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叹息》云*悠

21、第二十一章

　　“是我错了。”云端之上的天神，看着下界的悲怆，惨淡的光芒，终于是不忍地闭了闭眼睛，又闭了闭眼睛。女神站在他的身侧，看着他，和他看着的这个世界，她的眼中充满了莫名的期冀。对身边这个至高无上的神，她曾经怜惜过，崇拜过，失望过，怨怼过，但此刻他站在这里，她又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自信，但是这种自信中，带着深沉的不安，她期待着有什么会发生变化，又惧怕着那种惧怕，这样矛盾的感情，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潮澎湃。

　　宙斯的手，按上自己的心门，那一向没有情绪的双眸此刻闪着光芒，记忆的深处，有一种熟悉的感情，在流窜，迅速，而深刻。那一瞬，他眼中的倒影里，没有女神，没有权利，没有骄傲，甚至，没有众生。

　　他终于，弃了云层，弃了站在高处的感觉，踏出了天宫的领域，在人世现身。

　　“宙斯。”女神的呼喊在身后，他浑然未觉。

　　从他踏出天界的那一步开始，很多事情，就注定了，不会再回头，因为，没有必要，也因为，不堪回首。

　　“路西法。”俊朗的天神靠近了美丽的恶魔，恶魔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唯有那，圣天使洁白的羽翼，化成了恶魔的颜色，却更是美得惑人。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但是千万年前的自己，放弃了携手的机会，铸造围城，将彼此变成了敌人，而千万年后的他，颠覆了围城，眼中却再无他的存在，于是，距离超越了一切。

　　“路西法。”天神的声音依旧平淡，千万年来的冷面冷心已经成了这个身体的习惯，他挥手，隔开了路西法和刚之青龙的战斗，以挺拔的身躯，强迫那美丽的恶魔看到自己，只看着自己，“是我。”

　　路西法终于停住了动作，他的眼神漆黑一片，仿佛被黑暗控制，又仿佛控制了黑暗，但他始终，已经融为了黑暗的一部分，不复作为天使时潇洒的存在，甚至不是作为恶魔时诱惑的终结。他看着宙斯，唇边微微一动，仿佛讥讽地笑了，又仿佛，只是看到敌人时候魔物所产生的强烈的兴奋。

　　“我错了。”宙斯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脸色比之方才，更加白了几分，但他始终只是冷淡的，像是例行报告似的，开口说着自己从来没有说过的话，“路西法，你知道的，我从来，任性惯了。”

　　“嘿嘿……”恶魔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笑。

　　“我一直是任性的，害怕的时候，也不会想要后悔，决定的事，谁也劝不回，就算明知道错了，也不想罢手。但是，现在，我知错了。”透明的泪从天神的脸庞滑下，一滴，两滴，而后止了，“从留下他的魂魄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们会有今天，可是我还是这么做了，我以为我能够承受，我以为我什么都可以不看，甚至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我可以改变他，改变我们的将来，改变这注定的一切。”

　　“呵……”恶魔嗤笑。

　　“我用自己的身躯作为锁住他净化他的容器，用千万年的沉睡来逃避过去的枷锁，可是，我失败了。”

　　“……”

　　“而你，用自己的身躯作为强化他的容器，用自己的沉沦和这整个世界的沉沦来逼我清醒，你做到了。”

　　“嘿……”

　　“你终究，比我技高一筹，路西法，我知错了，我后悔了，我已经回来，你，可愿再回来？”

　　“呵呵呵……”路西法忽然大笑起来，像是不能遏制，又像是无穷无尽的讽刺，“宙斯，你果然还是那么任性，不止任性，你还天真的如此自以为是。你后悔了，所以你想回去？你不知道吗？一切都晚了，从千万年前你做出第一步决定开始，你就没有后悔的资格。这个世界变化如斯，而你的愚蠢居然一点都没有变，真是可笑之至。宙斯啊宙斯，我没有回头路，而你，也不可能再回去，你不知道吗？不知道吗？蠢~”

　　“是吗？”天神的嘴角却在这个时候扯了扯，“是啊，你没有回头路，我也不可能再回去，我又错了。”

　　“宙斯，宙斯，嘿嘿……没错，你错了，你最大的错，就是做了那所谓的天神，哈哈哈……一切都没有回头，没有回头，哈哈哈……”

　　“是啊，我错了，我错了，错了就要改，路西法，你好好看着，我会改的。”天神脸上的笑容正在扩大，那刚毅的线条，在笑靥之下，竟无端地添了几分孩子气，他看着他的恶魔，看着二人早已断绝的将来，一贯无情的脸上笑出了奇异的妩媚和多情。“我从来都是任性的，你知道的，你知道的，路西法。”

　　“宙斯，你在发疯。”路西法幽黑的眸色渐渐地产生了一丝浮动，他看着宙斯别样的笑，忽然不肯笑了，久远的记忆，在那个他抓不住眼前这个名为天神的男人的想法的时代，那时候的感觉，仿佛有一瞬回来了，那时候，他对这个男人，总是纵容，总是纵容……

　　“我没有。”天神孩子般地抿了抿唇，恍而又笑，“我很清醒，路西法，而这清醒的代价，是你如今的模样，我会让这一种清醒，成为永恒。所以……”

　　“你做什么？”

　　“所以……”宙斯闭上双眼，对着眼前的路西法，张开双臂。

　　强烈的飓风，在人界掀起了无数的沙尘，天神的额际，张开了一道深得慑人的漩涡，漩涡中，化出了一柄双刃的剑，剑身红的如同沐血，火一般的炽热，冰一般的寒碜，极致的美丽，却在接触空气之后，化作了一缕青烟。

　　“你……解除了魂的封印……”路西法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一股力量，正在向宙斯的身上转移，“你疯了！你用了千万年也没有将他改变，现在解除封印，你是要让自己完全被他占用吗？”

　　“不。”宙斯居然笑的有些狡猾，“我只是想要释放自己，释放他，释放你……”就在路西法身上附着的黑暗之息就要完全被宙斯吸收的瞬间，宙斯的掌心化出了长剑，他缓缓举起剑刃，在所有人的面前，抬手，挥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