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死去之日》葵里

65、星屑沉浮

　　“……报恩？”

　　“你确定这是报恩？”横见神社金碧辉煌的本殿中回荡着迦天常真丽尊诧异的声音，与之相应的还有她一言难尽的表情。

　　要知道这家伙先前和巫女动起手来可不含糊，不过几个回合便将大门给轰塌了，也因此远在京都的丽姬才察觉到了愿力波动，匆忙赶赴现场一探究竟。

　　“呃，事急从权嘛……”自知理亏的狐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谁让那个凶巴巴的巫女一照面就对我出手，连句话都不让人说完……”

　　“我没打算伤她，都没认真呢。”

　　这百分百是句实话，若巴卫真的放开了造，神社里被拆的可就不止一扇门了。

　　“好吧。”丽姬一边不动声色地端详着这位声称自己并无恶意的大妖怪，一边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张和他极为相似，却稚嫩得多的面孔，心中顿时明悟，“你就是之前受伤的那个小狐妖吧？”

　　“对。”

　　“我帮你只是举手之劳，并不需要你的回报。”

　　无论是人是妖，凡是世上任何一个孩子像巴卫那样可怜兮兮地横在她面前，丽姬都会尽量拉一把，正如当时她给予三日月宗近的答案：“正好看见，又有能力，便救了。”

　　理由就是如此简单。

　　“我名巴卫。”

　　狐妖眼神闪烁，似是有些羞赧，那等青涩的情态，实在是和他风流倜傥的外表不搭极了。

　　“好的，巴卫君。”

　　见丽姬丝毫不为所动，狐妖憋着一口气，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大片碎裂的炫光在那双紫晶般瑰丽的眼眸中徐徐绽开，“这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

　　【既然它已有灵智，我既不是它的父母也不是它的主人，又怎么能擅自决定它的名字呢？】

　　将受伤的小白狐从捕兽夹中解救出来的少女爱怜地抚摸着他的皮毛，如是说道。

　　红梅落在白雪上，而他倒在严寒中，瑟瑟发抖，凝血成冰，那时他连妖都不算，仅是一只弱小的白狐，就算陷入了绝境，也没有挣扎的能力。

　　可是丽姬依然给了这样一无是处的巴卫一份宝贵的尊重。

　　后来巴卫终于成了一方大妖，也逐渐有了许多自发追随的仰慕者，他们或是崇拜他强大的实力，或是贪恋他英俊的容颜，所以他们赞美他带来的每一次胜利，并在凯旋时为他鞍前马后，忙得不亦乐乎，可谓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然而却再无一人会在巴卫满身狼藉时，对他说出那样温柔的话。

　　“你说过，要让我自己来决定。”

　　昔日的小白狐已长成了翩翩美郎君，流转着星点柔晕的长发如匹练般垂至腰际，就像将月光裁下一道，然后披在了肩上，但他似乎完全不吝惜自己美不胜收的银丝，一纠结便忍不住做些小动作，又是薅又是扯的，“你不记得了吗？”

　　“是你啊。”丽姬美眸一弯，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怎么会不记得呢？是你变化太大，让我完全认不出来了呀。”

　　闻言，巴卫不禁松了口气：“事不过三，你都救我两次了，所以……”

　　“那你之前跑什么？”

　　“呃……”

　　“不想说的话不用回答也可以哦。”丽姬非常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

　　“总、总而言之，我就是来报恩的。”

　　“是想要给我当神使的意思吗？”

　　早先在丽姬受邀前往高天原时，八百比丘尼便跟她提过找神使的事了，但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加之三日月宗近又比较得力，所以就直接忽略了这一茬。

　　没成想竟还能捡到一个现成的，简直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随便怎么安排都行……”

　　虽然巴卫把主导权都交了出来，但丽姬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绝不是那种黑心的神主，于是就适时地提议道：“那你先适应一段时间，再决定是否要和我签订契约吧。”

　　“若是觉得在神社待着难受，到时候你要走，我绝不会阻拦。”

　　“这点清气才奈何不了我呢。”巴卫信誓旦旦地哼了一声，表情相当不以为意。

　　“过来。”

　　尽管丽姬语气平淡，眼神也清明如常，但巴卫却还是像被蛊惑了似的，怔愣着走上前去，随即丽姬握住他的手，借着尖锐的指甲割下了一缕头发，垂眸仔细地系在了他腕间。

　　“这样就不会难受了。”丽姬笑着解释道，“只要触碰到神明身体的一部分，便不会再受清气排斥了，里面蕴含的神力可以坚持很久呢。”

　　因为清楚酒吞童子当惯了鬼王，不是会屈居人下的性格，而且她对他亏欠了很多，也没有那么大的脸真让他来给自己当神使，所以丽姬才不曾向他提及如何抵挡清气的方法。

　　不过打着报恩的旗号主动送上门来的巴卫就另当别论了。

　　“跟我来吧。”说着，丽姬牵起巴卫略显冰凉的手，将他往供奉神龛的方向引。

　　得益于愿力网络的构建，让丽姬能够在所有主祭迦天常真丽尊的神社中任意穿梭，但是尚未与她订立契约的巴卫却不行，需要先用神力将他包裹起来方可实现传送。

　　而对于这种情况，直接触碰肢体会省去很多神力。

　　“我们要去哪儿？”巴卫飘飘然地问。

　　圣洁的光芒碎裂在虚无中，仿佛银河璀璨的倒影，然而任这万千星辰闪耀，却始终不及神明回眸一笑：“可能会是家的地方。”

　　***

　　一目连已在天丛云神宫外守过了整个冬天，有时见他淋了满头雪，连八百比丘尼都起了恻隐之心，劝他赶快离开，但丽姬对此却一直保持着视若无睹的态度，表现得相当冷淡。

　　神社的新住客巴卫自然也注意到了一目连的存在，本来想直接问到丽姬那里，却被三日月宗近及时拦下来，并据实告知了他那位堕神不受待见的原委。

　　于是巴卫便不再去关注一目连了……

　　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神明也无法完全做到断情绝爱，比起理解旁人的身不由己，其实大家都更在意丽姬曾经所遭受过的苦难。

　　然而丽姬其实并未因此伤怀太久，准确一点来说，除了刚听到一目连陈情时心里略有波动以外，就再无其他想法了，不见他只是觉得没必要罢了。

　　时间足以冲淡一切，包括死亡。

　　丽姬素来明辨是非，是以从头到尾都未曾想过要跟他计较，当然也不准备收下一目连，毕竟迦天常真丽尊这样数一数二的大宗信仰就没缺过人手。

　　一目连不肯放弃，丽姬便随他去了，只要别吓到出入神社的信徒就行，反正她从来都不走正门。

　　比起去厘清那些无关紧要的陈年旧账，最近神社驻地范围内的信徒频繁离奇失踪的怪事才更值得丽姬操心，为此她敛去神光，行走在人群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神明虽然可以聆听信徒的祈祷，但不能共享他们的知觉。

　　而且在神社中参拜时祈祷，声音会更容易被传达到丽姬耳中，反之则要随缘了，所以即便她神视全开，从庞杂的信息网中捕捉到了一些受害者的求救，也很难判断他们的具体情况，若想确定他们的位置给予援助，还要看当事人是否具有足够的灵性。

　　毕竟完成神降的条件比较苛刻，通常都是以信仰虔诚并且灵力高强的巫女作为载体才可能实现。

　　各处神社里的神职人员尽管在接到丽姬的谕令之后都派出了人手去保护驻地附近的民众，但结果仍然收效甚微，期间甚至还出现了一些伤亡。

　　现今这世道虽然乱得可以，但神权依旧鼎盛，神官巫女又多半身负灵力，一个个都是非凡者，就是不信教的大名碰上了他们，少不了也要仔细掂量一番，所以一般不会冒犯神社的驻地。

　　没有人敢如此直白地挑衅神明，除非对方不是人————

　　“真香啊，少女的血。”

　　星月暗淡的夜晚，游荡在阴影中的怪物悄然露出狰狞的爪牙，贪婪地注视着那道似乎毫无防备的倩影，美味的香气从她的每一寸血肉中透了出来，勾得他双目暴突，立时爬满了血丝。

　　“元凶是鬼吗……？”

　　近来伪装成普通的人类少女，日日都在事件高发地区徘徊的丽姬等的就是这一刻，即便鬼只是在蠢蠢欲动地低喃，也被她敏锐地锁定了他的位置，“倒是不出所料。”

　　纵然光华尽敛，一身荆钗布裙，也难掩神明的美丽。

　　所以鬼一眼就发现了这颗混在鱼目中的明珠，无须直视她的容颜，只要感受她的存在本身，便能明白美的真意。

　　晚风萧瑟，行人退避。

　　因着接连发生失踪事件，这座城如今人人自危，每逢入夜，街道上便是一片死寂。

　　“大家都躲进了家里，偏你在外面乱逛。”鬼很期待在这只美味的猎物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神情，便蓦地现出身形，舔着唇瓣戏谑地说：“是想主动成为我的晚餐吗？”

　　“我还在想，现在的妖怪应该不会这么没品。”丽姬轻掩红唇，优雅地遮住嘴角冰冷的笑弧。

　　“妖怪？”

　　“茹毛饮血，吮骨啖肉。”

　　神明踏出一步，脚下便成了一条圣光铺就的道路，“当是畜生所为。”

　　仅是不慎被光芒照到，那鬼的肢体便像冰雪消融一般融去了一部分，于是他在生死存亡之际，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应急潜能，一个纵跃跳出几丈远，随即惊怒不已地问：“你、你是谁？！”

　　神明并未回答，只是向鬼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他便在瞬息之间湮灭成了灰烬。

　　而这对于鬼来说极端绚丽，却又涂抹着毁灭色彩的一幕，在同一时刻裹挟着被太阳直射般炽烈的灼痛传达给了鬼的支配者————

　　“是她？”

　　鬼舞辻无惨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