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焖鸡米饭》下棋的棋

2、第 2 章

　　在出发前的三分钟，李鑫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大学生涯竟然会在一个连听都没听过的地方度过。他看着在旁边一直陪着自己的父母，猝不及防的，眼圈就红了。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他硬忍下眼泪，用力拽着行李，随着队伍缓慢上前。还不忘拥抱下妈妈，对爸爸说声“放心吧，我没事的。”
　　有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就这么长大了。
　　由于路程较长，李鑫买的是软卧。他收拾好行李，就一头扎进被窝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就是出站的时候了。李鑫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看到湛蓝的天空和干净的街道，还有街道两旁的樟树。这些，在如今的城市是很难看到的。但这一切，都没能拯救李鑫恶劣的心情，他觉得自己辛辛苦苦读了十几年书，结果一夜回到解放前，来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在他原本的设想里，北京、上海这种大城市才是自己该去的地方。所以，李少爷心情很差，特别差。连蓝天白云都拯救不了自己的心情。李少爷拖着行李箱，就像拖着自己的仇人，面色凶狠，脚重重踩在这片土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不知情的路人看见这一幕，以为这个眉清目秀的小伙是来寻仇的。
　　地方小，路自然也短。李鑫打了的，很快到了学校。一个清秀的学姐接待了他，帮忙联系了所在班级的班主任。最后由班主任带着李鑫前往宿舍。
　　不得不说，宿舍的条件比李鑫想的好很多。阳台、独卫、空调、四人铺，符合传说中的大学宿舍的一切特点。
　　李鑫收拾好行李，拖了外衣外裤，一头钻进刚套好的被窝里，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一阵声音。低音炮，很好听。作为一个声控，这人声音的主人给李鑫留了一个好的印象。特别吃力的睁开眼，就被眼前的这个大活人吓了一跳。
　　“同学，我们要去吃饭，一起吗？”是那个低音炮。旁边还有一个很模糊的身影，大夏天的也不怕热，竟然穿了一身黑。
　　李鑫揉揉眼，带上眼镜，冲低音炮笑笑，“好啊，不过你们能等我一下吗？我穿个衣服。”毕竟是要共处四年的室友，李鑫不想留下一个高冷的印象。
　　“低音炮”和“一身黑”走到门口，李鑫麻利地穿上衣服，跟他们走了。
　　“我叫魏和，福建人。”低音炮率先开了口，“李鑫，南京的。”然后，又是长长的沉默。李鑫没想到大家都是寡言的人。硬着头皮，看着“一身黑”，刚想开口。
　　“何林，本地人。”五个字，清冷又不失质感。李鑫眯着眼，打量着“一身黑”，五官立体鲜明，有棱有角，身材匀称，一双大长腿裹在牛仔裤里，在李鑫眼里，透着性感。他收回自己欲往下的目光，朝何林笑笑，但其中的含义，也只有他自己能懂。
　　第一次见面的第一顿饭，吃的就是黄焖鸡米饭。
　　作为平民美食界的女神，有的是千千万万的追随者。但奈何时间太晚，就算是女神也有失意时。店里几乎没什么人，李鑫和魏和点了微辣，何林点了特辣，三人等了十来分钟，就开始闷头吃饭。之后，又是长长的沉默。
　　华灯初上，李鑫走在回校的路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有意无意地看着何林。每当何林有所察觉，刚要回看李鑫时，他就把头望向一边，装作在观赏这座城市的夜景。没什么，犯怂呗。
　　之后的日子，李鑫渐渐习惯了这座小城的一切。只有一条商业街，从头走到尾只需要十分钟。屋子都是红瓦白墙的样式，顶上四个尖，每到下雨天，雨水顺着尖儿流下，形成一条雨线。可惜冬天不够冷，结不了冰，是为一憾。而他和何林的关系，就像这个城市的冬天，穿两件嫌冷，穿三件嫌热。
　　唯一不同的，就是每次李鑫出去上网时，都会给何林带一份黄焖鸡米饭，特辣的。有时何林吃过饭了，李鑫就把饭扔掉，第二回接着带。至此，何林都会特意在李鑫出去上网的那天留着肚子。
　　大二那年，何林交了个女朋友，也是本地人。寝室里的弟兄知道这个消息，嚷嚷着让何林请大家吃饭，祝贺脱单。何林欣然应允，选了一地请大家吃火锅。李鑫说肠胃不舒服，没去，在寝室窝了一夜。事后看朋友圈，琳琅满地的食物挤满了照片，李鑫看着何林和他女友的自拍，笑了。
　　那天，李鑫把昨晚喝的那点粥吐了个干干净净。
　　转眼间到了大三，因着专业的关系，大家都忙着实习。李鑫也不例外，给父母通电话，讲起这事，父母劝他回家乡实习，说留在小城没前途，还是家里好。李鑫想了一个晚上，决定还是留在小城实习。给父母的理由是“这次实习只是一次小实习，先在小城历练历练，大四那年再回家”。可糊弄得了父母，却糊弄不了自己。之所以不回家，其实是因为何林，他想跟何林多待一段时间。
　　最后，两人进了不同单位，但单位隔得很近。就在黄焖鸡米饭小店所在的那条街上。实习期实习生最辛苦，往往不能按时吃饭。中午就叫外卖随便应付一下，下班的时候如果不加班，李鑫就会在小店买两份黄焖鸡米饭，一份特辣，一份微辣。给还在加班的何林送饭，然后两人相对无言的吃着。
　　那时的何林已经恢复单身，而黄焖鸡米饭也按时收到。有时候何林会想，到底是选择女朋友还是黄焖鸡米饭？可能是天性使然，何林接受不了藏在黄焖鸡米饭后面的东西。而这个道理，在每次送完饭李鑫支付宝里的钱都会增加的惯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15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李鑫不傻，他明白，送饭是何林的极限。
　　听完这个故事，我不由唏嘘。精明如何林，用饭钱为自己筑了一道围墙，李鑫只能在外头眼巴巴看着，始终进不来。而自尊如李鑫，始终忍着没进来。这场较量，看似势均力敌，实则两败俱伤。墙内的人出不来，墙外的人进不去。
　　我不知道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因为李鑫还在小城实习，依旧在每一个不加班的晚上买上两份黄焖鸡米饭。可就算他毕业回家又怎样？人生还长，有很多故事，并未来得及谱写。
　　而我，只是看到两个年轻人，埋头吃着饭。身后，是小城的万家灯火。此时此刻，只有他们，和两份黄焖鸡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