵古道上因一个女妖而起，那时候乐无异对他颇有敌意，看他一脸不爽。

　　夏夷则还能分明的记得乐无异当时微蹙的眉头，敌视的目光，微撇的唇角，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却不想流光总是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距离那一年的江陵古道竟已荏苒而过很多很多个春秋……

　　幸福对于平常人来说也许很简单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但对于夏夷则和乐无异来说却还隔着江山万里两茫茫。

　　中书令武灼衣授皇后之玺于武玄素。武玄素接过玺印，端庄浅笑。与一旁的夏夷则站在一起当真是一对璧人。

　　乐无异摸着下巴想到，这夷则可真好命，不管是仙女妹妹还是这位武姑娘都长得跟天仙下凡似的，嗯，夷则也长得像仙人，所以到头来还是仙女跟仙人比较般配吗？

　　他想起了好些年前阿阮化草时他去看夷则，那个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他仙女妹妹对他说，我想，是小叶子的话一定能让夷则开心起来呢！

　　乐无异撇了撇嘴，心下叹息。

　　仙女妹妹，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呢，好像我也不能让夷则开心起来。我在他身边，他总是皱眉很烦恼的样子，要为国事操劳，还要为怎么处理那些立后的请奏以及弹劾我的折子而苦恼，我的存在好像给他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夷则操太多心了，修仙的人白发长得比我还快，我都怕他等不到仙女妹妹你了呢……

　　乐无异眨了眨眼看向武玄素。不知道这位武姑娘会不会做到仙女妹妹跟我都没做到的事情。

　　乐无异想着想着便瞧见了大殿另一侧闻人羽担忧的目光。他很努力地对着闻人羽扯出了一个他自觉应该还蛮帅气的微笑。

　　闻人羽瞧着他那样儿，眉头深锁目光逡巡在夏夷则和乐无异之间，只能在心底不住地叹气。乐无异瞧着闻人羽纠结怅然的神色，脑子里回响起闻人羽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有人还在等你，这条路上注定充满荆棘，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会为你披荆斩棘。

　　乐无异抿唇笑了笑，他又不是姑娘家哪里需要别人为他披荆斩棘啊，他学偃术法术可不就是想为重要的人披荆斩棘嘛！再说了，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看重的人，只能用自己的手去保护。与其在荆棘中挣扎弄得满身伤口，倒不如拨开荆棘试着走一走旁边的羊肠小道，走走看看，也许会有不一样的风景呢。

　　乐无异挠着头看了眼闻人羽身边的秦炀，又瞅了眼夏夷则旁边的武玄素，最后目光停驻在夏夷则白净的面容上。那双漆黑如夏夜星空的眸子正神情复杂地紧锁着他。

　　乐无异眨了眨眼，好像现在就他一个人是孤家寡人没人陪了，他是不是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

　　又over一年，第十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