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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清明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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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是周五,事务所放了一天的假,桥杬跟pony姐请了一天的假,周四上了回吉林的飞机。
桥杬没有告诉老妈他回来了,要让她知道,指不定又得胡思乱想成什么样。桥杬打的一手好算盘,找个宾馆住一晚上第二天扫完墓了晚上就飞回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保证完成任务坚决不让他妈知道。
然而才刚进宾馆他就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你在哪?”电话那头上来就问。
“我...”
“有人跟说在飞机场看到你了?”
“不是,妈,我...”
“给你三十分钟,你给我回家来。”
啪嗒,电话挂了。
“......”操,哪个多嘴的。
桥杬还记得上一年,其实也就两个月以前的事情,老爸打电话叫他大年三十晚上去吃饭,老妈嘴上说着没事儿让他去,晚上看他从爸那儿提了一袋东西回来,直接扯着袋子从楼顶上扔了下去,上去冲着他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完了就开始哭,哭声合着春晚的相声小品,放了整整一夜。那还是去年在打官司的时候,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桥杬心里一阵烦躁,他也不乐意去。小时候他对那个男人也曾有孺慕之情,只是一年年一点点的被他的好堵成性,夜不归家所消磨。
两个人感情也特别不好,人家小孩那从小经历的都是父母双打,他那是什么,冷热交替的暴力环境?
到了楼下家里的狗不知道从哪儿蹿了出来,飞奔到他眼前上窜下跳,桥杬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桥杬才走了半截楼梯,狗已经蹿到三楼去叫门了,家里没人遛他,他一向都是自己遛自己。
一楼的大叔正好出来倒垃圾,身后跟了一条很小的泰迪,看见他笑着打了声招呼,“读书回来了啊。”
桥杬点点头,“是啊,叔你家这狗真可爱。”
大叔笑笑,“都笨的要命,要能跟你家那狗一样就好了。”
他家里那只不纯种的吉娃娃散养了快十年,整个楼的住户都认识他了,聪明的跟人似得。一楼的大叔看着喜欢,也跟着养狗,十年来换了四五条,有学着他们家狗散养结果被偷了的,也有养着养着不喜欢送人了的。
他记得有人曾经问过老妈这个问题,你们家狗怎么那么聪明啊?
老妈说的那一句话他印象深刻,你把他当人,他就跟人一样,你要把他当狗啊,他就永远是条狗。
“妈,我回来了,”门虚掩着,狗已经进去了,桥杬在门口边脱鞋子边喊。
狗又蹿出来在他脚边打转,这狗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累。
老妈穿着围裙在拖地,看见他进来了把拖把放到一边,“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生气了这是,那就更不能说了,桥杬把鞋放好,“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惊喜?”老妈提高了音量,“给我个惊喜你用得着跑去住酒店?”
......操,又是哪个多嘴的说的,还嫌他们家不够乱是吧,桥杬沉默着,这种时候一般他说什么都没用。
老妈叹了口气,“站在门口干嘛,还不快进来。”
桥杬穿上拖鞋进去,发现家里空了很多,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跟以前很不一样。倒不是说以前不整齐,只是各种摆设都比上一年保姆在的时候显得......用心很多,桥杬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形容词。
桥杬坐到沙发上,老妈也解了围裙跟过来坐着,一副我们好好聊聊的样子。骂他两句倒没有关系,桥杬最怕的就是他妈哭,这个女强人在外面拼了一辈子的汗水和脸面,把所有的眼泪都留在了自家孩子的面前。
“你爸叫你去扫墓了?”老妈问他。
桥杬没有说话,说是怕她不高兴,说不是她也不信。
老妈叹了口气,“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桥杬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说是,最终还是忍住了冲动摇了摇头,不过他妈在外人面前确实是挺讲理的。
“上一年我是过激了点儿,我一想到大年三十那天高利贷的人上门来追债,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
老妈说的是前年的事情,老爸在外面赌钱输了几百万,抵押了车子还借了高利贷。过年前两天晚上一到半夜老妈就来好几个骚扰电话,本来关了手机不接也是行的,老妈非得夜夜盯着手机看那几个电话打进来,电话那头要么一声不吭,要么一开口就是“你给我出来,我在你家外头,”这样恶心人的话。老妈一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一边挂完电话都不敢睡觉,好几次桥杬透过猫眼去看愣是没见着人。
那天大年三十,老妈不在,桥杬听到门口有些动静,透过猫眼去看,有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人在门口不知道折腾些什么。桥杬故意发出点声音,他就躲开,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在门口晃悠,桥杬立马就火了,当这个家里没有男人不是。
他随手抄了个网球拍子就出去了。走到一楼的时候碰到了那个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痞里痞气的,看见他下来了还想装没看到的样子。
桥杬抡了抡拍子,走了过去,“你谁啊?”他套上鞋一米八多的个子,还站的比人家高一个阶梯,整整压了那人一头。
小个子想来也是觉得丢人了,拿下烟头顶着头看他,“你们家姓桥?”
桥杬冷哼了一声,一脸不耐地回道,“我们家姓什么关你屁事,”然后举起拍子指着他恶狠狠的说,“我告诉你,你他妈要再敢在我家楼底下晃悠,我对你不客气。”
小个子不经吓,掐了烟骂骂咧咧的走了。
桥杬其实没把这事儿放心上,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事儿叫老妈回家小心一点,没想到老妈反应那么大,一回家先把他揍了一顿,“我不是叫你好好在家待着吗,睡觉你出去了。”揍完了又开始抱着他大哭,嘴里一边还喊着“别怕,现在没事了。”
然后叫了一帮亲戚上来,当晚就换了个地方,那以后过年就成了老妈心里的一块心病。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他爸彻底死心。
“你听着吗,”老妈推了他一把。
桥杬点点头,“你说呗。”
“官司一判下来我就觉得我解脱了,”老妈叹了口气,“这人情往来的事情我们要做到,有些事情你不做平白让人家笑话。以后你跟你爸那边也要走动着,也不用瞒着我,我不会管的。”
桥杬点点头,心想,你上年过年也这么说的,后来不还发那么大火吗。
“妈,你也别太重脸面,这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桥杬劝了一句,他倒不怕人说,关于他们家的流言还不够多吗,多少人平日里就是靠着埋汰别人过活的。
老妈重重拍了一下他的手,“别胡说,名声不好了还怎么说姑娘,我挣了一辈子的脸面一分不剩,妈不希望你以后出去也被人指指点点。”
桥杬无奈,再说下去恐怕要说到女朋友的事情了,他赶紧转移话题,“妈,我在上海找了个实习。”
“哦,那挺好的,”老妈也不问他是什么实习,“你雅思考过了吗?”
“过了,”桥杬正打算跟她说这事儿,“妈,我不想出国了。”
“不出国?为什么,你不出国能找什么好工作,”老妈一脸不赞同。
老妈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桥杬一向拧不过他,“我现在找到工作就挺好的。”
“你是不是怕老妈付不起学费?”老妈问他。
他之前确实有这样的心思,婚内债务夫妻双方要共同承担,离婚官司判下来不管分不分财产,欠下的赌债都是要还清的。
他迫切想为家里做点事情,所以才去找了这份实习,虽然挣不了多少钱,至少心里不再那么没有着落了。
“妈,我是真的不想去了,我现在觉着工作挺好的。”
老妈依然不认同的看着他,“隔壁家老王他女儿读书那么差,考了个三本现在都出去了。你才大三,不急,咱们再好好想想,啊。”
快到饭点了老妈出去买菜,说要给他做顿大餐,桥杬换了衣服躺倒床上,有点犯困又睡不着,他知道老妈辛苦,从小都很听他妈的话,长大了反而听不进去了,往往嘴里答应着转头就忘,当初填志愿填到了上海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出来的,这回要怎么跟她说呢......
桥杬正想着电话响了,来电头像显示是一只猫,来电人是段骁,那次吃完火锅以后他就把段骁的来电显示换成了宿管的头像,现在越来越觉得他俩像了。
桥杬接起来一边看了一下表,五点半,刚到下班的点。
“你回家了?”电话那头问。
声音挺好听的,桥杬觉着耳朵有点发热,“嗯。”
“你回家了怎么不跟我请假?”
这话听着有些兴师问罪的感觉,桥杬不大乐意了,“我不是跟pony姐请过了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什么时候回来?”
桥杬本来是想着不然老妈知道明天下午就回去,不过现在暴露了就被多留了两天,“星期天回来。”
电话那头嗯了一声,“周一上班别迟到了,”然后切了电话。
桥杬看着手机一脸莫名其妙,闲的慌,打个长途电话来就说为了说这个?
第二天桥杬开着车去奶奶家,老妈让他开着宝马去,桥杬没搭理,开了那辆小丰田去。
家里有三辆车,老爸以前开的车被他拿去当了赌债后来被老妈赎了回来,开那车去不是活生生打脸吗,少不得生一波事端。
开车到了老家,两个老人正在整理东西,桥杬叫了声爷爷奶奶,奶奶笑呵呵的过来,一阵嘘寒问暖。
“小桥,你来啦,”老爸从里屋出来叫了他一声。
“嗯,”桥杬仔细看他,面容不复以往的意气风发,气色却比以前好很多,黑眼圈和浮肿的眼袋下去了,脸色也不再那么暗黄了。“你气色好了很多。”
桥杬很久以前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风光的时候多的是人伸手拉你下水,落魄的时候人家连绊子也懒得给你使。自从他爸和他妈离了婚,连赌博都没有人乐意找他了。
老爸撇过头去,显然是听懂了他话音里的意思,“你先待一会儿,东西整理好了就走。”
桥杬往外面逛去,他也不乐意待在这儿。门口还停了辆红色的车,他估计是那个女人的,他爸在外面有女人的事儿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他也没有刻意去打听他爸的事情,只是纷纷扬扬的流言毫不顾忌人的感受钻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隔壁大妈拄着拐杖出来跟他打招呼,桥杬笑着应了,人的一颗八卦之心真是到了八十岁都不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