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逃生》风溯君

9、第二条禁令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英勇的人。被害妄想症让我善于躲避一切危险。我害怕黑暗，恐惧未知，更加远离难以掌控的东西。

　　我看各种书籍，学习各种知识，为了对身边发生的一切异象找到合适的解答，当然也用它们来夺走我过多放在恐惧上的注意力。

　　我看植物学，以分辨所有能杀死人的植物。许多人以为他们终其一生都不会碰到那种东西，然而危险一直在他们身边徘徊。每年有数百人死于食物中毒，同时有数百人因食物中毒损害器官。任何植物带有的自御机制都可能让人流血，它们将病毒和虫卵送入人的血液中，一旦它们生长起来，它们能轻易置人于死地。

　　它们明明看上去像是最无害的生物。

　　我开始沿着绳子向下滑时想到了一种植物，叫做箭毒木。它能通过人体伤口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液凝固20分钟内死亡。

　　其实想这些没有任何用处，我只是在胡思乱想分散注意力罢了。

　　我的脚再一次落到了地上。

　　四面都是零碎的雕塑碎片，我紧抓着绳索叫了两声“龙虾”。

　　“龙虾！龙虾——！”

　　空空荡荡的回声在整个房间里不断震荡、放大，向远处延伸，我将还有很长一段的登山绳绑在自己的腰上，然后向前走去。我摸了摸我腰测的匕首，确保自己还有防身的武器，就像蔷薇的荆棘，箭毒木的毒。

　　整个大厅一片灰暗。

　　我想龙虾可真是太讨厌了，他明明有手电筒，为什么不打开它。他不只有手电筒，还有火柴。

　　我恼怒地叫喊，却又不敢喊得太大声，生怕惊动了什么。李在上方焦急地看我，他不时抬头张望四周，我开始庆幸我下来了。如果让我在上面，在未知的等待中恐惧，我宁可下来亲眼面对这些。

　　“龙虾！龙虾——！”

　　我放大了一些音量。周围的回声更响了，它们重叠交错，像是永远无法逃出这片空间一样在我耳旁不断回响。我向前又走了一大段路。

　　我以为我已经走了一大段路，但是回头一看，我距离上帝之手只有十米。

　　我将手缩进袖子里，用脚尖试探着向前走。我开始后悔了，我不应该自己下来，我应该带上李，或者干脆让李下来。

　　空洞的空间里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响，我的心脏又在胸腔里擂鼓。我觉得再这么下去我迟早会因为心脏的问题猝死。没有死我一定是崩溃了。

　　就在那一刻，我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就像是脚碾动地面的声音，或者某种啮齿类动物啃食坚果的声音。

　　我的头猛地转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下一秒，我在黑暗中被一个庞然大物猛地向后扑去！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抽出了腰间的小刀，猛地向前捅去，紧接着我听到了一声痛呼。

　　——是人。

　　我的心脏狂跳，血液沸腾起来，全身都开始颤抖。我捅在哪里了？我捅的是龙虾吗？如果不是龙虾他是谁？

　　我用手支着几乎翻倒在我身上的人，感受到他火烫的皮肤上凸起的青筋，我奋力将他推开，手上的力道却突然一松。我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出现了。他从那个男人的背后出现的同时将对方向后扯了过去，我的手臂因此轻松了起来。

　　紧接着，第二个人一把拧住了我握刀的手，巨大的力道让我几乎无法使力用刀。我惊恐地挣扎，然而对方将我猛地提起，手绞后背贴着他的胸口向上帝之手退去。我拼命扭动和挣扎，试图呼叫，然而对方捂住了我的口鼻，一直到我们真正到达上帝之手下方。

　　我几乎要窒息，眼前一阵阵发黑。我看向上空，眼前却一片昏花。接着绑架我的人凑在我耳边说：“安静点儿！”

　　……龙虾！

　　我愕然地瞪着他。他似乎终于明白我快要被他闷死了，于是松开了手。我大口喘气，却又被他掐住了脖子。

　　“轻点儿声，”他说，“在这待着，我去把那个家伙拖过来。”

　　我抱紧自己的双臂涨红着脸点头。我庆幸地想如果死在龙虾手里也不算坏，起码不会比被陌生人杀死或者被这里的鬼魂杀死强。

　　等等……陌生人（strangers）？

　　我忽然陷入了思考中，龙虾再次进入了黑暗。我意识到龙虾对黑暗的适应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没有做过再次下来的决定。

　　龙虾的脚步声几乎听不见，他像是一只黑豹一样消失在黑暗里。我感到在光亮里待着舒服多了，虽然四面的黑暗依旧在积蓄力量等待给我致命一击，但是起码我感到我周围是安全的。

　　我等了很久。我想是很久。

　　龙虾终于再度出现在我面前。我看到他两手空空，脸色阴沉。

　　他说：“不见了。”

　　“什么？”

　　“那个人，你捅的那个人。”龙虾说。

　　“什么意思？”我有些傻眼了。

　　“他被你捅伤了大腿，无法不出声地自行移动。要么他的同伙还在附近，要么——”龙虾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的想象力立刻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恐惧得浑身汗毛都倒树起来。

　　龙虾此刻看了一眼上方，我连忙抬头往上看，却发现李不见了。

　　“李！李！——！”我叫道。

　　没有回应。

　　龙虾抓住我腰上的绳索，用力拽了拽，确定了绳索的稳固，接着他将我和他缠在一起向上攀爬。

　　他的手臂力量极强，哪怕携带着我这样一个累赘也上升得又快又稳。肌肉随着他的动作突出，每上升一段，我的身体都跟着摆动一下。

　　就当我们即将接近顶端时，我突然产生了一种非常坏的预感。我猛地向上看去，那一瞬间仿佛慢动作回放一般，我看到我们上方的绳索开始移动，支撑的木板被摩擦生出无数灰屑，接着绳索开始疯狂往下滑，我的身体猛地往下坠！

　　在头脑一片空白中，我的腰被狠狠勒住，倒吊在了空中。我感到胃和肾脏被挤成了一团，倒吊使我差点呕吐出来。我抓住吊住我的腰上的绳索，低头向上看去，龙虾的一只手扳着木板的边缘，另一只手拽着已经从他身上松垮了的绳索。

　　我颤声说：“龙……”

　　龙虾咬合牙齿，下颌从脸颊两侧凸出来。他将我像是个秋千一样甩动起来，接着我像个铅球一样被猛地划出一个圆弧掷到了上方！

　　我在落下瞬间抓住了龙虾的手臂。他的粗壮手臂从我的手中滑下去一直滑到手腕。我伸出两只手一起用力拽住已经因摇摆而抓不住地板的龙虾。在我彻底将整个人紧贴地面之时，我终于费尽我的全身力气将龙虾抓住了。龙虾向下看了一眼，我看到他的胸口也在剧烈起伏。

　　他抬起头冲我露出了一个极为爽朗的笑容：“这是你干得最漂亮的一次。”

　　他的另一只手猛地向上一冲，扳住地板，借着我的力量双手一使劲就升了上来。我放开了龙虾，一屁股往后坐在地上，后怕得直喘气。

　　龙虾也舒了一口气。他将我从地上拽起来，甚至帮我拍了一把屁股上的灰，他又说了一次：“干得漂亮。”

　　我忍不住打量他的身体。我看到他的身上都是灰，背心也被撕破了好几处。我想到他牺牲自己也将我摇摆着送上去，于是说：“知恩图报。”

　　龙虾又咧嘴笑了笑。我想他笑起来可比不笑的时候好看多了，不讽刺也不阴沉。

　　龙虾来到我先前捆绑绳索廊柱旁，他蹲下来观察了一会儿，举起躺在地上的绳头说：“刀割的。”

　　我猛地扭头看了看四周。

　　“李……？”

　　“不一定是他。”龙虾站了起来，指了指我身上的绳索，“不论李究竟是否还站在我们这边，起码我们得到了三个有效信息。”

　　“什么？”

　　“一，他们手上有刀。如果是李割的，那么李现在也属于他们那一边；二，他们对我们的策略是敌对；三，他们其中一个人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因为你。”

　　我滚了滚喉结，问龙虾：“你之前是在找那个人？”

　　“我听到了一些声音，”龙虾说，“我想不是鬼魂，就是他们。”

　　龙虾耸了耸肩，“如果他们要想对付我，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所以你躲了起来？”

　　“没错，”龙虾指了指我，“不过我可没想到胆小鬼会下来找我。”

　　我的脸涨红，结巴了一会儿，紧接着问：“鬼魂是什么？”

　　“就是鬼魂，”龙虾说，“我说过这里什么都可能出现。”

　　我猛然想起了那双穿着羊皮鞋的小脚，冰冷的猜测再度将我冻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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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都没有评论，你们不爱我了┑(Q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