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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成功的搭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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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慢慢地停下来。
门一打开,江凌薇就以狗刨的姿势“摔”出了车厢。
没错,是摔。
今天是崇江各大学来校报道的日子,崇江市里到处都是提着大包小包、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地铁作为崇江主要的交通工具,自然是更不例外了:只背着个书包的她,几乎是被大箱子、小箱子挤着贴在门上的。
简直是一个装满沙丁鱼的铁皮罐头。
江凌薇还没站稳,便被后边汹涌而出的人流挤的踉跄几步。她赶紧伸手抓稳旁边用来规整秩序的不锈钢栏杆,书包几乎被挤得脱离身体而去。
“妈的!一堆乡下佬!挤什么挤!有没有素质啊!踩着爷的鞋了没看见啊!瞎了你的狗眼!”人群中突然有位大哥骂将起来。
江凌薇向来有些不屑这种人,现在地铁站里又闷又热,还遇上这种讨人厌的家伙,她简直要后悔死不让爸爸来送她上学了。
但既然是自己选的地铁,跪着也得把它坐完。她重新站稳,死命的从人群中拉那挤在人缝中的书包,一边心里抱怨着:崇江市领导干嘛的啊!就不能多修几条线路?!不比在劳什子破广场上建什么艺术雕像有用?!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汗水津津的肥胖身体挤在她身上,几乎把她从栏杆上挤出去。再一听那骂骂咧咧的声音,这不就是那“瞎狗眼男”?
嗬!你撞着我,你还有理了?!本来老娘要看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祖训上不修理你,你现在倒自己撞枪口上了!我不整治一下你这社会的渣滓,都对不起把你送到我跟前的上帝老人家啊!
肥男看到面前是一个不高不壮的小姑娘,气势一下子又升腾起来。
“好挤哇你看不见?挡在这里做什么拦路狗,有点社会公德好伐?”
“你和我谈社会公德?”江同学一眯眼,把好不容易收回手中的书包潇洒一甩。“你在地铁里骂东骂西就是社会公德咯?你口里一直狗啊狗的,看来您和大家不是一个物种啊!您不知道地铁里不允许带大型攻击犬入内吗?乱吠有伤风化啊大叔!”
“你骂谁?!”胖男人听到这急了,脸上肥肉乱颤。他把脚一抬,以超常的柔韧性翘到江凌薇眼前,指着自己的皮鞋大骂:“老贵的鞋让踩成这个鬼样子!你知道这鞋多值钱么?知道这是什么皮不?”
“有钱还坐地铁干啥?有本事别和我们贫下中农挤嘛。”江凌薇微微侧脸,不屑地说:“放放脚好咯?大叔鞋里垫了鲱鱼罐头啊?臭出十八种风味儿呢。”
“你说谁?你再说一遍!”那人放了脚,一只肥肥的手指简直要戳到她眼睛里。江凌薇轻蔑地看他一眼,“给你提个醒,放下手指。”
“怎样哦?打电话哭爹喊娘……”
那胖子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哎呦一声惨叫着砸在了围栏上。
江凌薇紧抓着他手腕、拗在他身后的手一收,趁势往前推了一把,那人便连带着身下的不锈钢围栏一起摔在了地下,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被脚下的栏杆绊了一跤,扑倒在地上。
刚才就在一旁找机会劝解的地铁职员赶紧围上前来,把那还准备扑上来揍江凌薇的男人左拉右扯地站起来,又连拉带拽地脱离了现场。
哼,惹到本尊,算你倒霉!
留在原地独享胜利果实的江凌薇得意洋洋地一抹鼻子,伸手准备掏出手机来拍个照,将来好给朋友炫耀,一摸裤兜……
“谁偷了本姑娘的手机!!!”
因为丢了手机而上蹿下跳找工作人员协助查监控、报失的江凌薇,现在闭着眼,估计都能画出这个站内部的详细地图了。
然而手机还是没找着。
那可是她打了一暑假工买的啊!人生中的第一次,意义非凡,不是爸爸挑个贵的送她可以比拟的。
她一脸懊恼地出了地铁站,垂头丧气往崇江大学走去。
登记报名的高峰期已经过了,长桌前只剩下零星几个新生和辅助报名工作的上一级学生。江凌薇找到负责登记的那位学姐,听她说完流程,开始一份份填表格。
好多。
她一边填着,一边三心二意地跟学姐聊着天。
学姐是崇大《崇江报社》的一个编辑,她虽然不学新闻,但谈起新闻学来,两只眼简直要亮的发光。江凌薇看着她,其实心里极为羡慕。
她要上的也是崇大新闻系,但她并非自己考来的,她学习成绩并不算很好,虽然累死累活死学了两个学期,最终还是和崇大差了十几分,靠着爸爸的关系,才勉强被崇江大学录取了。
新闻学是她自己选的,看到这个专业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做新闻还要学。她之所以选这个,是因为这是崇大要的分最低的一个系,也就是说,是崇大据说、也是实际上最差的一个系。
一提起这个,江凌薇就忍不住捂脸。
实在是没脸见人,她费好大劲儿才考的分数,居然生生和崇大的录取线差了十几分!这样的分上新闻系,至少还给她这样一种感觉:你看,我不是靠关系来的,是因为咱们崇大新闻系招不着人,才破格录取的!
两人正聊得火热的时候,旁边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问道:“您好,是这里办入学报到的程序么?”
江凌薇往旁边一看,是一个白皙瘦弱、长发白裙的漂亮姑娘。
简直是“国民初恋”的样子嘛。江凌薇觉得自己都忍不住我见犹怜了,便反客为主地问道:“是啊,同学来报到的?”
“不是,”美女有些着急,“我缺了一个证件,诺,就是这个。怎么办啊?”
学姐扫了一眼她伸过来的手机上的图片,想了想,拉过旁边一个同学问:“哎,这位同学缺了户籍证明,怎么解决?”
“不知道啊。”那位同学也挠了挠头,踌躇地说:“要不,我去问问东哥?”
等那位同学带着美女一走,江凌薇又和学姐聊了起来。
她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学姐,东哥是谁啊?”
“东哥,向东流嘛。一商学院的学长,挺帅的呦!”
“向东流?!”江凌薇手下的笔在表格上顿住了。“哪个向?哪个东?哪个流?”
学姐面对她惊讶又兴奋的表情愣住了,被她一催才从旁边拿了纸笔,写了这三个字儿。
江凌薇迅速拽过纸来一看,果然是这三个字。
“他在哪呢现在?”
学姐愣愣的朝一个方向指了下。
江凌薇急忙看过去,远处一个瘦高挺拔的背影正在给刚才两位同学讲些什么。
那极短的头发,那站着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弯着左腿的样子,不是那个搞死了她可爱的小仙人球就跑掉了的向东流还能是谁?
她之前被丢了手机带低的气压顿时回升,把笔一扔,表格一推,便离了凳子往那人的方向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江凌薇几乎在心里磨拳搽掌了。
这家伙还记得她不?不会忘了吧?距她妈说,自己从小就是个特别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向东流这家伙又没有长第三只眼,审美不会太脱离大众的吧?
该怎么搭话呢?要文雅,要可爱,要萌。
她心中默念着之前曹珂教给她的搭讪三字经,冲到了那人影的背后,轻柔文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转过来了!转过来了!江凌薇死死盯着有些疑惑的转向她的脸,心里陡然想到:原来她东流哥长大了是这幅样子啊。
六年之后的向东流并没有变的太多,只是棱角越发鲜明、骨架长开了而已,还是看得出小时候隐约的样子的。而之所以江凌薇不愿意承认他真的很帅,其中的原因……
哼,六年前毁掉我的仙人球、还不带着我自己偷偷溜走的家伙能有多帅?
没错,本姑娘就是个记仇的小人。
向东流刚解决完那同学的问题,感觉到背后有人拍自己的肩,便转过身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水汪汪、殷切地注视着他的大眼睛。
他可以确信,第一眼并没有给他很熟悉的感觉,只觉得惊恐:姑娘的眼睛好看是好看,可是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同学,你有什么问题要问么?”他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准无害学长”应有的和蔼笑容。
“学长,你还记得我不?”话一出口,江凌薇觉得已经被自己酸死了。
“……”
“我之前叫江春水,现在叫江凌薇。想起来了么?”她依然不肯死心。
“……”
两人对视沉默着。
几秒后,江凌薇运足气,大喝一声:“喂!向东流!有本事你就给老娘滚远点!”吼完又问了一句:“怎么样?有印象了没?”
在全场人都愣住之后,向东流终于有了反应。他嘴角抽了几下,说了三个字:
“江、春、水。”
江凌薇一下子高兴地要跳起来。她不顾某人头上的黑线,开心地说道:“哎,我就说嘛。想起我了吧?”
旁边一位刚从懵的状态回归的同学突然加了句:“一江春水向东流。你俩不会是青梅竹马吧?”
“不是。”这回向东流回答的很快。
“东哥是怕媳妇儿打吗?”另一个同学插了一句打趣道:“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告诉管彤你被漂亮学妹搭讪了。”
“管彤是谁啊?”连江凌薇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说这话时不大高兴。
“我们高中同学,旁边中法联大的学霸。”
学霸。
真是一个让人心痛的名词。江凌薇觉得自己被这个词儿捅刀了。
向东流打发这群看热闹的同学快去收拾报名点的桌子,顺口问江凌薇:“春水,你上什么系?”
还是这样,一来就问成绩。永远就只有成绩好问啊?
“我改名字了,都说了我现在叫江凌薇。”
“哦,凌薇。你什么系啊?”
“新闻系。”江凌薇气鼓鼓地说。
“哦。”向东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分开时还以为再也不会有纠葛,现在久别重逢,倒是比陌生人还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沉默一阵子后,他边收拾着手里的表格,边再次问道:“我们要收摊了。你怎么走?要我送你么?”
不想送就别送啊,干嘛这样问!真有送的意思那还用问么?送就好了啊!
“不用。”江同学依然不开心,“男朋友来接我。”
她摸了一下裤兜,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丢了手机。
“那个,”她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你能把手机借我用用吗?”
向东流答应了一声,从包中摸出手机递给她。
不算新颖的款式,边角也有些磨损,屏幕上的贴膜有好几条划痕都没有换新的。江凌薇边摁亮屏幕,边想到。这家伙偷偷溜掉的原因是为什么啊?把日子过得这么艰苦……
她偷偷瞟了眼向东流:他正低头在纸上写些什么。江凌薇赶紧低头看手中的手机,迅速地把自己手机号码输进去,加了备注。看向东流做完手头的事情,又急忙做贼心虚地拨通卢俊的电话。
“哎,是我。接一下我,崇大正门,对……”
她故意声音很高,通话完还手机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句:“他说马上就来。”
“好。”向东流把手中整理好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想想又加了一句:“男朋友的话,我应该不方便……”
江凌薇赞同地点点头,看他抱着一大摞东西随同学离开的背影。
靠。
真的很想再说一句:向东流!你有本事滚远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