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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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晦暗如墨，灰暗的云层穿梭涌动，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意味。乐无异收回视线晃了晃脑袋，看这天是要下大雨的节奏呀！
乐无异握紧了手中的食盒，感受着透过木器传过来的温度，唇角一抿，笑弯了眉眼。带着一丝雀跃乐无异加快步伐向前方灯火通明的寝殿走去。
午后入宫偶然听到宫人在回廊里小声嘴碎，乐无异恰巧抓住了关键词，陛下近日不知怎的脾胃不佳，御膳几乎又是原封不动的被她们给端出来了。到了夜间大摆筵席，乐无异特别小心注意着夏夷则动了几下筷子，吃了几口膳食，跟着捻起筷子尝了下，撇撇嘴暗暗吐了吐舌头。
难怪夷则会没胃口，定是给这中看不中吃的御膳给折腾出来的！
乐无异脑子一转，在筵席过半后找了个理由偷偷溜走了，特意撺掇到御膳房，找了只土鸡三两下处理了，加上山药人参文火慢炖。随后满意地着手准备了几个小菜，想了想还顺走了一壶酒搁食盒里整装完毕便美滋滋地往夏夷则寝宫走去。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匆匆又是一年。
这一两年看下来，乐无异深知夏夷则当皇帝的不容易和辛苦之处。虽然他也领了个工部尚书的差事，但是要是他真的想犯个懒不想做了还是可以悄悄翘个班偷得浮生半日闲，反正夏夷则总是会给乐无异那各种匪夷所思的事由批假的。而夏夷则自己则事必躬亲，每日早朝谁都可以请假就皇帝不能请假，乐无异想着又紧了紧手中的食盒。
想了下先前看到的夏夷则，好像又消瘦了很多呢……
乐无异走到殿门口轻轻地推开了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乐无异呼出一口寒气，连忙抬步走了进去。
夏夷则神色不愉地坐在案前，眉头深锁，握在手里的朱笔几欲折断。他为帝四载，风云万变，幽州雪灾，西域动乱，各种问题接踵而至，甚至曾经他两位兄长谋大事所牵扯的庞大关系网，暗中结党营私，隔三差五弹劾，被弹劾次数最多的便是乐无异，这让夏夷则一阵头疼。
朝中目前本就是他兄长这两脉同武氏一族之间的抗衡，乐无异无疑是个凭空出来的变数，虽然只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在工部当差，但是毕竟背后有定国公的势力，定国公在军中威望极高，谁也不知道哪天这乐家也横插一脚进来了。两虎相斗也好过三足鼎立。
夏夷则揉了揉眉心，很是心烦。他兄长两脉疯狂地弹劾乐无异企图让夏夷则将乐无异派遣至外地，而武氏一族则……
夏夷则拿起手边的奏折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分明写着的内容，心下一怒。这时正巧听到推门之声，随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夏夷则心底没来由一火，猛地将手里的折子甩了出去，不耐烦地喝道：“都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吗？！出去！”
前进的脚步声顿时停住了，但是也没有往远里退去，只听得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夏夷则琢磨着这宫人如此不识趣，正想冷声将人喝出去的时候，一抬眼便瞧见了那熟悉的蓝白色身影错愕地站在他前方，是乐无异……
乐无异有点儿纳闷儿，这一进门便飞来一个折子砸他身上，差点打翻食盒，还被夷则莫名其妙吼了一顿。他无奈地耸耸肩，他当然不会出去了啊。
“无异，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舒服先回去了吗？”夏夷则有些抱歉地看着乐无异，放下朱笔，起身往乐无异身边走去。
乐无异弯腰蹲下身捡起方才砸到他身上的折子，撅着嘴小声地抱怨道：“某个凶巴巴没良心的人真是无情无义始乱终弃呀，本偃师瞧着某人茶不思饭不想的瘦得皮包骨头恁难看了，好心好意给你煲汤做饭开小炤，不感激涕零就算了，一进门还拿折子砸人吼人出去，本偃师好心真是被当成驴肝肺了。我看我还是出去好了！”
乐无异说着便佯装要起身往外走。夏夷则眼底一柔，无论他多么烦恼，乐无异几句话插科打诨总能让他轻松下来。他的步伐也轻盈起来。
乐无异拾起折子之后正打算整理好顺手递给夏夷则的，这理折子的时候眼神一瞟，看到了立后两字。乐无异伸出去的手猛地一顿……
夏夷则也注意到乐无异瞬间的僵硬，看着乐无异目光停驻的地方，心下暗叹。他自然是知道这份奏折的内容的。
先帝孝期已过，陛下为帝四载而今尚无皇子且后位搁置，武氏之女才貌双全，贤良淑德，堪当大任，为江山社稷着想，陛下应当开枝散叶，微臣请奏立武氏之女为后，来年宜举办大选充盈后宫。
不同于他兄长一派的激进，武氏一族则选择虚与委蛇欲将嫡女送进宫为后靠着裙带关系巩固朝中地位，是人也会给国舅爷几分薄面。这一年来不间断地立后上奏让夏夷则烦不胜烦。
夏夷则长叹了口气，一把拉住乐无异拿着折子的手，将人带进怀里，那折子应声落地。夏夷则抱紧了乐无异，揉了揉乐无异微垂的脑袋，叹息道：“无异，只要你说不，朕就……”
“夷则，我明白的。”乐无异的眼神有点漂移，半晌之后回过神眨着眼抬头望着夏夷则很是认真地说，“我呢，以前还以为做了皇帝就可以呼风唤雨随性而活了，夷则你会开心起来呢……可是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夷则，才发现原来做皇帝是这么累人的事情啊……”
乐无异也叹了一口气方才悠悠道：“老爹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所以，我知道的，夷则你也有很多身不由己……”
“无异……”夏夷则揽住乐无异腰的手紧了紧，手心汗湿一片，“只要你说不，朕可以不立后。”
“身在其位谋其职。”乐无异眨了眨眼狡黠一笑，打趣道，“我哪能阻止陛下你立后纳妃呀，赶明儿我也写个折子推荐个名门贵女凑凑热闹，陛下觉得张氏幼女怎么样？听说特别漂亮，提亲的人从长安街头可以排到街尾呢！”
“胡闹！”夏夷则看着乐无异那双亮澄澄含笑的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无异……”夏夷则掐住乐无异的脸颊软肉，乐无异一阵吃痛呲牙咧嘴地叫唤起来，狠狠瞪了夏夷则一眼。
夏夷则平静地同乐无异对视轻道：“不想笑就别笑。”
乐无异收敛神色。夏夷则心底暗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有些看不透那双一直澄澈明亮的眸子了，是因为他给它染上了尘埃吗？
乐无异回抱住夏夷则，将头埋在夏夷则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打在夏夷则颈侧。
“夷则，我只是暂时有点不大能接受……”乐无异的声音闷闷地从颈侧传来，夏夷则却恍然觉得这不明晰的声音好像是从远方传来的，明明就在咫尺间。
“所以……如果夷则你下定决心了，你可以稍微晚一点吗？晚一点就好。”
夏夷则抚着乐无异的背，叹息着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嗯，那好！”乐无异扬起头又恢复了先前神采奕奕的模样，拎着食盒笑道，“夷则，再忙呢也不能不吃饭的，这样会老得很快的，小心到时候被人嫌弃哦！所以快来尝尝本偃师的手艺，保证吃了让你白白胖胖。”
乐无异说着便一蹦一跳跃到桌案前，把那些折子都收起来搁一边儿，挨个儿把碗碟摆出来。一时间殿内香味四溢。夏夷则这才发觉果真有些饿了……
乐无异招呼着夏夷则过来坐着吃，一边给夏夷则布菜，一说到做菜心得乐无异又忍不住在一旁嘀嘀咕咕碎碎念，从数落御厨到这个菜怎么做啊用什么材料啊慢炖了多久啊事无巨细全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乐无异总觉得他要不是不说话，这个宫殿霎时沉默的气氛让他压抑得紧，特别想离开。他果然是不适合皇宫这个地方的。乐无异咬着玉箸眨着眼，脑子里忽然闪过方才在案上看到的字……
“夷则，那个幽州赈灾的事情能交给我去办吗？”
夏夷则拿着玉箸的手一顿，抬头定睛看向乐无异拧眉问道：“你要走？”
“啊，不是啊……”乐无异手一滑咬着自己下唇了，皱着脸喃喃道，“我就想去散散心。”
“……”夏夷则探究的目光让乐无异没来由心里一虚。
“那个，反正那么多人上奏觉得这事我堪当大任了，正好我也憋得慌，何不顺顺他们的意，还能出去玩一玩，夷则你也不用这么为难，何乐而不为嘛！”
“无异，幽州路途遥远且道滑险阻，朕不放心……”夏夷则紧盯着乐无异，乐无异错开眼，笑着说：“夷则你忘了，我有馋鸡！这事儿你就交给我办吧，银钱的事情你也不放心交给别人，想想这么远，要是遇到个磨洋工的运到了可能都是一年后的事情了，再来个贪心的，指不定还缺银少钱的，夷则，我给你说，我最近做了一个新的偃甲将空间扩容了可以装很多东西，所以，夷则你就放心吧！”
乐无异说着说着还挽着夏夷则的胳膊撒起娇来。夏夷则瞧他眨眼期待的模样真是没辙了，下意识就点头应下了。
“无异，朕不在身边，凡事小心。”
“嗯。夷则你也要记得按时吃饭，我晚上可是特意将我的独家手艺倾囊相授给了你那堆御厨了，以后可不要挑食。”
“好，都听你的。”
一阵难耐的沉默萦绕在咫尺间，明明触手可及，却总觉得有些遥远了……
殿内灯影虚晃，殿外狂风大作，随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细密的声音，乐无异闻声望向窗外。
果真下雨了呢……
雨打寒梅，一地落红，总归是凄惨多过凄美的。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风雨欲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