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妆照浅溪》苏心白

3、第三章

　　家里多了一个孩子好像多了一股生气一般。
　　一直都缠绵病榻的林大娘，许是因为新得了一个讨人喜的儿子，心情开朗的原因，竟然好了大半，时不时地还能做些简单的活计，贴补家用。
　　宁渊这孩子，初来时还有一些拘谨，经过林大娘和浣儿的关心疼爱，也渐渐的放开了，丢掉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逐渐开始流露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天真童稚。
　　“娘，你看，我和二狗子一起去抓的小蝌蚪！”
　　脸蛋跑的红扑扑的宁渊献宝似的捧着一片荷叶回来，林大娘放下手中的活计，定睛一看，发现翠绿的荷叶里面有着一洼清水，水里面游着几颗大头蝌蚪。
　　“娘，我厉害吗？”
　　宁渊圆睁着大眼，喜滋滋的讨夸奖。
　　林大娘被他的亮闪闪的眼睛逗乐了，摸着他的脑袋说：“厉害，我家渊儿最厉害了，不过以后可不许再去河边抓蝌蚪了！知道吗？”
　　“为什么啊？”宁渊不无委屈。
　　“那当然是因为娘担心你，怕你一不小心被河神收了性命去！”纤手一挑，林浣儿拨开布帘，挟着一个簸箕笑吟吟的道。
　　宁渊左瞧瞧、右看看，像是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一般：“那好吧！既然娘担心，渊儿以后就不去河边了，渊儿要做娘的乖孩子！”
　　童言童语把林大娘逗得开怀大笑，林浣儿也在一旁扶着石磨笑弯了腰，不过一想到这个月的开支，浣儿悄悄敛了笑容，一丝愁意跃上眉间。
　　是夜，林大娘哄睡了宁渊，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就看到浣儿燃着油灯，拨着算盘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是什么？”林大娘走进一瞧，发现浣儿算的正是这个月的家用。
　　看着清单上的条条列列，林大娘吃惊的问：“怎么这么多？”
　　一项项开支林列出来竟高达十两纹银！
　　家中生活一向简朴，衣食仅够温饱就行，更是为了省却银子，一月不闻肉味儿，怎的零零散散的加起来，竟花费了如此之多。
　　浣儿叹了一口气：“娘，咱这一个月，除了紧要的家用之外，您的汤药、丸药是万万不能停的，而宁渊身上的衣服，还是他做小乞丐时的，他既然认了我做姐姐，我全然是不能让他衣不蔽体的，又给他添了两套衣物、做了一双靴子，再加上家中又多了一个人的口粮……娘！女儿实在是不知如何了！”
　　浣儿扶着桌角，一阵苦恼。
　　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们一家三口就只能吃糠咽菜了。她是无所谓，可娘的身子需要好好的补补，小宁渊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断是要跟上的，况且，以小宁渊现在长个儿的速度，他身上的衣服怕是要不了就要换新的了，这桩桩件件，哪个不需要钱？
　　林大娘略微思考了下，上前按着浣儿的手说：“且放宽心！我刚想了一下，酒楼掌柜的给你的银钱是越来越多的，这笔钱完全可以负担我们一家的正常开销，至于渊儿的衣服，我们可以买布自己做，这比在成衣店里的要划算的多！至于我，我现在已经好了许多，完全可以不用吃药……”
　　“不行！”浣儿打断林大娘未竟之话，“您现在的身体刚刚有了起色，怎么可以把药停了呢？这万一要是再回复到以前卧床不起的样子，岂不是因女儿的不孝才害的母亲忍受病痛之苦？娘！你放心，家里要是真的缺钱短粮，女儿外出做工也是可以的，总之，就是不能断了娘的药！”
　　林大娘凝视着浣儿清亮的双眼，这个女儿，自从落水之后，就对她百般体贴，全然不复以往的冷淡，和以前相比，少了份清高，多了些女孩家的羞赧，可就是这样一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却有着一般人所没有的韧性。
　　“好吧！”林大娘妥协，“不过你也要照看好自己，别累坏了身子！”
　　林大娘从床头的箱子里取出好些绣品，对浣儿道：“这些都是我闲来无事时绣着玩儿的，明天你到镇上，找一家口碑好的绣庄，好歹也能换些银子。”
　　浣儿看这些绣图，个个栩栩如生，尤其是其中一幅采莲图，莲花亭亭，一妙龄少女端坐船上正低头去嗅菡萏香气，身旁莲叶上的水滴都惟妙惟肖。
　　“娘，这真的是你绣的吗？”浣儿惊呼，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女儿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精湛的绣工！”
　　看浣儿这样的赞叹之意，林大娘也是颇为得意，不过想起浣儿以前的绣工，不禁奇道：“浣儿，怎的从你落水后就没见你动过针线？你的手艺可是比娘更为出挑啊！”
　　浣儿抚摸绣图的手一僵，含糊到：“可能是家中诸事繁忙，也就疏忽了……”
　　“哦——这样啊！”林大娘若有所思。
　　“娘！”浣儿打断林大娘的沉思，上前几步把她按至床边，“时候不早了，我去打水，您好好梳洗一下就休息吧！熬夜对您的身子骨可是不好的！”
　　“嗯！”林大娘微微颔首。
　　浣儿匆忙离去。
　　打水时，浣儿心生一叹：我终究不是她的女儿，即便对她百般的好也掩盖不了我抢占了林浣儿身体的事实！
　　原来，这林浣儿并不是以前的那个林浣儿。
　　这林浣儿生活在未来一个叫天水的城市里，从小被遗弃，在孤儿院里长大。生活虽困苦，但也算是有乐有趣的。
　　林浣儿在社会的资助下顺利的毕了业，就在她与好友决定庆祝一下开始新生活的时候，不幸遇到了来抢劫的银行劫匪，惨遭波及，这才来到了这个地方。
　　巧的是，原先的林浣儿在同一时刻失足落水，在某种不为人知的磁场下，两人互换了身体身份，这才有了现在的林浣儿。
　　“我虽不是她的女儿，但在这两年的相处中，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孝顺恭敬，可惜的是，与她终有一些隔阂存在，就不知，这隔阂是不是因为她知道我不是她女儿的缘故。”
　　林浣儿对月轻语，月光朦胧的笼在她身旁，将原本恬淡的五官更是柔化了几分，竟缥缈的不似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