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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茕茕孑立【白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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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的小女儿白弥是个全国皆知的女汉子。
六岁上战场在后方做后勤,八岁随父到前方布阵,十二岁一柄长枪舞的威风凛凛取下敌方首级。
十四岁开始立下战功无数,要数最知名的大概就是十六那年与北荒那场。
你问为什么?
因为那场带兵的北荒太子被白弥女将军打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非白弥女将军不娶。
“啊你说白弥将军啊!那可是我们南琦女子的骄傲啊!”
“白弥将军?虽然女子打打杀杀不好但是一想到她把北荒那群狗崽子打得落花流水就大快人心!”
“白弥将军?虽说是女子但是对白弥将军这样的人也不禁脸红心跳。”
“白弥将军?这样有谋略善战的人可惜是女子啊。”
以上就是南琦国民对白弥女将军的各种评论。
然后十八岁那年,北荒旧帝退位,太子登基。欲与南琦和亲。
【自朕登基,望九州大陆被战火连绵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朕于心不忍,盼望两国和睦,欲求娶南琦武安将军为后。从此两国友好往来,不扰边界。】
说白了就是和。亲。
白壑清嗤笑的看着眼前北荒太子特意送了的另一份文书。毫不犹豫的将文书折起来递给一旁的小厮。
“书房的案桌有些不平,拿这个垫垫。”
小厮接过文书迅速的去了书房。一旁的叶松抽了抽嘴角看着被拿去垫桌角的文书,一瞬间产生了心疼北荒新帝的感觉。
太惨了。
“嗯?叶松你对我的做法有意义?”白壑清挂着盈盈笑意看向自家侍卫。
叶松心中的心疼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面上严肃的表情不变,
“属下觉得将军做得对。”
白壑清满意的点点头。想是想起什么:“弥儿呢?”
“小姐说从来没回过京想去看看京城的窑子和边界的窑子有什么区别。”
耿直的侍卫完全忘记了自家小姐在出门前的嘱咐,清清楚楚交代了出来。
“啊,又去窑子里了啊。”四十岁却依旧丰神俊朗的宣威将军笑容灿烂的喝了口茶。“既然弥儿一回来就奔着窑子去了想必不在那里玩上几个时辰是不会回来了。晚饭就不用备弥儿的份了。”
耿直的侍卫一脸正气的点点头,下厨房吩咐去了。
其实白弥没去窑子里。
她去了郊外的浅草寺,虽说上战场的人看惯了生死不在意身上戾气。但是白弥终究是女子,没有那个女子能在无数次看着身边的人躺在血泊之中,面色狰狞。
她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有些拥挤的庙内。却不想正巧撞到了人。
她还没反省过来就被抓住了手臂,一道力量将她拉回。然后她又一次撞到了那个胸膛。
比第一次还要用力的撞到了。
太松懈了这么慢的反应都够战场上死好多回了。
——这是白弥的第一反应。
“姑娘没事吧?”
白弥回过神,轻轻摇头。“不碍事。”
对面的人笑了笑柔声道:“姑娘可要小心了,寺内人多,姑娘这般失神很容易撞到人的。”
白弥被说的有些脸红,头不由得更低。
“公子说笑了,作为赔罪,小女子请公子喝茶可好?”
“不用了,今日只是来此处理些事时间有些紧。更何况让姑娘家请吃茶那可不妥。”
白弥也是说说客套话,听到他这么回答便点点头转身告辞。
……
白弥第二次遇到那位公子的时候是在茶楼。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茶楼的小厮走过来轻声道:“这位姑娘,三楼雅间有位公子邀姑娘上楼小聚。”
回过神的白弥有些疑惑的看着小厮,她才刚刚回京,京里贵族的圈子还么接触。什么认识什么公子了?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小厮笑着解释“姑娘可还记得上个月初六的浅草寺?”
她脸上划过了然,站起身示意小厮带路。
小厮将她带到三楼的雅间,果不其然,是上次扶了她一把的公子。
她走近,那人抬头望向她,那双如水般温和的眸子带着一丝笑意柔和的让她快要溺在其中,一时间她失了神。
“姑娘,又见面了。”
她立马反应过来,微微点头“又见面了。”
她走过去,动作自然的落座。
“在下楚温榕。”
白弥“噗嗤”一下笑出来。
“楚公子唤小女子芥弥就好。”
芥弥是她的小名。
“芥子藏须弥?弥姑娘向佛?”
白弥听到这句话有些楞,随后回过神。“不过是寻着寄托罢了。”
……
“弥姑娘寻的这些寄托也不能解决心中的魔怔。”
“这世间啊,每个人心中都有魔怔,每个人都在寻找寄托。”
坐在镜前的白弥这段时间一直在回想着这两句话。
那日两个人聊了很多,无话不谈。散场的时候还约了下次在聚。但是这么多次聚茶谈话,白弥在意的还是那两句。
“小姐在想什么?”一旁梳妆的丫鬟突然问道。白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丫鬟自顾的开口:“莫非在烦恼北荒新帝的和亲?说起来小姐今年也二八了,及笄了呢。也该找家好夫婿了呢!”
“就你嘴贫!”白弥轻声训斥道。
不可置否,在丫鬟说到夫婿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楚温榕。记起来的是那双璀璨的交织着笑意与温柔的眸子。
就好像四月的春风吹过了她心中那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心中不知有什么在发芽。那种感觉让战场上一张无敌的白弥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今儿个七夕,晚上外头可热闹了。”
白弥笑道:“好好好,今晚我们出去玩。你呀,就知道热闹。”
然后白弥碰倒了楚温榕。
俊郎的少年郎一身白衣,披散着的发上带着一副狐狸面具。拿着花灯一个人走着。不断有面色绯红的姑娘抛出手绢朝他丢去,都被他优雅的躲过。
白弥站在原地看着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那个少年郎啊。丰神俊朗,温润如玉。挂在嘴边的笑意和眸中的温柔构成了女儿此生不忘的风景。
“又见面了,弥姑娘。”
“又见面了,楚公子。”
“弥姑娘,不如随在下一起?姑娘家晚上一人不安全。”
白弥点点头。
“弥姑娘怎么看北荒新帝求亲的事?”
楚温榕突然问道。
白弥一愣。
随后开口:“白弥将军是不会嫁的。”
“一个迟早妻妾成群的人白弥是不会嫁的。白弥需要的,是一人的精心呵护,然后两人执子之手,白头到老。”她似乎在说出自己的心意,握拳的手上渗出了一层汗。眼睛有些刻意的朝楚温榕这边看。
楚温榕盯着手中的兔子花灯。轻笑。
将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眸中带着的温润似乎要一寸一寸的浸入她的脑中。
他伸出了手落在她面前。
“那弥姑娘呢?弥姑娘是否也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白弥有些傻。虽说她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和那些剽悍大汉混在一起,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情商低。她自己的心意,自然也是知晓的。可是当对方这么明显的摆出来时,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她红着脸伸出手,搭在了那只似白玉的手上。
“嫁人当嫁楚温榕。”
……
那之后白弥经常出府去找楚温榕。
一旁的白壑清看着经常出府的女儿窝着茶杯感叹。女儿长大了。
然后用脚踩住用来垫桌案的和亲文书,狠狠的撵了两下。
一旁的叶松沉默的看着自家将军的小动作越发沉默。
北荒新帝,太惨了。
八月十五的中秋。皇帝设国宴,邀请了臣子,臣子家眷与北荒来使。
白弥随父亲白壑清进宫。
南琦赫赫有名的武安将军头一次出现在众人的眼里,柔顺的黑发扎成马尾露出五官,黛眉星眸,勾起的嘴角气定神闲。红衣铠甲,肩开红莲,不难想到战场上的女子是一种如何飒爽的存在。
白弥拿着酒杯细细的品酒。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然后再倒一杯。
一旁的白壑清看着她这个样子,默默的拿过酒壶递给的侍女,示意她快点拿走。
白弥还没来得及抗议就听到殿外的传来太监细长的声音。
“皇上驾到——”
百官连忙跪安。白弥手中的酒杯还没来得及放在桌上就被白壑清扯着跪了下来。好不容易稳住有些气急的看向自家父亲。
“乖——乖——跪——好——”
白壑清缓慢的做着口型。
白弥不乐意的跪好,低头,然后愣住。
手中的酒杯倒映出了那人。
熟悉的面容,璀璨如星的黑眸,以及对她微笑时勾起的嘴角。全都一模一样。
楚温榕。
白弥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楚温榕耍的团团转的傻瓜。他早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早知道的。
虚情假意也好真情实意也好。
楚温榕骗了她,这一点,他怎么赖都赖不掉。
那是个王,那是个需要将江山摆在第一,将社稷放在首要的王。
楚温榕,呵。
她不知道她怎么起身怎么回到座位,她看着眼前觥筹交错的光景,手中的酒怎么也送不到口中。
她觉得她有些醉,但是她很清醒。她觉得脑袋有些晕,但是她又明白的知道,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那个万人尊敬的人,那个在南琦顶端的人。
骗了她。
然后呢,白弥听到了他念了自己的名字。
“武安虽为女子,但为朕镇守多年边疆,实为可敬。这一杯朕敬武安爱卿!”
白弥起身,举起酒一口喝掉。
“谢皇上。”
她抬头,对上那双一如既往的眸。里面的温和和笑意就像以前一样。
“朕可以满足武安三个愿望。当是武安镇守边疆多年的谢礼。”
楚温榕这句话一说,百官哗然。
“任何愿望?”
楚温榕点点头“任何愿望?”
立马有大臣站出来。“陛下这所不妥。”
皇帝给的三个任何愿望。往小了的说,金银财宝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往大了的说,兵权都可以给。
楚温榕没回话,依旧挂着温润的微笑看着白弥。
许久他才听到她的回答。
“臣的第一个愿望。是许臣,此生不嫁。
”
“臣的第二个愿望,是许臣,此生镇守边疆。”
“臣的第三个原因,是许臣,此生不得回京。
”
大殿上的瞬间沉默。
白弥跪臣礼,头磕在大殿冰凉的地上。她克制着自己有些干涩的喉咙,看着垫上的地板金光闪闪的刺的她眼睛生疼,压下所有的情绪。
“望,皇上成全。”
半响,她才听到那个刻在她脑中的少年郎,用她曾经最眷恋的声音。
他说。
“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