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刺杀（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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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爷听了，仔细想了想，说道：“既是这样，你为什么要为新政府效命？”
“明楼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林老爷目光矍铄，凝神，疑惑地盯住明楼，“你是什么人？”
“我是中国人。”
“我是问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现在还不可说。”
“此话怎讲？”
“我有任务在身。待任务完成之后，我就会离开新政府。”
“什么任务？”
“我不能说。”
“你是重庆的？还是延安的？”林老爷步步逼问。
“我是一个抗日者。我的身份不能公开。”
林老爷长叹一声，“何以证明，你所言非虚？”
明楼跪着的腿上又一阵阵地疼痛起来，刺激着脑上的神经。他眉头紧锁，忍住痛，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林老爷看在眼里，但他没有叫明楼起来。他想知道明楼对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所在。
“您还记得樱花号吗？那辆满载侵略者和汉奸的专列。”
林老爷一听，脑中“嗡”地一响，警觉了起来。
“列车爆炸事故，所用炸药是我们两家合股的矿上所出。”
“你说什么？！”林老爷目光变得凌厉。
“我大姐通过其它渠道购买炸药，险些被76号抓住。后来，她经您老人家同意，从矿上调用炸药。因为，在政府这里登记用量，经我手，只需在文书上改一个数字而已。”
明镜当时要提用炸药，她绕过修竹，私下秘密地同林老爷商议。这件事是绝密，他们并没告诉修竹和其他任何人。
林老爷心中一惊。明楼竟然知道这件机密之事！
他站起身，围绕明楼走了半圈，在明楼身后，冷冷地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车毁人亡，整个事件，是我一手策划，我一清二楚。”
林老爷震惊了！
他绕到明楼身前，手指着明楼，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受了不小的刺激，有些激动，喘不过气来。明楼伸出手想扶住他，林老爷一摆手，自己坐回到太师椅上。
他思来想去，明楼所言应该不假。凭他在新政府身居要职，汉奸的名号不折不扣，以明镜素来的性格，绝不可能容忍他同在屋檐下，在自己眼前附逆为奸，卖国求荣。
没成想，原来他却是心系国家，忍辱负重！
“孩子，我错怪你了。快起来吧。”林老爷顿觉欣慰，“你没有辱没先人，对得起你爷爷和你父亲，还有你大姐。”
明楼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他对着林老爷微微一笑，却并没起身。
“怎么，你还有事？”林老爷见他欲言又止。
“林爷爷，我求您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求您老人家答应我和修竹的婚事。”
“什么？！”林老爷惊讶当中，气忿地说道：“当初，你说你有意中人，执意要退婚。连个面也不露。”
“当初——”
“你当修竹是什么人？！呼之则来，挥之即去？！我告诉你明楼，她是我们林家的掌上明珠，是我老头子的心头肉。即使退婚，也是多少人家求而不得的。我留着这一口气，活到今天，就是要看到她寻一个好夫婿，高高兴兴地出嫁。如今，你却来要我答应你跟修竹的婚事，休想！”
明楼不敢再插话，他等着林老爷把胸中的怒气都发泄出来。
林老爷气得靠在太师椅上直喘气。
良久，他见明楼仍低着头，笔直地跪在地上，一直没有插嘴。
他渐渐平复心情后，目光犀利地盯住明楼，缓缓说道：“当初，你——有何苦衷？”
“那时候，我怕自己的身份给修竹带来危险，所以，不打算结婚。”
“因此，你就找了一个理由退婚？”林老爷冷哼一声，“那你现在就不怕给她带来危险？”
明楼抬头望着林老爷，脸上难掩因腿上的疼痛而隐忍的表情。他坚定地说道：“我会以我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她！”
他肯为修竹挡这一枪，他说出这句话，林老爷并不表示十分的怀疑。
林老爷望着明楼那渴求的双眼，思量着。
其实，这些年上门求亲的人家一直不曾少过。一方面考虑到林家的产业无人打理，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不肯退而求其次，毕竟，像明楼这样的家世、相貌、才华，样样出众的世家子弟也并不多见。所以，修竹的婚事一直等到了修敬回国，林老爷才正式提起。
他思量再三，长叹一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明楼说道：“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我一定要把修竹交到一个可靠的人手中，我才能放心而去。”
明楼的心紧张地提到了嗓子眼。
“也罢，你本就是我们林家中意的孩子，你们两人已合过婚，八字般配。中间虽遇坎坷，如今又重逢，希望你更加珍惜这份姻缘。我把修竹托付于你，希望你好好照顾她。”
“林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不负您所托！”
明楼郑重地向林老爷磕了三个头。
“你放心，你今天对我说的这些话，我老头子就一起带到棺材里，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们的婚事，还须你再来林家求婚，合婚，再定婚。”
“谢谢您老人家！”
林老爷望着明楼，神思似乎飘到了很远，他拈着雪白的胡须，在心中悠悠然道：“从吾兄，明楼这小子颇有您当年的风采那！”
明楼跪得久了，竟一时站不起来。林老爷叫来丫鬟扶他起身。
明楼从林老爷房间出来后，长舒了一口气，顿觉胸中豁然开朗。他舒展着眉头，由衷地露出笑容，仿佛全身每个细胞都溢着笑。
他站在台阶上，远远看见修竹和丁绍棠站在一起谈话。他现在一点没有紧张。
花园里，阿诚和金文娟正在聊天，两人相谈正酣。
阿诚问金文娟：“金老师，我听大姐说你在民利中学教书，现在怎么做了家庭教师呢？”
“八一三之后，留守的中小学，好多学校校舍都毁了，情况好一点的，附近几个学校共用一处地址，勉强办学。有好些学校，像民利中学，不得不停办。日本人三天两头来学校抓人，民利中学的吴校长和几位老师，还有几个学生，被他们作为抗日份子逮捕了。”
“是这样啊。看来上海的教育界也不能免遭日本人的魔爪。”
金文娟知道阿诚在为新政府要员做秘书助理的工作。听阿诚这样说话的语气，她倒有些意外。
这时，明月瞧见了金文娟，她跑了过来，拉着金文娟的胳膊，说着：“金老师，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走，陪我过去玩玩。”
金文娟歉意地望向阿诚，阿诚点头向她致意。
阿诚见明楼握着手杖，已经站到了他身旁。他发现明楼此时浑身上下，有一种轻快感。
毕竟，明楼在他心目中一直是稳重如山的。
难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还没开口，就听明楼问道：“那位就是金老师吧？”
“是呀。”
“不错！大姐很有眼光。你觉得金老师怎么样？”
“人很好。”
明楼盯着阿诚笑了，阿诚被他盯得满身不自在。
“大哥。我说的好，不是那种意思。”
“好就是好，还有几个意思？”明楼满眼的笑意，让阿诚头一次领教到对他充满了算计。
他岔开话题，问道：“大哥，您那件重要的事办好了？”
“嗯，办好了！”明楼说着，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事已毕，打道回府。”
阿诚在原地微微挤了一下眉头，跟了上去。
明楼和修敬夫妇，还有明堂夫妇道了别，径直朝修竹走去。
正走着，突然脚下一个小东西撞了上来。倒没撞到他的腿，只是停在了他的腿边。
“对不起，对不起，明长官，撞到您了。”吴妈跑上前来道歉。
明楼低下头，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草地上。
他认识，是林修敬的女儿，“Never mind！”（没关系）
子菲被吴妈抱了起来。她站在草地上，把头仰得老高，看着明楼，奶声奶气地问：“Oncle, vos jambes boiteux encore？”（叔叔，您的腿瘸了吗）
“aucun！”（没有）
“Je sais, vous m\'aider à le chevalier tante retenant la balle.”（我知道，您就是帮姑姑挡子弹的那位骑士）
明楼笑而不语。
哇哦，拯救公主的骑士！
阿诚在后面听见了，忍不住暗暗窃笑。
明楼牵着子菲，一大一小朝修竹走去。
“姑姑快看，我把救您的骑士先生带来啦！”
修竹听了，哭笑不得。
明楼对修竹笑了笑，低头对子菲说道：“Je serai ton oncle, OK”（我做你的姑父怎么样）
“OK！”子菲懵懂地点着头。
“Ne peut pas être compliqué de parler！”（不可以乱讲话）修竹急了，幸而旁边的佣人都听不懂。
明楼满目含情，看着修竹。
“Des souhaits de l\'enfant le plus beau。”（孩子的愿望是最美好的）
修竹窘住了，不搭他的话，只问道：“您要走了吗？”
“嗯，我的腿不能站太长时间。”
“我送您吧。”
送到公馆门口，明楼朝修竹和子菲挥手道：“Bye, petit ange！”（拜拜，小天使）
明楼在对孩子说再见，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修竹感觉怪怪的。
“再见！您慢走。”
“Au revoir, Monsieur le chevalier！”（拜拜，骑士先生）
正在开车门的阿诚听了，快憋不住笑，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有点像咳嗽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刺杀（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