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梦》青藤居士

9、幽兰茂 恩义绝

　　幽兰山山顶常年积雪，山谷却是四季如春。

　　此时的司徒诀，细致地看着眼前的幽兰山，眼神迷离，内心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至于这种预感来自何处，他自己也无法说出。

　　已经步入冬季，即便如此，山谷里的兰花却开得异常的旺盛。司徒诀心想，莫不成，这次空谷绝盛后，或许会是一片残败？虽然心中遐想甚多，但是，他很想阻止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可惜，他没法让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如此，司徒诀越感到烦闷。

　　“师兄，你在看什么？”念曼羽看见司徒诀盯着幽兰山山顶发呆，想着，司徒诀估计有心事，正想走开，让他好好想想。但是，刚想走开，却发现司徒诀似乎叹了一口气，这才想着，还是停下脚步，问下情况究竟是如何。

　　但是，此时的司徒诀已经陷入沉思，完全没有注意到念曼羽在叫他。

　　“师兄？”念曼羽见司徒诀依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再次唤了一声。

　　但司徒诀依然没有反应，于是，正想走开，却听到司徒诀道，“曼羽，你什么时候来的？”

　　念曼羽看着司徒诀，思索再三，说道，“师兄，刚刚看你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发愁？”

　　司徒诀看见妻子一脸的担忧，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依然能感觉到此时念曼羽的紧张程度。却不知为何，司徒诀脑中闪出了一个紫衣女子的身影，也许，不应该去想她，但是，还是会在莫名中她的身影在脑中不断地出现。

　　念曼羽看见司徒诀只是再次陷入沉思，以她对司徒诀的了解，猜想，也许，司徒诀又在想着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来抚慰她不平静的内心。

　　念曼羽有时候也很想和司徒诀能够好好地坦白一场，但是，她深知，在司徒诀的心中，他只是把照顾她当成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一种对彼此世家的交待，一种对她自己的承诺罢了，至于感情，念曼羽也在想，是不是真的可能不及那日所见，那个叫练湘湘的紫衣女子所得到的多。

　　见到眼前这般踌躇的司徒诀，念曼羽本想直接说出心中所想，问个明白，但是，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下去。

　　再想着，深知岐黄之术的自己，早已经知道，此刻腹中已经有了司徒诀的骨肉，虽然，也才两个多月。但是，念曼羽本想趁此机会，让司徒诀下更大的决心忘掉那个女子，但，恐怕，很难了。

　　“师妹，你怎么了？”司徒诀忽然晃神回来，看见眼前一脸神色异常的念曼羽，心中惊讶之极，问道，“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协商？”

　　见司徒诀问道，念曼羽怕司徒诀发现自己神色异常，不想他过多担心，于是说道，“刚见师兄在这里发呆，所以，猜想师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司徒诀道，“也没有多大心事，只是，看见兰花开得异常茂盛，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念曼羽道，“其实，花开茂盛，也许，是极好的征兆？”

　　司徒诀见念曼羽有心想安慰自己，也不想让她太过担心，于是假装舒心一笑，道，“你说的一向都很灵验，我相信这回也必然如此。”

　　念曼羽心知司徒诀是想安慰自己，但是，既然彼此都希望彼此安心，所以，此刻的念曼羽也很聪明地明白了此刻司徒诀所想表达的意思，但是，为了不让司徒诀知道自己内心表现出的担心，于是微微一笑，说道，“那师兄你也不要多想了。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先去吃早饭吧。”

　　司徒诀看见放宽心后的念曼羽，也笑道，“好。咱现在去吃早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其实，此刻的他们，虽然都为对方所着想，但是，他们知道，这样的状态并不是他们所想要的，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变目前的情况，那还不如让彼此宽了心，这样，至少内心有所安慰。

　　再看那日已经回到明月宫的练飞飞，心中虽然特别想要再见景中天，也想对那日不明不白的事情可弄清楚一二，但是，现在，整个明月宫处于异常悲伤的氛围，毕竟，练云裳死了。明月宫历代宫主中最为出色的宫主死了，那个能为明月宫遮风挡雨的练云裳死了。

　　练飞飞心中也是感到异常的悲伤，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对。

　　一个是让她觉得对她十分冷漠却给予她生存和生活的母亲，而一个是与她有过夫妻之实，并与她一见钟情的意中人景中天，练飞飞心中十分地纠结。但是，这份纠结怕是也没有太多的意义了，因为，她知道，她的天平已经倾向于后者了。

　　已经回到明月宫两天了，练湘湘也在筹备着要好好地将母亲练云裳安葬。看着明月宫的人忙前忙后，练飞飞突然对死去的母亲有一种莫名的歉疚，再过几日就要下葬了，练飞飞突然特别地想在最后看练云裳一眼。

　　于是，趁着夜晚无人的时候，练飞飞才偷偷地溜进了云翔殿。

　　此刻，练飞飞看到练云裳一脸平静地躺在棺材里，眼泪突然不自禁地流了下来。这几日，缠着周嫂，才大概地知道了练云裳为何非要去找那老和尚悟悔报仇了。

　　爱情，总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自己。

　　练飞飞一直以为练云裳真的是十分地绝情，但是，当周嫂说，当年练云裳为了悟悔，离家出走，与他私奔天涯，谁曾想，过了几年，悟悔竟然出家当了和尚，于是，练云裳就回到明月宫，决定要杀尽天下负心汉，并苦苦修炼武功，希望，有朝一日，亲手杀了悟悔。

　　在别人看来，练云裳这么做是毁了自己，但是，练飞飞却突然异常地理解练云裳为何那么做了。爱一个人爱到深刻的时候，是没法想太多的，但是，爱了，恨了，最后也死了。可练飞飞猜想练云裳应该是快乐的，至少，她死的时候是这样的。因为，她记得，当时看到死去的练云裳嘴角是有弧度的，练飞飞想，也许，这是练云裳的一种解脱方式罢了。

　　看着现在的练云裳，练飞飞心中感到一阵寒意，她在想，难不成，她和景中天也只能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吗？想到这，她更希望能立刻奔到景中天的怀里，与他诉说离别之情。

　　这时，练飞飞无意中发现，练云裳的脸腮虽然惨白，但是，却能看得出似乎有些发青发紫。虽然，练飞飞从来没有见过死去多日的尸体，但是，看到练云裳如此，练飞飞多少还是在猜想着，也许练云裳真的不是被司徒诀所杀。毕竟，以练云裳的功力，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在一剑之内杀死她，即便是武功极高的高手。何况，现在看过去的练云裳，满脸青色，应该是中毒而死，正常情况下，并非是一剑刺死。那总不至于是那剑有毒？

　　正在练飞飞陷入猜想之际，她突然特别想告诉练湘湘她的发现，也许，这样，明月宫与幽兰谷不会为敌，她跟景中天也有了希望。虽然母亲的死，练飞飞感到一时的难过，但是，也许，在她看来，练云裳跟她的感情和相处确实太少了，以致于现在的她，一心都只想着景中天。

　　一想到此，练飞飞不顾一切，立刻飞奔去练湘湘的房间。

　　练飞飞一脸苍白，气喘嘘嘘地对着门外的侍女，问道，“宫主睡了吗？”

　　那侍女见练飞飞跑得那么喘，而且看来，应该是有很急的事情，否则，也不会那么如此。但是，侍女依然一脸为难地看着练飞飞，说道，“宫主有令，在后天午时之前，绝对不能打扰宫主。”

　　练飞飞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被紧关着的大门，心想，要是再不及时地和姐姐说个明白，做个调查，时间越长，尸体的变化会越大。但是，即便与姐姐说了自己的想法，也不见得，此刻已经失去理智的姐姐能够理解，何况，这还涉及到幽兰谷和明月宫的事情，并且，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姐姐，她还是很想和这个侍女说明一下情况，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姐姐，毕竟，更早见到姐姐，事情应该更有转机。

　　“我只是想见一下姐姐，难道我身为明月宫的二宫主，这个也不行吗？”练飞飞一脸蛮横地说道。虽然练飞飞一向不喜欢如此，但是，目前迫于无奈，也只能破例一次了。

　　那侍女当然知道眼前的是二宫主，而且，得罪了二宫主，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是，那侍女也深知宫主的命令也是不可违抗的，现在，她陷入了为难。于是，越发地觉得紧张，语无伦次地说道，“二宫主，我……宫主交待……我………也……不敢……违背……”

　　练飞飞当然知道她不敢违抗姐姐练湘湘的命令，毕竟，现在练湘湘才是明月宫的掌舵人。可是，她还是觉得很生气，于是，瞪大了眼睛，十分凶狠地说道，“你不敢得罪宫主，那得罪我怎么办？”

　　那侍女低着头，整个人紧张地发抖。

　　而此时，屋内的练湘湘手上拿着明月宫只有宫主才能见到的独门武功秘籍《明月真经》，心想，真地要练就这门武功吗？虽然她知道练就这门绝世武功是好，至少，可以让明月宫在外人来袭之时，能够抵挡得住，同时，也可以让明月宫在江湖上，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这门武功却也是极毒的，但凡练就此等功夫，必然要做到绝情弃爱，如若思念旧爱，或者七情六欲不尽者，终会走火入魔。并且，一旦练到七成之后，整个人开始会有些衰老，容貌会变得极其怪异，这也是母亲一直未练就这门武功的原因。以前练湘湘不明白练云裳既然要杀悟悔，那为什么不练就这门武功就好。现在，她明白了。

　　可现在，她与母亲练云裳不同，练云裳毕竟练就其他武功，而且，功力深厚，可是，她并未全部传授给练湘湘。而练湘湘目前的武功修为，可能很难支撑明月宫，一旦江湖恶战，明月宫就会有灭宫之险。但如果练就了，那自己这辈子真的就会被剥夺了女人的美丽了。再见司徒诀，恐怕就已经不再是那容貌秀丽的女子了。

　　想到这一些，练湘湘就感到绝望。此时的她，特别地希望自己能一开始就出生在普通的百姓家，这样子，她就可以不用卷入那么多的漩涡之中。她可以任意地去爱她所爱的人，哪怕，奔赴天涯海角。但是，现在想那么多，也是没有用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出决定，练，还是不练。可是，现在，似乎已经轮不到练湘湘来做抉择了。

　　正在烦恼这些事情的练湘湘，突然听到外面有很大的吵闹声，而且，那声音似乎是妹妹的声音。练湘湘本想不予理会，但是，好像练飞飞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吵得她不得安宁。于是，练湘湘决定，先放下《明月真经》，看看这个任性的妹妹到底想干什么。

　　练飞飞正在训斥着那个可怜的侍女，此时，却听到门“吱”地一声打开了。

　　练飞飞看到从门内走出来的练湘湘，顿时，感觉到希望貌似已经在前方了。

　　于是，练飞飞赶紧跑去，抓住练湘湘的手，激动地说道，“姐姐，我……”

　　练湘湘还没等练飞飞说完，拿开练飞飞的手，一脸不悦地说道，“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等后天再说吗？飞飞，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是那么任性？”

　　练飞飞看到练湘湘似乎有所恼怒，恐怕会影响整个事情的进展，但是，现在的她，为了能够早日解除误会，早日能够见到景中天，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练飞飞还是一脸紧张地看着练湘湘，说道，“姐姐，我发现娘她应该不是被司徒诀所杀，娘她似乎是中毒而死。”

　　练湘湘虽然被练飞飞的话惊到，一瞬间，脸上显出诧异的神色，但是，她不希望被练飞飞所发觉，瞬间又恢复到以往那个冷漠的神情，冷冷地说道，“飞飞，你不要再想着替幽兰谷的人解脱罪名了。你自己也是亲眼见到娘是被司徒诀一剑刺死的。而且，我们明月宫有几十个女弟子被幽兰谷的人杀死了。”

　　练飞飞道，“可是，我明明看到娘死后的脸是发紫的，这分明就是中毒的现象。”

　　练湘湘道，“那你见过死人？”

　　练飞飞道，“是，我是没见过死了那么多天的人。但是，我知道，娘一定是中毒死的。”

　　练湘湘道，“那也许是那剑上有毒，是司徒诀早已预谋的呢？”

　　“那也许……”此时的练飞飞被练湘湘问得哑口无言，因为，这样的想法，也出现过在她的脑中，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思念景中天思念到心如刀绞。所以，她自然不愿意去猜想还有这个假设的可能。

　　练湘湘看到练飞飞一脸呆住，于是，说道，“不要再提幽兰谷的事情。娘已经死了，你就让她好好安息，不要再为你操心了，行吗？飞飞，你也该长大了。”

　　练湘湘说完，又走回了门内，对着外面的侍女说道，“记得，后天午时之前，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再让别人打扰我，否则，唯你是问。”练湘湘说完，就径直把门给锁上了。

　　看着门再度被关上，练飞飞整颗心都碎了。她以为练湘湘会和她一样，哪怕发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也要赶紧去查个所以然。但出乎意料的是，练湘湘竟然如此淡定和冷漠。此刻，练飞飞觉得练湘湘像极了练云裳。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了。

　　其实，关上门的那一刹那，练湘湘还是默默地落泪了。她也很想知道，事实是不是真的像练飞飞所说的那样，但是，她害怕，自己再去发现事实就是事实，这样，她会更为伤心。她宁可往后回忆起，能傻傻地欺骗自己，是自己误会了司徒诀。可是，她已经决定肩负明月宫的重任了，所以，她希望自己能死心，能忘掉这个曾经带给她关怀和呵护，但是，又带给她绝情和负心的男人，并且，有朝一日，亲手杀了他。

　　现在，没有人能够解开她们姐妹的心结。恐怕，只有她们自己能够去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毕竟，一山一石，一花一草，一溪一泉，都有各自的轨迹。

　　而她们，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