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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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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仙道给耗子吵得无法安生。
不愿再忍之后猛地坐起来,往地上摸了把土块就冲声音的源头掷了几块,世界顿时安静了。
破旧的木窗已没有纱布屏着,外头的月色一股脑往屋里倾泻,地上片片像白霜。
仙道想了想今日发生的事,被人救了,是个独眼龙,明明是个练家子非说自己是小老百姓,眼神里藏着的戒备让自己浑身如同针扎,仿佛自己的出现太不适时宜。
这其实不就是自己的处境么,那小子的出现也很不适时宜。
嗅到了不属于中原人士的味道。
这有点意外,原以为最多是个武林中人,套上几句就什么都知道了,没想两人之间绊子都使得挺默契。
念想到这,眼神不由往流川的房门一瞄,瞄了一眼便在心中暗笑,装睡也得学点本事。
想来便是试探自己,习武之人,不以睡态示人,不以背示人,说不准那人正是面对房门一动不动等自个儿上去原形毕露。
啧,一小老百姓,这么些戒备未免太多了。
仙道翻身又睡下,放神像的大堂地板硬得人骨头疼,忍。
流川盯着门板心里哼笑一声,掷土块的手法不错,块块皆中,还是挑的脑门砸,一下手耗子立马都没声儿了,想必平日里暗器丢多了。
相安无事,一夜无眠。
流川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譬如说去探探那条河,这村子偏僻,消息不灵通,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传不到自己耳朵里,既然是给流到这的,没准儿找到源头,在那附近能顺便和自个儿的人会合,毕竟自己是在那不见的,停留几日寻找,还是有些可能的。
显然仙道要比流川早了一步。
流川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神像大堂已空空,人不见。
略略看了眼四周,东西一样没少,人还挺正直。
既是走了,还管他作甚。
临走闩门的时候想起个问题,那就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自己没察觉的情况下,走得干干净净?
又是个小老百姓!
流川往上游走,越走坡越陡。
上游的水流不比下游的宁静,哗啦啦湍急,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耳朵稍微习惯了些巨大的水流声,下一刻便迎来了更为狂盛的动静。
瀑布声。
流川一愣。
自个儿从瀑布上被冲下来流到河里的?
震惊得不再步行,流川飞奔上前就想一探究竟。
声势浩大,气势磅礴,那分明就是了。
流川还愣。
从这几丈高的地方冲下来流到河里?
放屁!
仙道盯着眼前飞流直下的瀑布,觉得想自言自语什么但是一个字儿都挤不出来。
瀑布底下那堆石头大得太显眼了。
要说自个儿是从这上边冲下来不也该先着石头么怎么会是河里?这不放屁吗谁信啊?
无功而返,浪费时间。
瀑布脚下,两人碰头。
又是一愣。
流川道,是你?!
仙道说,是我。
哦好巧。
恩很巧。
接着没再说什么,两人隔着条河各自循着原路走回去。
两人都不老实。
先是流川尤有不甘地回头看了眼那帘银白,接着仙道回头看了第二眼。
在回头时分别发现对方的举动,心中生疑,张口就问,不分时差,你来这是做什么?
对彼此的异口同声有些尴尬,琢磨着怎么回答,却又是道同样的话,我是来洗澡的。
......
两人同时回头再看了眼,几丈之上的水流强有力地往下边冲刷,落在石块上水花四处飞溅,声儿滔天,光是看着便能感受那是藏了多么大的力量。
在这样的瀑布底下,洗澡。
心中就都明白了,同是天涯说谎人。
不好拆穿,两人说的都一个理儿,拆了白拆,全当对方没说。
相互看了眼,都是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仙道看着看着,看出点问题了。
恩公。
我说了我叫刘川。
刘川,你今天没戴罩子。
流川一惊,往脸上一摸,真就没戴,手快了点倒真险些把眼睛戳瞎了。
罩子丢了。
喔。
仙道没多问,心中有数,瞧瞧那眼神,狐疑着瞪自己,能流光能溢彩,不过既然他说瞎了,那就瞎了吧,陌生人的心思真别猜。
倒是那张脸,让仙道有点小意外,长得不止人模狗样嘛。
流川给仙道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乐意,你看什么?
没什么。
听他搪塞,眼中狐疑又多了几分,却不知情绪愈动眼里的神采愈张扬,那股子犀利着要将仙道看透的狠劲叫仙道全纳进眼里。
仙道笑笑,说他去村里转转,买些吃的东西。
流川咦了声,问,你不走?
我走哪儿去?
你不是说要回去?
现在还不想,身上有事,待事情办完了自然就走了。
流川不好再问下去,怕一来二去又引自个儿身上来了,仙道笑得人畜无害的嘴脸让人找不着破绽。
眼看着仙道直接从河边山坡下山的背影渐渐隐在了丛林中,流川这才折回庙里。
仙道拎着盒桂花糕路过这村唯一一家卖衣裳的铺。
想了想,倒回去,直接进门。
是要订做衣裳还是要布匹呀?人刚进门,老板就招呼上了。
仙道瞅了眼四周,瞧个大概,正值做饭的时机,铺里人不多,一二三。
店家,仙道轻轻敲着老板面前的圆桌,琢磨几下,问,您这有卖罩子么?就人眼睛受伤了戴眼上的那种罩?
有呀,不过得现做,您看能等等么?
时间长么?
不长,就一会功夫,您先坐。老板说完倒上杯凉茶,转身就进里屋去了。
仙道刚转了圈,到当铺当了半块玉佩,今早上从自个儿的靴子里摸出来的,估计是在河里泡着的时候顺着河水流进靴子底,质地不错,就是不知道谁的。在当铺老板那大致打听了下,这小村子不但偏僻而且通车不便,往镇里城里去除步行外只有推车能行得了道,而且没有小道,一条路通天,关口城离京城最近,入城放行盘查方面尤其仔细,进城还必须得在镇上拿户簿登记,这让仙道有些发愁,驿站在关口城才有,在那之前,离开这块小地方费的周折估计就得不小。
不稍片刻,老板出来了,说,好了。
掏钱,拿东西。
流川拿着根木棍拨弄灶坑里那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点起来的柴火,灰头土脸。
十几年没碰这玩意,功夫都还给亲爹了,折腾了近半个时辰才让柴火烧起来,真难看。
哟,你也在做饭了。仙道言语轻快从大门进来,把手上的桂花糕往供桌上一放。
流川不愿搭理,却见他朝自己走来。
做什么?坐在竹条所编的小凳,流川的块头显大,就快把那小凳压垮的模样,不明白仙道为何站自己面前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脸看。
仙道扑哧一声,笑开了,也没说话,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纱布罩子。
......
流川不明白他意欲何为。
仙道在他面前蹲下,把罩子一递,你不是说罩子丢了么,这不给你张罗了个?就当是你救我的报答。
这报答还真不值钱。流川心中道他无聊,面上也表现得直接,一副不理不睬的样。
伸手接了那看起来比自个儿订做的还好些的罩子,这就塞怀里继续烧火。
仙道问,不现在戴上试试?要不合适再拿去换。
你好烦。流川脱口而出就是这一句,怕他继续废话一样,拍了拍手上的灰拎起那玩意就要往脑袋上系。
流川犹豫了。
仙道端着张看戏的脸。
流川发现了个了不得的问题。
自个儿瞎的........是左眼还是右眼来着?
......
抬头一瞅,仙道笑得还真有点谦谦君子的气度,神色清爽,眼里带的锐利就等着看自己把罩子系哪边。
............
怎么了?故作关心,仙道出声了。
....流川避开他目光,暗自想了想,又将罩子送回仙道手里,说,我自己系不紧,然后,我现在手脏,你帮我弄吧。
反将一军了,仙道神色不改,对着流川眼中的冷静不做声。
仙道给系在了右眼上。
花花脸上让块纱布遮挡了一部分,给人的想法便不再完整,留了份秘密的模样。
流川说声谢了,回头继续。
仙道心里发笑的程度就像那堆柴火,噼里啪啦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