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邕朝国都,熙攘繁华,不负盛名。
苏棠自入城之后,便收敛了气息,伪装成凡人一般,在一家客栈里落了脚。
又经几日打探,也逐渐发现了端倪。
这个邕朝帝京,的确有点问题。
文武百官,最忌惮的不是皇权,
平民百姓,最拥戴的不是帝王,
而是国师府的女主人——云奕尊师。
京都盛传,这云奕尊师,乃神女转世,其芳龄不知几何,却有国色天香之姿,且道法无边,可祈福,求雨,化厄,佑苍生…
国师府有门徒万千,道士百余,另有天师七位,深得国师真传,各个道法高强,皆乃人中龙凤。
“一派胡言!”苏棠阴沉着脸,打断了茶馆小二的滔滔不绝。
她所见,只有满街面色黑沉,气息浑浊,精气枯竭的邪修,哪来的什么人中龙凤。
小二被吓了一跳,连忙道:“客官,这小的可绝没有胡说啊,咱国师府的天师们,那真的是身怀绝学……”
他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一名样貌俊秀却透着股风流浪荡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摆摆手将小二挥退。
“这位姑娘,是初到京城吧?”来人调笑着坐下,又很自来熟地给自己斟了杯茶,用一种毫不掩饰的炽烈目光打量着她。
“是又如何?”苏棠侧眸扫了他一眼,见多了京城中不伦不类的天师道长,陡然间遇上一个气息凝实的邪修,她还真有点儿意外。
可惜实力差了些。
练气七层,修真界最底层的存在,若换了曾经的苏棠,便是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然如今,在这凡界帝都遇见,苏棠却不能再视而不见了。
“哈~那看来姑娘是真的不懂~”他说着,朝苏棠凑近,一道灵力化成的线,将她身体缠绕了起来。
苏棠不闪不避,任由他欺近跟前,在她耳边轻吐道:“什么叫国师天威~什么叫委身于人~”
男子说罢便起身,又对身后几人吩咐道:“带她回府~”
这男子一看便是个采阴补阳的主儿,苏浅并未反抗,任由这些人将她带进了一座府邸。
夜晚,她房门外的锁被人打开,又是白日那位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见苏棠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他便笑问道:“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苏棠淡淡地回眼,不疾不徐道:“在想我究竟是该杀了你,还是先留你一条性命。”
男子听罢,正待放声大笑,却不料突然一股雄厚的威压如山一般朝他身上碾了过来,男子瞬间跪倒在地,莫说抬头了,便是连话都说不利索。
只瞬间,他便满头大汗。
“前,前辈,饶命。”踢到硬板了,他心底悔不当初。
“饶你并非不可。”苏棠淡淡地说道,“但需要你先告诉我,何为国师天威?”
男子额间汗如瀑下,艰难地抬头,求道:“前辈息怒,是晚辈有眼无珠,口出狂言,还请您看在家师云奕真人的面上,饶晚辈一条性命。”
唯有金丹修士,才能以真人相称。
苏棠秀眉微蹙了下,邪修功法不正,能修至金丹少之又少,若这云奕当真是名金丹修士……
那她必定是,踩着无数人的血骨,一点点攀爬上去的。
这样的人,在云霄大陆,不可能籍籍无名。
苏棠撤了威压,对那男子问道:“云奕何在?”
男子顿觉浑身一轻,连忙回道:“家师尚在闭关。”
苏棠沉凉的目光瞥过来,男子连忙补充道:“就在国师府内。”
转日起,苏棠便摇身一变,成了国师府中的一名婢女。
而保举她的人,正是那位国师高徒,庄全。
“前辈,明日我方师弟归京,师父也许就要出关了,你看能不能……”庄全围在苏棠身边,想求收回打在自己识海中的那缕神念。
“你放心。”苏棠扫着落叶,淡淡回道:“此间事了,我自会放你一条生路。”
庄全固然为恶,但总算还没有人性尽丧,对他府上那些女子尚存了几分宽恕。
苏棠对替天行道不感兴趣,毕竟修行一道,本就是逆天而行。
庄全又一次失望的离开,却在即将拐过庭门时,被苏棠叫住:“等等。”
“你说的方师弟,是不是叫方白阖?”苏棠抬眸问道。
“正是,前辈认识?”庄全惊问。
认识或者不认识,结果总都是要见面的。
次日,苏棠照常出来打扫庭院。
没多久,国师府里就热闹了起来——但不是因为方白阖归京,而是因为云奕出关了。
方白阖携妻,又带着朱世壕,一同入了国师府,匆匆将安置任务交布出去之后,他便径自前往大殿,去拜见师尊。
“弟子幸不辱命,还乡数月,终于寻得一名五阴之时出生的女子,且已求娶为妻,带至京城。”方白阖跪在殿中,一一回道。
高座上的女子闻言笑道:“你做的不错~”
“这丹药和功法,便赐与你了,回去好好修炼,退下吧~”
但方白阖却犹豫了下,问道:“弟子不知,师尊寻这女子,究竟是为何故?”
他问罢,堂上方才还在笑的云奕瞬间冷了脸,一甩袖便将他震飞了极远:“多事!滚!”
方白阖咳着血从殿中走了出来,抬眸便见一女子,立于树下,手握着扫帚,正目光淡淡地望着他。
久居京都,他见过无数美人,但如这般清冷的,他第一次遇见。
方白阖有片刻的失神。
反应过来后,对她说道:“这里不用打扫,你到外院去吧。”
想了下又补充道:“以后也别靠近这里。”
说罢他便掩了袖上血迹,反将师尊所赠之物握在了手里,只要他走出这里,立马就会有众弟子来向他讨要,方白阖从不吝啬。
欲出庭门之间,苏棠拦住了他去路:“知你手上是何物吗?”
这些丹药和功法,皆是害人之物,虽能让人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也在透支他的生命。
方白阖未答。
事实上国师所赠之物,他从不敢用。
他跟随国师的时候较早,对一些事也隐有猜测。
只是他力量太弱。
许多事不敢问,也不敢深猜,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朱世壕的剑,也是你给的吧?”苏棠一句话,惊得他瞠目。
“你?”他不笨,稍微一想就能明白。
朱世壕说,他娘子美若谪仙,性情冷淡……
总结得很到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