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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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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流川从小不爱吃鱼,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他更喜欢有嚼劲的肉质,比如牛羊,仙道对此嗤之以鼻,翻着烤架上的鲱鱼让他别吃了。
流川正啃着前头烤好的鱼肉,充耳不闻,寻思仙道还是有些优点,这鱼入味,咸淡合适,火候也巧,吃起来也不腥,刺儿都烤酥了,嚼起来特别香。
你这孩子,干什么不让他吃呀。
就是呀,不要欺负朋友。
爷爷奶奶不约而同替流川发声,流川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得意,仙道有些郁闷,看着他一动一动的腮帮子特别想揪着报复报复,你打我你还吃这么多。
活该。
你都不会内疚噢?
流川吐出个吸干酱汁的鱼头,给你。
嘿你这家伙!
不像话。
仙道爷爷把打闹的俩人赶到一边,亲自站在了炭烤炉前,熟练地翻动架子上的鱼肉,烤鲱鱼是仙道从小就喜欢的食物,他烤了许多年,都成了门手艺。
哎你觉得我和我爷爷烤的哪个更好吃。
流川不假思索就答,爷爷。
为什么啊?
爷爷不说废话。
……
流川打了个嗝,意犹未尽,伸手又拿条新鲜出炉的,正准备撕开往嘴里送,给仙道直勾勾的视线看停了手,干嘛?
没,我就看看你能吃多少。
……
看看怎么了,你接着吃嘛,诶你说你吃这么快是不是猫变来的。
……白痴。
仙道晚饭吃得挺饱,这会也不觉饿,一条鱼慢条斯理和流川说说笑笑能尝大半天,流川一个人胃口大开啃了许久,留了一盘的鱼头,最后一串饱嗝出来,差点想吐,流川明白自个儿这是吃到顶了,就要收工,一瞥手里还剩截鱼尾,有些发愁,他吃不下了,浪费又不好。
看了眼坐他身旁的仙道,流川忽然有了主意。
彰。
啊?
鱼头和鱼尾哪个好吃。
那肯定是鱼尾嘛!
我觉得是鱼头。
怎么可能,不要骗我,你剩下来的都是鱼头啊。
……流川奉上手里折下来的鱼尾,说,可是我觉得鱼尾也不好吃。
啊?仙道下意识接过去咬一口,好吃呀,很香,不过你这哪来的,我买的鱼有不完整的吗?
我吃剩的。
…………
当天夜里流川辗转反侧,头一次胀得难以入眠,不停打嗝,全是鲱鱼的味道,翻来覆去一直到半夜,还睁着眼看天花板,流川实在忍不住了,爬起来,想找点水喝,一开门就让站在门外的仙道吓了一跳,嗝都不打了。
仙道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咦,你也没睡。
你在这里做什么。
刚上厕所回来。
流川站在昏黄的夜灯里有些模糊,仙道想看清楚他,伸手把大灯开了,发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你怎么了吗?睡不习惯?
流川摸摸肚子,闷闷不乐,胃胀,很不舒服。
仙道就明白了,准是吃多了撑的,一转身进了客厅,拎出柜子里的药箱,过来,吃点药就好了。
以后节制一点,又不是以后吃不到了。
啰嗦。
小子,下回难受可千万别告诉我啊。
流川哼一声,不以为意,吃过药之后胃里的难受渐渐开始缓解,立马有了睡意,回房准备睡觉,正要关门,又给仙道挡开了。
等会等会。
干嘛。
仙道一溜烟没了人影,过一会卷铺盖赶过来,其实我有点睡不着,搬过来跟你聊聊天怎么样?
流川不知道能怎么样,仙道抱着被褥已经钻进了屋里,他也不能怎么样。
仙道麻利地打好地铺,关灯躺平了,说是要聊天,结果一个字儿都没说,四仰八叉睡得比流川还快。
胃胀减轻了,入眠容易了,可流川迷迷糊糊里感觉更不好受,明明有两个铺位,仙道睡下去没多久就越了界,一条腿压得他不能动,手臂箍得他喘不上气,流川毛了,摸黑踹他两脚,仙道受着没醒,倒是动了动,这回半个人压了过来,直接将流川压趴下了。
白痴……压到肚子了。
唔?肚子……仙道睡梦里像是听见了,稍稍调整了姿势,流川觉着这个位置正好,呼吸顺畅空气新鲜,舒坦,仙道的手无意识地摸了摸,摸进他的衣摆,胡乱揉了几下,念了句还难受吗,又睡死了。
流川有口难言。
这个白痴,揉的是胸!
清晨六点,北海道还未苏醒,平静的海面睡得很沉,不知时日,仙道爷爷准时起床,穿衣洗漱,他有晨练的习惯,保持了几十年,以前仙道爸爸还在身边的时候,父子俩每天都会一起出门,后来身边跟随他的人换成了仙道,在札幌的时光里仙道每天早上都会被爷爷叫醒,牵着他一块步行到海边,还小的时候爷爷在一旁活动筋骨,他就脱了鞋袜光着脚丫去捡贝壳,拾那些漂亮的石头,长此以往攒了整整一大罐的宝贝,珍藏了好多年,在父母来接他回东京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带走,唯独那罐回忆,始终抱着没撒手。
啊彰,该起床了,你这小子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起不来。
仙道爷爷念叨着推开房门,愣了愣。
老太婆,啊彰呢?
不是在睡觉吗?
他房里没人呀!
那你找找其他地方嘛。
仙道朦胧里听见外边的声音,似乎有谁在叫他,怪耳熟的,只是这会困得眼睛都还睁不开,裹着被子爬了几步,拉开门嘟嘟囔囔问了句,你们在找我吗?
你怎么跑这来啦?干嘛去打扰小枫睡觉。
仙道哈欠打得眼泪直流,压根没在听,有事吗爷爷。
快起床!跟我去锻炼。
仙道冷不丁一个激灵,精神了,不敢拒绝,一回头把被窝里的流川也弄醒了。
流川的起床气比天还大,突然被毫无理由搅扰的不痛快排山倒海,揪着仙道的头发就要发火,忽然听见仙道爷爷的声音,下意识停了手。
小枫也要去吗,你可不要吵人家呀。
仙道疼得龇牙咧嘴,按着头皮一个劲说要去要去。
那你们快一点,年轻人不要磨磨蹭蹭。
听见没,爷爷让咱们快点,快起来枫。
……
流川装了一肚子的不乐意,不情不愿坐起来,穿着衣服不断嘀咕好困。
等会回来再补觉吧,快起来。
仙道把他从被窝里拉站起来,催他去洗漱。
流川一开门就见仙道奶奶在打扫屋子,乖乖问了声好,又有些奇怪,屋里并不冷,仙道奶奶却戴着羊毛手套。
啊彰你好了没有啊?
来了来了。
你怎么越大越慢!
是是是,下次我会快点。
仙道奶奶叮嘱了句早点回来吃早饭,送他们出门,在仙道爷爷临走之际,把自己的手套摘了下来,念着外边冷,要仙道爷爷戴上。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老太婆每天都这么啰嗦。
仙道爷爷这样说着,不停摇头。
流川看着听着,不知为何,忽然之间就想起了过世的母亲,他发现人有许多感情都是一样的,妈妈还在世的时候也总是这样无时不刻地牵挂爸爸,记忆里每到寒冬她都会用自己的脚替爸爸暖拖鞋,天天如此,若她的生命能够得到延续,想必仙道的爷爷奶奶就是他们几十年后的写照吧。
仔细想想,原来妈妈也离开他和爸爸这么久了。
你在想什么?
我妈妈。
喔?仙道有些好奇,扭过头看他,呼出来的热气化成雾水白了一片。
流川插着衣兜走在他的身旁,平静的口吻没有波澜,突然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别担心,天堂是个好地方。
可是没有我和爸爸。
仙道有片刻无声,流川依然像平时那样面无表情,他说看到仙道爷爷奶奶这样的生活,就会想到妈妈一个人是不是很寂寞。
如果她寂寞呢,你打算怎么办?
陪她吃饭。
嗯?
流川告诉仙道,小时候不懂死亡究竟有什么深意,时常会在吃饭的时候把妈妈的照片摆在桌上,每当这样心里就能得到满足,那时候的年纪反而不会胡思乱想太多东西,倒是长大之后才懂思念是种什么样的哀愁,一个故去的人,只有不间断的想念才不会让她消失,他希望妈妈能够永远都在,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
看来我得想个办法。
什么。
仙道朝他眨两下眼睛,你可以给我一张你妈妈的照片!
……
我常出去玩,可以帮你陪她旅游。
……
流川发觉自己竟想不出能够形容此刻心情的言语,仙道总说些令他难以预料的东西,一如他带来的所有,难以预料的欢喜。
那又如何,你又替代不了我。
嗯!我知道!因为你独一无二。
流川没再说话,仙道却看见他的眼神里有了道不易察觉的暖意。
彰。
嗯?
要坚持锻炼。
喔!
保持健康。
仙道大概明白他想说什么,咧开嘴笑了,太阳在他背后升起,照亮了他眼中的大海,你也是!
流川盯着他看了许久,回味起刚才仙道所说的独一无二,那一刻竟有些心头发烫。
独一无二吗。
其实仙道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