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死去之日》葵里

57、高天之原

　　高天原，黄泉津以及出云神国，乃是这片土地上最强盛的三大主流神系。

　　其中只有出云神国比较积极入世，时常活跃在驱邪救灾的一线，而高天原和黄泉津则是始终坚持神秘主义路线不动摇，几乎从不关注人间事。

　　迦天常真丽尊就属于高天原一系，所以丽姬缺位了几百年也没有信徒觉得奇怪。

　　事实上，神明的工作其实很是清闲，与信徒相关的业务自有各处的神职人员去操心，丽姬只需要确保神社里凝聚的愿力能够正常运作就行了。

　　因此，除了刚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以外，如今丽姬的神明事业也已经逐渐步入了正轨。

　　随着大量闲置的愿力被逐一启用，迦天常真丽尊回归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日本，于是高天原的召唤帖没过多久就送到了天丛云神宫。

　　“唉……”

　　丽姬一闲下来，便开始去寻找那道一直很让她在意的召唤，但她感知到的方位非常飘忽不定，每次都只能是无功而返。

　　所以已经有些疲于奔命的丽姬在看见这份召唤帖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叹气。

　　“您若不想去，便算了。”八百比丘尼适时地为丽姬作了说明，“高天原体系松散，神明大都各行其是，关系并不紧密，闻名却从未碰过面的神明多了去了。”

　　“天照大神亲自下的帖子，不好爽约，况且我有些疑问未解，正好去问一问。”

　　在神之一道上，丽姬还只是个初心者，拥有了超凡的力量，却不知道如何进行精准打击，连救个狐妖崽子都因没经验而显得有些瞻前顾后，所以她走这一趟，完全就是想去高天原偷师来着。

　　“那我这就让人去把神轿套好？”

　　“辛苦了。”

　　说完，丽姬又多问了一句：“对了，去高天原需要准备点什么吗？”

　　“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呢，但按照出云神议的惯例来看，您或许需要带上随侍的神使。”

　　这又一次触及到了丽姬的知识盲区，但她忍住没问，而是试探着和八百比丘尼打商量：“……带三日月可以吗？”

　　“他乃神器之身，原型是刀剑，并不算生灵，所以担当不了神使一职。”八百比丘尼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给出了解决的方案：“其他的神明多是选已经开了灵智的狛犬或者白蛇来担任神使，您也可以试试看。”

　　然而丽姬已经是一脸空白了：“会面的日期就定在一周后，现在让我上哪儿去找个神使？”

　　“如果您特别进行指定的话，其实妖怪也可以纳入选择范围哦。”八百比丘尼依然笑得八风不动，又另辟蹊径重新指了一条路，“我听说您之前不就救了只小狐妖吗？”

　　“早跑没影了。”

　　当时丽姬见他已无大碍，就让三日月宗近将他送回了偏院，许是神社和妖怪相性确实不太合的缘故，等她隔日再来时，那小狐狸便已不见了踪影。

　　秉承着来者不拒，去者不追的原则，丽姬就没想着要去找，现下八百比丘尼突然提起这茬，她便只能摆手表示：“罢了罢了，让三日月随行便是，有无神使并不重要。”

　　当晚，丽姬找来三日月宗近，并向他告知了自己的决定。

　　刚注完祈愿簿，此时还沾着一手墨汁没来得及洗的付丧神正恭敬地跪在下首，一听这话，眼睛登时就亮了，蓦地抬起了头：“去高天原？姬君，我、我真的可以吗……”

　　越是靠近神主，他就越是自惭形秽，不光诗书礼仪没有一样拿得出手，连为她分忧解难都还很勉强，于是时至今日，反省过度的三日月宗近已经到了只要存在一丁点微小的不足，就会觉得无颜面对丽姬的地步。

　　因此，三日月宗近在高兴之余，又不免有些畏缩。

　　“当然了，这次出行就拜托你了。”

　　“可是我怕给您丢脸。”

　　丽姬施施然走来，停在了三日月宗近面前，随即慢条斯理地拢着裙摆蹲下，执起了他的手腕，“瞧瞧，都蹭黑了，看来握笔的姿势还是不对。”

　　“对不起，姬君……”

　　“今天的三日月也很努力呢。”丽姬从丸带中抽出了手帕，动作轻缓地擦拭着他小指上的墨迹，“这样就够了。”

　　三日月宗近瞬间感觉自己被击中了。

　　“我不会让姬君失望的！”

　　***

　　高天原乃诸神之居所，是一座飘浮在云端的空中岛屿。

　　云烟凝结在暮霭之中，里面隐着一座座风格迥异的仙宫，恢弘而又不失精美的飞檐下，是一条由白色玉石砌成的道路，两侧铺满了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而往日那缀在天边遥不可及的霞光，在这里却仿佛一伸手就能掬进掌心。

　　觐见天照大神的程序并不像丽姬想象中那样繁琐，仅仅是简单通报了一声，她便畅通无阻地被一对彬彬有礼的金乌神使引进了宫殿。

　　天照是一位亲和的神明，虽然已存世近万载之久，言行间却依然有如稚子一般纯真。

　　在见到丽姬的第一眼，天照大神便直言不讳地问：“要在高天原住下吗？”

　　这话把丽姬问得一愣：“……尊神这是何意？”

　　“迦天常真丽尊是高天原承认的神明，当然要和大家一起住在这里了。”

　　“多谢尊神好意，我还是更喜欢待在下界。”

　　“你是准备加入出云？”太阳的神明沐浴在万丈光芒之中，难以看清她的真容，只能听见那道空灵的声音在殿内悠悠回响：“那太屈才了，大国主并不如你。”

　　“尊神谬赞，我如何能与大国主相比，况且我也不打算去出云，只是习惯了下界的生活，不舍离去罢了。”

　　“是了，菅原君和你一样，也是后天成神，因为神职很重要，大国主那小子还想来抢呢。”

　　菅原道真，生前乃是平安时代中期最著名的学者之一，后因谗言遭到贬谪，最终客死异乡。

　　在菅原道真死后，皇居清凉殿于延长八年遭到雷击，那场天灾直接造成多名公卿死伤，民间流传这是受到诬陷的右大臣菅原道真之怨灵作祟，为了平息他的怒火，于是贵族们便在京都新建了天满宫，用以祭拜火雷天神。

　　因为菅原道真曾是以才学拜相的大文豪，所以同时兼具学问之神的头衔，也难怪大国主按捺不住要将他抢去出云。

　　“说来惭愧，我还不清楚自己的神职……”丽姬虽然在神力的运用上如臂指使，宛若天成，但那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对于这方面的相关知识，她确实还是有所欠缺。

　　“这就奇怪了，像你这种人神基本都是由信仰指向来决定神职的。”

　　“有的人说我是爱神，有的人说我是缘结神，更有甚者将我当成了保护小孩子和少女的处女神来敬拜……”丽姬颇为苦恼地拧着眉毛，“我自己也很迷惑呢。”

　　“那你的神力呢？”天照大神觉得稀奇，便随手捏了个光团挥到丽姬眼前，“像我的神力就与日光一样炽热。”

　　那光暖极了，却又隐约蕴含着毁灭的气息。

　　“……也没有特别明显的特征。”

　　“进行净化赐福什么的都正常吗？”

　　“很正常……”说着，丽姬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对了，我之前治好了一只妖怪。”

　　天照大神肃然起敬，“直接用神力？”

　　见状，丽姬奇怪地点了点头：“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神并非是全知全能的存在，再是超凡脱俗，也要顺应天理，遵循万物轮回的法则。

　　即使是贵为众神之父的伊奘冉尊，也无法挽回死去的妻子，享受永恒不朽的爱情，就算执着地追到了冥国去，最后换来的也只是一场老死不相往来的诀别。

　　所以神明其实并不具备起死回生的伟力，武神一系更是对治愈之术一窍不通，纵观诸天，也只有寥寥几位福神精通医道而已。

　　“果然你还是留在高天原吧。”天照大神蓦地来了兴致，用热切的语气对丽姬说道：“我真好奇，你的神职究竟是什么。”

　　“尊神……”

　　“好吧好吧……”

　　不太注重威仪的天照大神耸了耸肩膀，孩子气地哼了一声，“你不肯留在高天原无妨，可别转头就委入了出云，不能这么没出息知道吗？”

　　“尊神面前，怎能食言。”

　　带着一肚子疑问来，又带着一肚子疑问走的丽姬拜别了天照大神，在神使的指引下原路返回。

　　候在神轿旁的三日月宗近一见丽姬现身，便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姬君……”

　　有了素盏鸣尊大闹高天原的前车之鉴，此后神明觐见时都自觉地不再持刀上殿，以免引起误会。

　　神器，当然也是刀。

　　因此，三日月宗近只能在外边等着丽姬归来，但高天原很是冷清，远近高低各异的琼楼玉宇又无声地散发着一股子不可侵犯的凛然气魄。

　　在诸神的威严下，三日月宗近仿佛成了汪洋中的一粟蜉蝣，卑小到了极点，这让他产生了一种无所适从的不安感，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是以一见丽姬，三日月宗近就不由得露出了依赖的神情。

　　“久等了。”丽姬见自家神器情绪不好，就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小臂，“我们这就回去了。”

　　话音方落，其中一位梳着高马尾，凤眼飞扬的金乌神使便勾起唇角，语气微妙地感叹道：“尊神真是宽和。”

　　丽姬并未接话，微笑着说：“辛苦了，两位请回吧。”

　　“这是我们的荣幸，且只是分内之事罢了。”另一位束着卷发的金乌神使暗中瞪了同伴一眼，随即恭恭敬敬地向丽姬行了一礼，“静候尊神下次驾临。”

　　“回见。”

　　说完，丽姬不着痕迹地扯了三日月宗近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回礼。

　　目送着迦天常真丽尊的神轿飞远，直到隐没于云海之中，先前为同伴打圆场的金乌神使才质问起了他的态度，“你太失礼了，怎能那样待客？”

　　“神主向来不在意这些虚礼。”凤眼金乌不以为意地别过头去。

　　“正是因为神主不拘小节，我们行事才要更加得体才行。”

　　身为至高神的使徒，金乌明白，无论是能力，还是礼节，他们都必须足够出色，才不堕天照之名，即使神主其实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我就是看不过眼，丽姬神何等尊贵，那把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刀子竟还敢和尊神摆脸色。”凤眼金乌气冲冲地说：“最后若非丽姬神提醒，想来那个呆头呆脑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仪。”

　　“丽姬神如何，轮不到我们来置喙。”这对金乌朝夕相处了千百余年，所以他打眼一看就猜到了同伴的真实想法，“你嫉妒人家啊？”

　　“胡说！我没有！”

　　“也是，丽姬神风华绝代，温柔似水，换我我也喜欢。”

　　“……闭嘴！”

　　正在此刻，神轿上的丽姬遥遥回首，总觉得隐约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鸟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