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得青楼薄幸名》蘼芜君

5、第五章

　　青茉的病彻底好时，正赶上腊月农历初八，宁远整个城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元儿从后院剪了几支腊梅供在白瓷瓶里，说道：“姑娘病了这么久，屋子里都是药味，拿点花熏熏也好。”青茉笑：“只怕这花香也盖不住这药味呢。”又道：“听说梅园的腊梅都开了，在屋里闷了这么久，倒想去看看呢。”元儿道：“姑娘身子刚好，外面又冷，还是别去了。”“不打紧的，你帮我把那件狐裘大衣找出来。天天闷在屋里人才会坏掉呢。”元儿只得依了她。
　　这日，青茉里面穿一件藕荷色棉旗袍，外面罩着白狐裘大衣，脚蹬小羊皮靴子，跟着元儿一起去逛梅园了。梅园里热闹非凡，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都来赏梅。一向清冷的梅园热闹得不成样子。有人直接带了炉子，茶具，来扫梅花上的雪烹茶；有人带了各种果子，糕点来卖；还有拉二胡的，唱戏的，元儿被这吸引得频频回头，青茉看她无心赏梅，给了她几个钱，道：“你去玩会吧，我到那边走走，这里太吵了。”“姑娘，我不去。”元儿虽然嘴里这么说，眼睛却瞟着远处的面果子。“去吧去吧。”青茉笑着推推她，径自走了。
　　好容易离了那些嘈杂的声音，青茉刚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赏梅。却瞥见假山后有个人影，不是君泽，却是哪一个。三个月不见，人瘦了很多，脸上胡子拉碴，精神也不太好。青茉不知道这几个月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轻轻问道：“那边可是严少爷？”君泽回头一看，是青茉，便道：“好巧，今日姑娘也来赏梅。”“是好巧呢，这么些日子不见，还以为你从人间化了呢。”青茉边说边走近他。“哪里，不过家里有些事情忙，耽搁了些时间。”君泽道，“那你可要注意身子了，人都瘦得脱形了。”青茉道，“多谢关心。那边人少点，去那边走走吧。”君泽做了个请的姿势，“好。”青茉道。
　　一路上，君泽都默然无语。青茉见惯了他嬉笑戏谑的样子，突然这样，倒不适得很。偷偷打量他，只见他脸色凝重，眉头轻锁，青茉猜想他必定有无限的心事，也不敢问他，只默默地陪他走着。
　　绕过梅园后门，出了后街，有一家卖酒的小馆子，门头的酒幌子因为风吹日晒，早已看不出颜色了。这家酒馆往日里也是人来人往，今日却出奇的人少。“要不要去喝一杯，这大冷的天，暖暖胃也好。”青茉问道，“好！”君泽轻声道。
　　两人进去落座，青茉要了炉子温酒，又要了几碟精致小菜。向君泽用苏白念道：“公子请用。”君泽“噗嗤”一声笑出来，取了一杯酒，开始自饮自斟。青茉用一个更小的杯子在炉子上温了慢慢啜饮。
　　“你不想知道吗？”君泽冷不丁地抛出一句。
　　“想。”青茉并未抬头，半眯着眼睛，细细品着酒。
　　君泽沉吟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今日是我娘的忌日。”
　　青茉显然吃了一惊，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柔声道：“你也不要太过悲苦，伯母在天上看到你这样，她也会难过的。”
　　“我娘是世上最好的女人，她很美丽，很温柔，对每个人都很好，从来不曾跟别人红过脸，也从来没有骂过我。”君泽仿佛没听到青茉的话，喃喃自语。
　　“是啊，每个母亲对孩子都是温柔的。”青茉叹道。
　　“可是，我娘在我十岁的时候就走了，我现在甚至记不清她的容貌了。我娘走了以后，这世界上就再也没人对我好了。”青茉看他面容悲戚，轻轻拍拍他手臂，又问“那令尊呢？”
　　“我没有父亲。”君泽的情绪突然从悲戚中抽离过来，马上变得愤怒，脸上恨恨的表情。青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本打算不再言语，又听他道：“他从来就没把我当儿子看。我娘死后，我就成了孤儿，流落街头。每天跟狗抢吃的，为了半块馒头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幸亏有个好心肠的老婆婆时不时地接济我，我才没被饿死。”
　　“后来，他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的消息，派人把我接到了北平的家里。可是他家里已经有太太了，还有三个儿子。他们从来不把我当人看，每天让我睡柴房，吃剩饭，不高兴了就拳打脚踢，连下人都对我吆五喝六的。后来，我忍无可忍，逃了出来。遇见了孟先生，孟先生和他有生意往来，他怕自己的名誉受损，就允许我到学堂读书识字，孟先生有时候也亲自教我一些生意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