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许愿，美甲店》扬琴

11、第一位客人

　　似乎有一抹银白的光芒从南嘉的眼里一闪即逝，继而，她那学生气的眉毛徐徐褶皱了起来，动容的情绪犹如一层薄雾，在她的脸庞上越加清晰。忽然之间，安静的室内响起了碰得一声，原来是南嘉的膝盖与椅子轻轻撞了一下。

　　我看着这孩子微白的脸庞，我知道她已经开始考虑我和方煜臣所说的那些话。果然，她缓缓将背着的手拿了出来，当她摊开掌心的那一刻，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盒子就这么出现在了我的眼皮底下。“这是它给我的丹药，它说如果我吃下它就可以达到我想要做的任何事情。老板娘——”南嘉望着我的眼睛，平稳的声线往下低了一寸，“我现在把它交给你。”

　　交给我。我的耳际仍旧回荡着她这句话，温润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她的脸上，而后，我轻轻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利落地将那枚黑色的丹药握入了手中，掌心微微发力，黑色的丹药便开始缓缓发热融化直至银白消失。

　　“好了。”我摊开掌心，迎着窗外的光线笑着望着南嘉。不明不暗的光线下，南嘉也一样看着我的眼睛，她眉眼弯弯，短发被风拂到细白的脸庞上。“那就好。”她唇边的笑容浅浅氤氲开来，竟然焕发出一种直面死亡般的坦然冷静。

　　我的心脏没来由地往下一沉，一贯利落的声线也沙哑了几分，我试探道：“南嘉，如果没有吃下这枚丹药……”

　　“如果没有吃下这枚丹药……”缓缓坐到木椅上后，她将脸颊边的发丝勾到耳后，露出细软的耳垂来，言语间，她明亮的眸眼仿佛带着某种笃定地坦然随着她抬眸的动作，轻轻落了下来，“那我待会儿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消失！南嘉，你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闻言的那一刻，刚刚用来消融丹药的掌心像是发起了热来，我缓缓低了低下颌，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水润的眼眸缓缓看向了我的手心。“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什么都不说，一个字也没有。

　　或许是因为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所以当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南嘉轻轻晃了晃双腿。女孩儿笔直的双腿像荡秋千一样从椅子的前面晃荡到椅子的跟前，“老板娘，如果我说了的话，你大概就不会融化掉它了。这样……你所说的那个坏蛋，就会因为我而变得强大，不是么？”

　　“我不想这样。”她笑吟吟地又晃荡了两下腿，眉目也变得越发平和了起来，而那羽毛似的声音，在望着我与方煜臣的视线里，也轻轻落下了尾音。

　　我看她的目光大约就是在那一刻完全凝结起来的，那一刻，大战厮杀般的震惊在我的心里犹如海啸后的波浪层层荡叠开去，我难以相信，但事实似乎确实是这样。

　　是眼前这个叫南嘉的女孩儿，在听闻【迷雾】会带来的危害后，选择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宋渝保护南城保护她所爱的一切。

　　“南嘉，你有什么愿望么？”我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用颤抖的嗓音缓缓吐露出了这句话。有那么一刻，我不敢看南嘉，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非常地恨自己。因为如果我能恢复记忆，如果我能知道我是谁，或许我就有能力和迷雾抗衡，就能破除迷雾的力量。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做不到。

　　在我们的族群里，只要签订契约的人放弃了签订的信物，契约就会自行终止。所以，我一开始以为，只要南嘉不服用那样信物，契约就会终止。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迷雾会在和所有宿主签订契约之前让他们发下毒誓。

　　发誓说，如果违背契约，就会向上苍献出自己所有的生命。

　　所有的生命，我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因为对于愿望对于献祭，没有谁比我这个许愿美甲店的老板娘更有发言权的了。过去的数千年里，我曾经错误的以为世界上力量最大的是苍天。可是千年更迭，我早已洞悉了这个道理。

　　这个世上最有力量的不是信仰，而是人从那薄薄两瓣嘴唇里所说出的字与话。那些许愿的、咒骂的、发誓的、都是这世上最无坚不摧的力量。良言让人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是言语的力量。

　　而南嘉，已经用她那两瓣薄薄的嘴唇，对着苍天说出了自己的毒誓。言语的力量加上苍天的神秘力量，我无力回天。

　　我想，我能做的 ，就是在她即将消失之前，为她尽可能的延长生命的长度。“你不要怕，我会救你的。”我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而后便径直走向了南嘉，我看着她的同时，缓缓蹲下.身妥帖地将她的手掌握在我的手心里，希望能给她多一点的温暖。

　　而后，我将我的指尖再次咬破，鲜红的血液便犹如蛋液般从丝线一样的伤口里微微渗出，然后在我的指使下血珠缓缓飘动，轻盈地落在她的眼尾，长出一朵朱砂般的红痣。看着我的法术有了成效，我不由得浅浅勾了勾唇瓣，“南嘉，我将我的寿命分了一半给你。”我是一个永生的半妖，我不知道一半的生命究竟有多少，但我将我的心脉断了一半给她。

　　我希望她能活的长久一点。

　　可我并没有想到，那颗红痣在她的眼尾只存在了半秒，随后便如画花的水墨画一样丝丝点点地飘洒在了空气当中然后，尽数倾覆在了我的身上，回到了我的血液当中。

　　那一刻，我才明白。迷雾的力量当真是深不可测。

　　南嘉冰凉的手在我的掌心里颤抖，震颤的幅度犹如蝴蝶的翅膀，是那样的几不可闻。我知道，她，也很害怕。

　　是啊，哪怕她的决定再坚定，也都无法改变她只是一个女学生的事实。她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当然会害怕了。“老板娘——”就在这时，我发觉掌心中她的手轻轻握成了一个拳头，而后，我便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不解地抬头看着她，她乌黑翩跹地睫毛在光线下打着颤，漆黑的瞳孔轻轻望着我，然后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素色的荷包，“你能帮我把这个送给宋渝吗？”她声音轻轻地问我。

　　我盯着那枚素色的荷包，郑重无比地伸手将它拢到我的手心里，“可以。”我的声线里带着一种承诺，缓缓落入她的耳廓，“我一定会告诉宋渝，这是南嘉给他的礼物。”仰头的一瞬间，我落在她脸庞上的目光又坚定了几分。

　　可南嘉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要说。”她微粉唇瓣的纹路在光影下动了动，眼睑微抬，目光却从我的脸上转到了别处。我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望着室内空气的样子，然后又听到她的声音。

　　“就告诉她，这是你送的。老板娘，宋渝可喜欢曼韵了，我只是偷偷地喜欢着他，所以既然从前就不让他知道我的存在，我死后也不要他知道我的存在。我不想打扰他对曼韵的喜欢，而这个——”她说着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笔直地盯着我掌心的荷包，“只是我的一点忍不住而已。”

　　忍不住，想要在他的身边留一点自己的痕迹。就算终其一生，他都不知道也不要紧。哪怕，这份痕迹被冠上了别人的名字也不要紧。

　　因为，能够既不打扰他，又能将自己的感情藏在他的身边，就已经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事情了。

　　我闻言，犹如石化般地站在了原地，似乎连怎么说话都不知道了。还是方煜臣开了腔，“南嘉，你的意思是，宋渝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嗯。”她站在背光的地方没有看方煜臣，也没有看我，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我喜欢他的时候，他已经和曼韵在一起了。”

　　接下来的时光，好像都因为南嘉的这番话静止了下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南嘉、宋渝、方曼韵会是这样一种关系。难怪之前俱乐部里的某个服务生曾经说看到过宋渝和南嘉路上相逢却对面不识。

　　原来，是南嘉为了宋渝的幸福，将自己的所有感情都藏在了角落里。她把自己当成了一棵树苗，只是远远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并且用自己最大的善意，不去惊扰对方的幸福。“可是，既然宋渝不认识你，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呢？”我不由得问出心里最好奇的问题。

　　南嘉缓缓踱了踱步子，脚步均匀地来到了窗棱边，她咔哒一声打开窗支架，捏着铁支棱将窗往外推去，窗边的缝隙像被徐徐打开的书本，一点点变大。天光犹如大亮，一股风剧烈地吹将进来，将她短削的乌黑头发往后翻飞吹去，乌发翻飞的样子，像极了的纸张哗啦啦翻动的状态，顺畅转了个身，她背靠在了窗边，清亮的目光带着回忆的情绪深深落在空气里，明明她的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无尽的空气。

　　可我却忽然觉得，那里，不止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