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歌》会飞的小枕头

3、第 2 章

　　已经不想再说“加油”了，如果是你的话，只要能在喜欢的地方做喜欢的事就好。即便辛苦，即便惶恐忐忑，即便收获与付出不成正比，也是值得的吧。我一直留着你送我的那套漫画，像是护身符一样，在频繁的搬迁里，成了难得的“遗物”。然后在这个如同首尔一样寒冷的夜里，总觉得有什么一直被温暖着。
　　—苏纨如
　　大概是定位的问题，用心理学来解释就是首因效应和晕轮效应。所谓首因，就是说人们在对他人的总体印象的形成过程中，最初获得的信息比后来获得的信息影响更大。而人们对于他人的判断，首先是根据个人的好恶得出的，然后再从这个判断推论出认知对象的其它品质。也就是说，如果脑袋上被贴上好的标签，那么就会被好的光圈笼罩，并被赋予一切好的品质，反之亦然。显然，我和韩庚之间，或者我和对门那五只之间，属于后者。
　　这并没有增加我的不快，我想韩庚一定是个好人，又或者他真的很担心那五只，还是真的和故事里说的一样，无论豆花还是花庚都是王道呢？有时候我会这样混乱的想着，然后嘲笑自己的白痴。我实在找不出理由告诉自己，偶尔遇见时韩庚别有深意的眼神。我还不会浪漫到想象成会有一段罗曼史发生，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个陌生人。不对，不是陌生人，陌生人还会有了解的一天，而我只是个路人过眼既忘的路人，用这样的称谓或许更为合适一些。这样的日子虽然有些小瑕疵，但不失为惬意。可是我忘了一句老话，或者我想自己还没倒霉到那个份上。可是要知道，有时候人倒霉起来，是会连喝凉水都塞牙的。那句老话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SM公司的工作人员登门拜访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进展的非常不顺利，无论是公还是私。我写的故事并没有得到认可，虽然它还没有写完，可是出版社相熟的编辑已经明确的告诉我，这样的作品即使写完了也不会有变成铅字的可能的。这让我很受打击，到不是因为自己的故事没能被接受的关系，而是编辑之后的一句话。这个好心的前辈在看完了我的稿子之后，语重心长的说：“纨如啊，我知道你很喜欢写作，可是或许你应该找一个更适合自己的梦想。太过执着的人生会失去很多东西的。”他的意思很明显了，我很不甘心又觉得委屈，可是却不能反驳什么。因为在他之前，我已经陆续收到好几家出版社的退稿了。或许他是对的……有时候我会这样想……又害怕自己会再想下去。我想我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这是很有必要的。可惜的是，老天爷并没有给我更多思考的时间，在那之后不久，我就收到了公司的通知，我被解雇了。毫无征兆的，就那样发生了。公司给了我很多理由，行业不景气啊，公司改组啊~等等等等。我很平静的接受了，没有去争辩什么。即使在那之后，我的职位很快的被一个韩国人代替，而他似乎和主管有很不错的关系。“外国人吗？”出门在外我第一次产生这样无力的感觉。
　　没有了必要的生活来源，我的故事进展的就更不顺利了，其实我没有更多的心思去关注它。很久没有去碰我的纸笔了，那么不喜欢出门的我，被逼着天天出门去找工作。情况却依旧不容乐观，没有谁愿意聘用我，无论是兼职还是全职。尽管如此日子还是要过，饭也还是要吃，只是存折里的数字变的越来越小。我变的很容易烦躁，心情也很不好，当然我并不认为这是我的错，我想没有人能在这种时候心情很好。于是在我终于在银行拿出自己的最后一笔钱的时候，我不得不意识到，再不采取行动自己就会真的在这异国他乡弹尽粮绝了。
　　你大概想到了，我把主意动到了什么身上。我不愿意这么做，事实上，一开始我并不愿意收下它们。而在最后因为工作人员的坚持而不得不收下，我也没有真正动过它的念头。那些要把它卖了的想法，只是想法，不是每个想法都要去实行的。比如实际上，我曾打算把那张演唱会票和那张签名照还给他们，即使我见到他们的机会几乎为零，我想我可以偶那个门缝里塞进去，这应该无伤大雅。后来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我忽然想到，这张演唱会门票和这签名照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非常难弄到手的东西，事实上只要他们愿意，这些完全不是问题。相对来说，楼下那些孩子们可能更需要吧。这样的东西对她们来说应该不止是惊喜。所以我的计划本来是在演唱会的当天，将它递到我下楼第一个遇到的守候的女生，我想就当是圣诞礼物，给一个陌生人。而她的激动和快乐则是给我的礼物。我真的是这么打算，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不能实行，毕竟生存往往是很残酷的事情。
　　接下来你应该就猜到了，我将转让的信息挂到网上，很快就得到了回应，那张演唱会vip票卖了个很高的价钱，高到我难以置信，它几乎等于我两个月的生活费。至于那张签名照，出于有些欠疚的心理，我将它送给了楼下的女生中的一个，她夸张的抱着我，一口一个“姐姐” 兴奋的很，感动的就差没掉眼泪了。我想她一定在感谢上苍给她的好运，只是她并不知道其实这份好运本可以更大些。拿着这两个月的生活费，我去了附近便宜的市场，买了一些白菜、猪肉和面粉。想着给自己做一顿好的，我想过了一个月三餐都是拉面的生活，差不多我把这辈子的拉面都吃完了。而在这“寸肉寸金”的国度里，我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少花费的奢侈法。即便我从小在南方长大，天生对面食没有多大的嗜好，可是似乎除了饺子，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是真正开工包饺子的时候我有些后悔就是了。我忘了别看这小小一个面疙瘩，从和面，揉面、晾面、擀皮到剁馅儿、调馅儿一直到最后出锅。其实是相当复杂的过程，而且非常的耗功夫。当然这要看你怎么去做了，而我……哎……
　　上品的饺子，皮、馅儿还有调味都很重要。面要上等的精面和粗面对调，比例要匀称，水要是冷水，最好是天然的矿泉水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一点。揉的手劲和手法都是一门大学问。这样的面皮才筋道口感才好，做馅儿用的肉要分材质，猪肉的上选是从两头乌身上生剁下来的夹心肉，手法要快，拿到要立刻去皮去血，这样才够新鲜。然后才是调馅儿和擀皮。馅儿要做出一个一口汤的口感，光靠白菜的水分是不够的。而且如果光是白菜的话，肉的鲜味会被白菜抢走，所以还要加别的，各地有各地的秘方，鸡蛋是最常用的，可以锁住肉的鲜味。但是只用蛋清不用蛋黄，这是要点之一。至于那满口的汤汁，其实是因为肉冻的关系。用猪蹄做的冻，冷却后会凝固，将猪蹄扔掉只留冻，切碎，放进调好的馅儿里。这样包出来的饺子才会满口汤汁。皮要薄，但不能太薄，这门功夫，擀好的皮要刚刚包住馅儿，半透明状。这样的饺子做出来视觉上才好，这很难，非常难。因为馅儿里的冻会遇热融化，里面的水分就会增加，如果皮太薄就非常容易破，而太厚就做不出晶莹剔透的感觉。蘸酱普通的是用醋，各家的密料不算其内，醋要镇江的沉醋三年既可，多了会太酸，少了就不够味道。上面洒上一层薄搏的桂花，要丹桂或者金桂。八月里采下的，方是佳品。一锅十来个饺子，整整费了我一整天的功夫。我想起外祖母还在的日子，想起和她第一次做饺子的情景。那估计是我一生中最悲惨的一天，重复了无数次的加水揉面，无论我怎么做都不能达到她的要求。我被罚“面壁”在空荡荡的院落里站了一天，饥肠辘辘却不敢喊饿。我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到了床上的，醒来的时候，外祖母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或许是因为太饿了吧，可恍惚间又觉得不光是饿那么简单。之后我收起了自己的不甘和心不在焉，和所有我的哥哥姐姐们对我说的一样“熬出来就好了，早日学完，早日脱离苦海。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开始安心的听她的话，做她要我做的事，努力完成她的要求，学习厨艺，一遍一遍的重复、重复再重复，直到她去世。她还没有教完我所有，就去世了。死前紧紧的盯着在她面前哭成一团的子孙们。我想她是希望在下面跪着的一群人里，总有一个能完成她的愿望。只可惜我们中没有一个走上了她希望的那条路。而我甚至没有留在她希望我能留下来的土地上。我的外祖母有我见过的和没见过的人中，最了不起的厨艺，可是她做了一辈子面点小厨，到死都没能碰过主厨的大勺。不是因为她不够好，而是因为她是个女人。
　　我制止自己再想下去，那不是段美好的回忆，尽管它几乎占了我现有生命的二分之一。勺起碗里的饺子，合着汤水。原汤化原食，这是我学到的关于食物的第一课，笑着放进嘴里。总是这样，她的手艺，她的口味，她的想法，她的执念。就如同面前这碗饺子，我只是吃了一口就停止了咀嚼，不够好的不如不要，不是一百分就是零分。果然还是这个样子的，可是这里是韩国啊~勉强一下都不可以吗~我苦笑的对自己说，可久经训练的身体，似乎有自己更诚实的反应。算了，就当做减肥吧~~哎~~无论是我的嘴我的舌头，还是我的胃或者我的身体，都在拒绝自己食用这碗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的饺子，我花了一天的心血居然还是成了这样的结果。心情有些低落，我给自己泡了拉面，边吃边收拾看起来有些杂乱的厨房。而饺子就被我远远的遗弃在餐桌上。我冲着它发呆，脑子里时而空白时而胡思乱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房间里很安静，天已经很晚了。然后我听见咔哒一声，几个男人的笑闹，然后又是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尽管他的力道很小，但是这样的声响在黑夜里还是清晰可闻。是他回来了。回头再看看桌面上还是热气腾腾的饺子，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我想我能找到比我更适合它的主人。只是他不要误会才好，我笑着，想到韩庚那戒备中又有些责难的眼神，没有恶意的，韩庚，真的是没有。我拿出薄膜纸，将碗好好的封住，然后走到了对面的门前。犹豫了片刻，想着是当面交给他呢，还是……犹豫再三。我回屋子里拿了纸笔在留言纸上留下：TO韩庚，希望不要误会我。这样的话，端正的放在碗上。挑了个最好的位置放在了门前，然后按响了门铃，听到里面响起：“来了~”这样的回应。我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的闪回自己的屋子里。背靠着门一个人在屋子里偷笑，也不去管韩庚的反应，等我回头从猫眼里张望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影了，同样的也没有了那只碗的身影。那天夜里我睡的很好，从来没有过的好。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将自己收拾停当，打算出门去进行新一轮的求职大战，开门的时候发现一只装满了饺子的碗，连薄膜上的字条都是我自己的字迹。我呆了一下，将碗从地上拿起来，拿进屋子，放在客厅的那张餐桌上，小心翼翼的数着，一、二、三、四……十二、十三、十四。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韩庚啊~~看来你的误会还真的不小呢~冷了的饺子已经失去了原来那种可爱的色泽，我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包括那只碗，还有那张纸条。那就这样吧~虽然依旧讨厌被人误会，可是我都已经努力过了，之后就我就安心的做我的路人好了，能做的我都做了。我出门去找新的能聘用我的工作，听到楼下的喧闹声，那些可爱的小妹妹们今天又聚集在楼下了。回来了么？我念叨着，脑子里出现金在中的脸，甩了甩脑袋，没有多想，因为这些和我没有关系。
　　那以后我很久未见韩庚，我和他之间那点微薄的联系，就如同被我倒进垃圾桶的那碗饺子，慢慢消失不见。有时候我会想一切就这么下去，我的生活，他的生活，楼下那些孩子们的。如果不是那场突如起来的大雨，那么之后的一切都会不同。不知你在下雨的时候会想起什么，我总在雨天想起那个古老的传说。那座青石板的断桥，那个古老的渡头，一个多情的女妖从书生手里接过缓缓撑开的油纸伞，她用盈盈的好奇的目光望着书生，那一眼成就了她一生一世的相思。那么我呢?在这样的雨天，这陌生的土地上，我想老天爷给我送来的，要比一个痴心的书生要有意思的多，非常非常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