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半路改写 桃之夭夭》园艺天很晴

21、第二十一章 以死相陪

　　“师父，你醒了！”花千骨睁开眼睛，眨了眨眼，幽若和舞青萝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我不是死了吗？这是在哪里？”花千骨一时反应不过来，难道她没死？
　　舞青萝笑道：“千骨，你只是晕过去了，我们在绝情殿，在你的房间啊。”
　　幽若擦擦眼泪，点头道：“对呀，师父，你已经睡了三天，饿不饿，青萝师叔替你准备了吃的，我帮你端过来。”
　　梦里的情景在脑海浮现，一幕幕犹如画卷清晰地记录着师父的音容笑貌，花千骨环顾四周，她终于回到了绝情殿，她最依恋的家。滚烫的泪珠从脸颊滑落，自从失去妖神之力，她便像正常人一样，可以纵情流泪。
　　师父呢，对，她要去找师父！花千骨掀起被子就要下榻，舞青萝扶住她，拿手帕替她擦脸，柔声哄劝：“千骨，你的身体虚弱，要先吃点东西。你放心，世尊允许你留在绝情殿，等你吃好了我们就带你去看尊上。”
　　花千骨不住地摇头，她没有心情吃饭，她要马上见到师父，一刻也等不了！
　　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柔柔映着湖光山色，天地间一派朦胧祥和。偶尔微风拂过，一两片桃花瓣悠悠飘落，融进泥土，和地上的花瓣一起，铺成一条粉色的花路，而那如画的白衣仙人却再没有回来过。
　　花千骨推开幽若，踉踉跄跄几步冲到一棵桃树下，跪在白玉雕刻的墓碑前，手指颤抖地轻抚过上面的字迹，指腹反复摩挲着“白子画”三个字，泪如雨下。
　　“师父……”她开口轻唤，声音异常沙哑。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师父，其实小骨从来都不恨你，小骨只是恨自己。如果不是我，师父就不会中毒，如果不是我，师父就不用承受消魂钉之痛，如果不是我，师父也不会变成凡人。”
　　“小骨不是有意说那些话惹师父伤心的，小骨只是以为师父不要我了，以为师父讨厌我才将我流放蛮荒。师父，小骨错了，我应该把事情搞清楚，应该相信师父，师父博爱天下，是不会轻易杀人的。”
　　“世尊说的没错，是小骨太天真，太轻信他人，才会导致妖神出世。是小骨自以为可以教化妖神小月，才会被转移妖神之力，害得师父欺瞒天下来封印我的妖神之力。都是小骨不懂事，师父，你回来好不好？你看小骨这么丢脸，总是被人骗，你回来教教我啊，就算是被师父罚不许吃饭，被罚倒立看书，小骨也心甘情愿。师父，你回来好不好？”
　　她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请求，像是个被丢弃的孩子。天色逐渐暗下来，旁边的幽若和舞青萝捂着嘴，努力不哭出声来。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迹，染红了泥土。忽然想起那一夜，大雨倾盆，她跪在师父门前，不停地磕头请师父原谅她。可是后来，院子里的桃树都枯死了，她也一步步走上不归路。不行，师父最爱桃树，她不能把师父心爱的桃树毁坏。手忙脚乱地用衣袖擦干地上的血迹，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用清洁术把衣衫打理干净，她挪了个位置，靠在墓碑上，双手环住碑身，紧紧抱住，就像小时候靠在师父的怀里一样。“师父，这世上小骨最疼你啊，你也最疼小骨是不是？”她闭上眼睛，歪头想了想，道：“师父教我弹琴，传我法术，助我修得仙身，陪我吃饭，还会在小骨初次下山历练的时候，嘱咐这个嘱咐那个……师父，那时候小骨真的好开心，因为小骨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师父，小骨在梦里看见你了，桃花簪我也会一直戴着。师父，你一个人会不会很孤独？让小骨去陪你好不好？小骨虽然很笨，但是可以帮师父束发，做师父爱吃的桃花羹，给师父洗衣服擦地板。师父你不是说，凡事应亲力亲为，少用仙术吗？”
　　幽若和舞青萝很紧张，生怕花千骨寻短见，商量着要怎么做，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幽若想起帮尊上整理遗物时，盒子里修复好的宫铃，急忙走过去，对花千骨说：“师父，你不要冲动，尊上他有东西留给你。”
　　“真的吗？快点给我！”
　　幽若看花千骨急切的样子，心想这招果然有效，于是眨眨眼睛，故意卖关子，“师父别急，尊上说你肯乖乖吃饭，才让我把东西交给你。”
　　“好，我答应你。”现在的她，只要是师父吩咐的，无论是什么事，她都愿意去做。
　　一顿饭，花千骨吐了好几次，幽若和舞青萝在一旁看得心酸，又是为她抚背顺气，又是沏茶倒水的。花千骨却像没事人一样，坚持着把饭吃完了。
　　幽若自是不好再拖延，只能将她带到白子画的房间，把她发现的盒子拿给花千骨。
　　花千骨坐在案边，双手颤抖地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五彩的宫铃。伸手取出小小的铃铛，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当年在蛮荒时，这宫铃是她最珍贵的东西，可是却被师父无情地刺碎了，随之破碎的还有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师父竟是将它修补好了，花千骨捧着宫铃，左看右看，细密的小裂痕在烛火下闪着细碎的光芒，与她晶莹的泪滴相交融。恍惚中，她似乎回到了那一年，她初上绝情殿。白衣仙人走近她，蹲下身子，道：“怎么像小狗一样，把宫铃挂在脖子上？”他的眼眸深邃如璀璨的星光，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取下她脖子上的宫铃，挂在她手中的佩剑上。
　　她顾不得擦眼泪，小心翼翼地将宫铃挂在腰带上。微动身子，腰间的宫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多么想向从前那样大声喊：“师父，师父？”但是她不敢，因为她再也听不到曾经的回应声：“小骨，我在书房。”那声音清冷如玉碎，却是这世上最好听的，远胜过瑶池的丝竹仙乐。
　　她一张张翻阅那些画纸，仿佛回到了那些年最幸福的时光。每天练剑，学琴，修习仙术，跟糖宝玩闹，看师父弹琴，听师父教诲，每日晚上和师父糖宝一起吃饭。
　　岁月静好，流年安乐，现在想起来，恍然一梦，美得好不真实。
　　最后一张画，月色如水，瀑布飞流直下，底部清澈的水潭里，男子的裸背染上了月光，三千青丝铺在水面，妖冶魅惑。右下角是一个小小的“花”字，旁边写着两行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不知。
　　花千骨身体一震，她从来都不敢相信，师父会爱她。她将那份爱深深地埋在心底，只希望可以长长久久陪在师父身边，做他身边的小石头。温柔地抚摸上面的字迹，心悦卿兮卿不知，原来那夜，她没有听错，师父，小骨终于知道了……
　　幽若看花千骨这几天一直在哭，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忍不住劝慰她：“师父，你要保重自己，尊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他希望你可以快乐地活着。尊上说，妖神之祸因他而起，与师父无关。尊上他临死前，特意交代春秋不败和世尊不要为难你，他还说，杀阡陌和东方彧卿会照顾你。师父，求你一定要好好地，幽若没了师祖，不能再失去师父了……”
　　花千骨抱着一叠画纸，双眼无神，半晌才道：“幽若，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幽若犹豫了下，不放心地说道：“那师父有事叫我，幽若就在隔壁。”然后才推门出去。
　　花千骨将盒子放回原位，只将那幅裸背图叠好贴身保存。起身走到柜子前，拿出白子画的一件白色外袍，熄灭烛火，一个人窝在榻上，紧紧抱着师父的袍子，嗅着师父淡淡的冷香，终是抑制不住放声大哭。
　　几天来，自从她恢复记忆，她便时刻处于崩溃的边缘。在她心里，师父无所不能，是修为第一的长留上仙，无论谁死了，他都不会死。她告诉自己，即便师父身中神农鼎剧毒，她也一样把他救活了。过去她接连失去了杀姐姐，小月，东方，糖宝，可她依然活下来了，不过是因为师父还在。她再痛苦再绝望，大不了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可是没了师父，所有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身边的人再多，她也只剩下一个自己。
　　师父，小骨真的好想你……小骨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师父有事，有师父在，小骨才有存在的意义……
　　哭声越来越大，似要将下一世的眼泪也悉数流干。月亮被云彩吞没，本来晴朗的夜空突然下起了大雨，雨点落在房檐上，发出一连串极不规则的声响，打破了寂静的夜。
　　花千骨放下外袍，翻身下榻推开门，呼啸的冷风夹杂着雨点扑面而来。她不管不顾大步冲到雨中，来到桃树下，用仙力撑起结界，将桃树和墓碑笼罩。
　　做完这些，花千骨方才坐在地上，紧紧抱住墓碑，泪中带笑，轻声呢喃：“师父，小骨一刻也等不及了，小骨不要杀姐姐，不要东方，不要糖宝，小骨只要师父……师父，小骨这就去陪你，你会在三生石旁等着小骨么？”
　　花千骨双手结印，浑身仙力暴涨，开始一点点消解四溢。头靠着墓碑，意识越来越模糊，闭眼的前一秒，她似乎看到了白子画。他从天边踏云而来，衣袂飘飘，伸出手温柔一笑：“小骨，师父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