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来捣个乱而已》印晚

2、一、婢女木芽

　　铜镜中的这张脸，与我小时候所见分毫不差。只是我用了二十五年的脸和身体突然换了一副，即便换的这张脸出奇地在我脑海里十几年如一日的记忆犹新，然而我仍旧没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去接受。于是连日来，我端着镜子一遍一遍熟悉这张脸的模样，同时也感叹世事总是神奇到不可思议。
　　几日前我还以为卖地瓜干的婆婆同我开玩笑，大抵是谗我手中的瓜子吃。花白头发的年纪了还要推一大车地瓜干卖，挺不容易的。我便将手中的瓜子匀了一些给她。听她继续忽悠。
　　她告诉我，我将去千年前的大宁王朝出趟差，若运气不好的话，车费食宿和一切生活必须品得自理，极有可能要自备生存技能，当然也有可能回不来了。另外还需兀自珍重，因为没有工伤和意外保险。
　　我呵呵地乐了，只当笑话听，“那怎么去呢？”
　　她将我手中另外一半的瓜子又匀了一半到她自己手里，征询我的意见，“你觉得被板砖拍死，然后再穿过去如何？”
　　“不好。”我及时将自己的意见反映给她，同她逗乐，“不够壮丽。我觉得这种情况，必是天空一声乍响，狂风四起，蚂蚁搬家，狗吠鸡鸣，一切超呼自然的现象都即将证明接下去将有一场血雨腥风，不同凡响的事情要发生……”
　　老婆婆一把将我打住，“介时记得你曾经的诺言，要替她照顾封成。”
　　什么？我一愣，身子像被一记惊雷给劈过，“你……”
　　老婆婆许是以为我不愿意，思索片刻，安慰我，“你别一副同这个世界生离死别的表情。也未必一定回不来，有可能还会回来的。电视剧不都是这样演的吗？穿过去，死了一次又穿回来了。你是从我手里过的第一例，这方面的资料我这里还是比较欠缺的。你有恩情未报，大抵报完恩，然后死上一死就回来了。真的，你别弄得跟生无可恋似的……”
　　“款款，一个人在那发什么愣呢？”我被远处而来的老哥的叫唤声惊醒，只见老哥的发型是同他的人生一般越来越有逼格了，手里还提着一袋子我爱吃的葡萄。
　　我余光瞧见老婆婆冲我诡异一笑，在我的目光从老哥身上收回时，老婆婆同她的一车地瓜均已不见踪影。我不禁对她肃然起敬，这一车地瓜干让一个壮年人拉起来都颇为费力，她许是见我来了帮手不好忽悠，竟一下子连人带车瞬间遁得一干二净。
　　我想这老婆婆定是卖地瓜的同时兼职算命的，她的目的有可能是想让我买个护身符什么的挡下她口中的穿越之灾。
　　正思忖着，人群中爆发了一声惊叫，半空中便有块不明物体朝地面砸了下来。人群四散开来，拥挤之时，我清晰地感觉到后背被一只有力的手推了一把，原本应该稳稳落地的不明物体稳稳地砸向我的头面，再落向了地面。
　　一块硬且厚的板砖，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看清了它。浓稠的血液带着腥味一条一条地从我眼帘滑了下来，眼前一片嫣红，模糊之中，只见那从小疼我的老哥嘴角滑过一丝笑意。
　　如今，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只能盘腿忧愁，望着镜子中的这个唯一的熟人哀叹。老在我面前晃荡的碧衣丫头叫木芽，已经一连几日苦口婆心对我进行据说是深层次且来自心灵的拷问。我原本十分好奇，这正值发芽般葱嫩年纪的小姑娘，能问出什么深层次的问题来。可她却让我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在这深宫之中，若不日日思忖着如何宫斗，那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我十分理解，像木芽这般十六七岁正值青春期的女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我们不能因为人家是小宫女，身份地位不高，就忽略人家的健康成长。这个时候的孩子得十分重视，若没有正确的引导，搞不好会变得愤世嫉俗，仇视社会，影响她以后漫长的人生道路。
　　于是我拉了她的手，用春风般的面容对她循循善诱，“美女，咱们的人生里，除了斗争，还有许多更美好的事。尤其是你这般十六七岁青春风吟的年纪，出门右拐，找另一班小宫女研究研究胭脂水粉或逛个街，找个男人或者女人由你选择谈个自由恋爱，读些书憧憬一下你未来的人生。生活应该是丰富多彩的，你会发现仇恨和偏见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我以前珍藏了许多本书，什么《心灵老鸡汤》、《知心姐姐问答》、《十八岁的女孩该如何规划人生》、《女孩二十，别慌》，推荐给你看是极好的，可惜都没带来。”
　　木芽与进门的另一丫头无奈撇嘴，哀伤摇头，“娘娘果然是疯了，成日里胡言乱语。”
　　见我对宫斗系列的任何提议都不感兴趣，木芽想是思虑自己是跟着井漫的陪嫁丫头，也就是我这身体的前主人带进宫的婢女，不似其他宫女可以想法子跳个槽跟跟有上进心的主子，要想求上进，还得逼着我干点事儿。于是鼓动一群碧衣宫女齐刷刷地往我跟前跪。吓了我一跳，赶紧从床上蹦跶下来捞她们，“有话好好说，我这年纪轻轻的，不太习惯这么隆重的礼节。”
　　这一水儿十七八岁的丫头，细腻柔嫩的模样，清淡碧绿的一方褶裙，露在裙袖外葱白的手，都分外惹人怜爱。水灵灵的年纪，就得在皇宫这种门庭分外深严的大单位工作，显然这个单位并不提倡以人为本的观念，工作时间长，不提供法定节假日不说，员工还没有人身保障，一不留神都把小命都搭在这里。难得的是这小把的年纪，很能溶入严苛的环境中，个个都有主见有想法，日日思虑的皆是内斗升级这般费神费脑的事儿。
　　我只费心的是，也不知木芽还记不记得午间和我说要炖碗燕窝给我做点心的。
　　木芽是这太子妃昭台宫的管事宫女，她没有起身的意思，于是跟她一起跪下的宫女任我怎么拉扯都没好意思起来。我还瞧见跪在木芽身边年纪最小的小灯同学刚跪下时由于跪的太实诚，约摸是磕到膝盖了，这会儿将起未起的，呲牙咧嘴猛得一顿揉搓，又不得不跟着木芽继续苦跪，一脸地革命斗志全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