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花开荼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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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尸魂界的第五十个年头，丽姬亲自将两个学生送入了真央灵院。
春日的晨光融进清风，轻柔地拂过早樱的花蕊，生嫩的新芽，以及叶尖摇摇欲坠的露珠，平常喜着素裳的丽姬今天特意换了一袭明艳的红裙，走动间隐约可见一段的莹白玉润的小臂，晃眼一瞧便宛如一截覆雪的梅枝，端的是美不胜收。
岁月未曾在丽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的容颜永远停留在了少女时期，但那双宜喜宜嗔的明眸却远比从前更加深邃，睫毛眨一眨，便有星河倾泻而出。
在大门前，丽姬拉着两人道别，笑意清浅：“要好好的。”
“完全没问题，我可是天才银大人。”市丸银向来不喜欢这样离别的场合，于是他忽然抱起丽姬转了好几圈，听见她惊呼出声，还爽朗地跟着大笑。
一旁的朽木白哉当即就沉了脸色，冷冷喝道：“市丸银！快把老师放下来！”
随着他们逐渐长成了青春勃发的少年，丽姬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虚弱，她已经失去了味觉和嗅觉，最近连视物都模糊了许多，她不想让他们担心，便只字未提，以为能够瞒得住。
然而，他们毕竟与丽姬朝夕相处了多年，所以早就发现了端倪，只是顺她的意，装不知道罢了。
私下里丽姬也去过不少次四番队，但即便是卯之花烈都查不出病因。
然而丽姬不曾灰心丧气，她从前是个凡人，并不像是瀞灵庭的死神一样大多一出生就在尸魂界，在灵力的支撑下，本就有着长久的寿命，如今身体越来越弱，想来应是寿数到了。
其实仔细一想，她这个年纪放在现世也算是高龄了，更何况丽姬已经足够幸运地躲过了衰老，如若再要奢想远离死亡，可就太贪心了。
丽姬本人倒是想得挺开，但大家见她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都揪心得要死，别说市丸银和朽木白哉了，连矢胴丸莉莎都在背后偷着抹过几次眼泪，以前浮竹十四郎大约半月来探她一次，如今频率高得像是快住在浮空寺了似的。
唯有蓝染惣右介一如既往地待丽姬，闲着就来找她品茶下棋，再学着做些吃食带给她尝，最初他只能还原酒水的味道，提升了厨艺和灵力的融合度之后，便也多了好些新花样。
说来惭愧，丽姬因着这点口腹之欲，和蓝染惣右介的关系那叫一个突飞猛进，每每饮酒微醺都要拽着人家一口一个：“吾友、惣右介。”
在丽姬看来，没有味觉和嗅觉并不太影响日常生活，所以她尚还能有余裕去宽慰旁人，但自从她感到视觉衰弱后，就着实消沉了一段时间。
毕竟，人总是会对未知与黑暗怀有一定的恐惧心理。
朽木白哉上周练了新曲去寻丽姬交功课，就看见她独自坐在廊下，手中攥着已干透了墨的画笔，出神地凝视着一丛青竹，苍白的脸庞像是要融化在阳光里一般，几乎变得透明，她的神情无悲无喜，但与挥之不去的病气相结合，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忧郁。
在东方文化里，美有三层意境：
妖艳之美，直白轻浮犀利张扬，像一把尖刀抵到喉头，教人不得不开口承认她的魅力，但未免有些流于表面，所以为最次；婉约之美，欲语还休含蓄雅正，只需一个朦胧的剪影和大片留白，便能引人主动去品味去意会，可算作中等。
而那最顶级的美，莫过于弱柳扶风西子捧心的病态之美，一颦一笑无不惹人怜爱，一言一行无不风姿绰约，艳是凄艳，婉是哀婉，超脱了原始的性吸引力，达到了更高的精神境界。
花开荼蘼，总是极美，正如那天独坐在满园春丨色中却依然浑身冷寂的丽姬。
“啧，一板一眼的家伙。”市丸银嘴上这样说着，将丽姬放下来的动作却极为轻柔，他甫一躬身，便顺势又紧紧拥住了她，一头银毛直往她颈窝里蹭，“你才要好好的，知道吗？”
“我能有什么不好？安心上你的学。”丽姬一手拎着市丸银的后衣领，想将他拎开一些。
“我那么聪明，上不上都一样啊。”市丸银惯例撒娇：“就想跟丽姬待在一起嘛……”
“又在说任性话。”丽姬一听这话就伸手去推他，可少年纹丝不动，发丝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些许痒意，她忍不住问：“……怎么了？”
提到丽姬的病情，市丸银绝对是最痛苦的那个人，朽木白哉身后还站着整个家族，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未来的六番队长，在关爱中顺遂地长成了一树芝兰，还分走了丽姬一半的注意力。
而市丸银从小到大，除了丽姬一无所有。
定居瀞灵庭多年，防备心过重的市丸银没有交到一个挚友，连名义上的监护人蓝染惣右介都不甚亲近，只一心一意地守着丽姬，未曾留给旁人一丝余光。
“你都没有舍不得我。”市丸银嘴里直哼哼。
“好了好了，赶紧去上学！”丽姬用力推他，将人赶到了一边。
“老师，我也去了。”朽木白哉也来告辞，他如今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动不动就板着脸，全不见幼时奶声奶气的萌态，让丽姬不禁大感遗憾。
“记得看着那只惹祸精，若是他闹到你头上，尽管告诉我。”丽姬自觉被市丸银一通缠，忽略了朽木白哉，秉持着一碗水端平的态度，她也拉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当然啦，遇见喜欢的女孩子也不要瞒着我哦。”
“才、才不会！”朽木白哉忍气功夫显然尚未修炼到家，一听这话立刻就破功了，他耳根微红着控诉着：“老师不要再调侃我了。”
“我们白哉那么优秀，肯定很受欢迎，年少慕艾是很正常的事，怎么到了你这儿反倒像是洪水猛兽一般？”丽姬心里有些好笑，觉得朽木白哉的反应太过激了点。
“丽姬，那我呢？那我呢？”市丸银不甘寂寞地跳了出来。
都是丽姬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瞧着自然无有一处不好，像小时候阻止两人拌嘴一样，她一手一个全揽进了怀里，笑盈盈地夸奖道：“都优秀，都是小天才。”
***
“姬君，近来身体如何？”浮竹十四郎难得去现世出了趟差，才回到瀞灵庭，连雨乾堂都没去便风尘仆仆地赶来了浮空寺。
“辛苦了，先坐下喝杯茶吧。”丽姬刮去茶沫，将瓷杯放在了桌面上。
“你别总是不当回事。”浮竹十四郎气结。
见状，丽姬反而笑了起来：“十四郎，你说我们这算怎么回事儿？一个比一个身体弱，却都还操着几份心，真是有意思。”
“我真是服了你了。”浮竹十四郎稳当地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再过段时间，我的眼睛应该就快失明了，你在我面前再多晃一晃，好让我将你的模样记得更深刻些。”丽姬的口吻听上去很轻松，美眸流转间水波潋滟，像是盛了一泓秋露，难以想象这样明亮的一双眼睛将会在不久后失去全部的光彩。
“怎么会……？”
“看来真如卯之花队长猜测的那样，我会逐渐失去五感，到时候，与活死人又有什么差别？”丽姬呼出胸口的那股郁气，终是无法继续强颜欢笑了。
“姬君，会有办法的，我……”浮竹十四郎的喉间不觉哽了一下，却也不知该从何劝起。
“人终有一死，我不怕，我只怕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丽姬自知药石无医，一早便生了求死之心，不过归根结底，她最担忧的还是这些真正关心她的人们。
“别说了！姬君。”浮竹十四郎一反往日的温文尔雅，声色俱厉地打断了她，“别说了……”
“是啊，说这些做什么，你好不容易才回来，抱歉。”丽姬愣了愣，随即习惯性地道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浮竹十四郎通读经义博览群书，是瀞灵庭有名的饱学之士，此刻却想不出只字片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心痛。”
“十四郎？”
“我拖着这副病体，发作的时候，便是虽生犹死，所以我说不出口。”青年动情地红了眼眶，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扯着丽姬广袖的一角，恳切地仰望着她，仿佛在祈求神明的垂怜，“我明明希望你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但我此时却说不出挽留你的话。”
“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十四郎。”丽姬发自内心地感叹道：“你真好。”
浮竹十四郎悲愤地想：天道大概最是不公，不去惩戒那些罪大恶极之辈，却对温柔纯善的丽姬，付诸以病痛，以衰亡。
丽姬最是豁达，这一点浮竹十四郎一直都很清楚，但他就是意难平，就是忍不住神伤。
言至于此，浮竹十四郎也不想再继续刚才那个沉重的话题，便又强行重展笑颜：“姬君，我这次去现世，带了一份伴手礼，希望你能喜欢。”
“谢谢，你有心了，是什么呀？”丽姬颇有些惊喜。
“姬君先看看吧。”浮竹十四郎从衣襟内掏出了一个镌刻着祥云浮雕的木盒，递到丽姬面前。
“真漂亮。”丽姬依言打开，就见一枚簪花玉钗嵌着一缕流苏躺在盒里，做工之精巧可窥匠心，她极少绾发，多是散在肩头以飘带束之，如若不然就直接簪起来了。
“你喜欢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花开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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