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心泪之缺月飞花》沧夜雪

4、第二章 陇云愁

　　时如白驹过隙，展眼七载已过。
　　正值烟花三月，一路上只见桃花飞红、柳枝新绿、草长莺飞、絮飘燕舞。
　　夕阳西下，整个珞洲城如同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而珞州城外的古道上却显得有些寂静寥落。
　　过得许久，一骑轻骑慢慢走来，骑上一男子约莫二十六、七岁，白衣胜雪，脸上的线条干净利落，更衬得他目光深邃、风神俊秀，且眉宇间自有一股难言的高贵气度。只是长途跋涉却未见他有风尘之色，连那马儿也是精神抖擞，可见是匹好马。
　　时值清秋，古道两侧大略可见修葺一新坟茔上插了树枝，枝上随风飞舞着白色剪纸。雪衣男子微微叹了叹气，自古，王朝的兴衰、荣辱，除了王者就不是能以一人之力而掌握的，更何况有时连王者也掌握不了呢？他从来都向往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却一直为诸事所累，为的是要尽忠、尽责、尽心——哪怕是不能扭转这乾坤亦要为之！想到这一层，不自禁的又叹了叹气，不顾身后有马蹄急奔之声，缓缓吟道：“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擦肩而过的白骑上橙纱女子向他清目一眄，便绝尘而去。雪衣男子不知为何心中一时竟微微一颤，征了一征。眼见那女子已然走远，这才摇了摇头，轻喝一声，打马前行。
　　眼看已到了城门，高高的城墙上嵌着两个端正的镶金楷书大字：珞州！苍劲有力、气势不凡。放眼看去，城内毕竟不同与城外，虽是暮色降临，路旁急密的明瓦街灯却将整个珞州城照耀得如同白日一般。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各色小摊也没有收拾回家的意思，仍旧叫卖不停，人声鼎沸竟比京城还要热闹三分。
　　雪衣男子暗咐，单单看这夜市便可知珞州之繁华果真名不虚传！只是不知这繁华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秘密？他这一趟有无收获？
　　离城门不远处耸立着一座茶楼，二楼的雅居内靠轩窗而坐的一青衣男子透过竹帘向城门处看了看，见雪衣男子牵马进了城门，忙恭声道：“少爷，他来了。”
　　背对轩窗而坐的蓝衫公子淡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白皙修长的手指覆上了茶盏，却并不言语。
　　那青衣男子却自顾自道：“不想此次两边都派了人来。不过，他们可要失望了。”
　　蓝衫公子微微皱了皱眉，“这两日甚么都别做，让他们先在此好好逛逛。”那青衣男子听了忙道：“正阳明白！”
　　雪衣男子下了马，漫步进入城内，穿街过巷随意看了看，却见客栈多如过江之鲫，数不甚数，眼见自己矗立之旁的客栈招牌上写着“陇云愁”，心下一动，便停了下来。
　　客栈小二眼快心巧，忙上前打恭作揖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雪衣男子淡淡道：“住店。烦请小二给我这马一间干净的马厩，喂养些上好的草料。”
　　店小二忙接过缰绳，点头笑道：“客官放心，小的一定照办！”说罢，早有一人从客栈内走了出来，将马牵到了后院。
　　这陇云愁飞檐雕花、琉璃宝瓦、气势不凡，共有三层，依平湖而建，上了楼便可将平湖尽收眼底，此刻楼底大厅内竟已是高客满座。
　　店小二将雪衣男子带上二楼轻声问了一句，“客房在三楼，客官可要先吃点甚么？”雪衣男子拣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点了点头，“将店中的招牌菜来几样即可。”店小二替客人斟满了茶水，笑道：“好咧！客官您稍等片刻。”
　　如水的月华漫洒入窗内照耀在桌上，使得杯中之水竟泛起一阵耀眼的光芒。
　　雪衣男子轻轻端起茶杯，神情异常凝重，喃喃道：“陇云愁，当真是陇云愁呀！”不想此处竟有人将此名作为客栈的招牌。如若不是有着忧国忧民之情怀如何会用此名？看来此间主人不可小觑。
　　西北边防要地时常有敌军来犯，近日密报对方又在蠢蠢欲动，只是如今国库空虚，已无力支撑任何一场小小的战役。而恰在此时，朝廷官营的买卖竟都先后出了问题，如若战事一旦爆发，这仗如何来打？又拿甚么来打？
　　窗外幽幽的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琴声，千回百转、如丝如缕、山明水秀，使人有清风拂明月、晨晓沾露水之感，雪衣男子听得如了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茶杯也忘了放下，恍惚那琴声将自己带入了一个世外桃源，源中株株桃树错落有致，片片桃花随风飞舞，似天女散花一般落在衣衫上，美丽不可方物。
　　这情景何等的温馨！何等的惬意！
　　忽闻店小二在一旁道，“客官定是外地人，见您这神情便知从未听过凝烟姑娘的琴声。”雪衣男子讪讪笑道：“何以见得？”心中却有些诧异，自己竟何以失态至此？
　　店小二将托盘里的菜端上桌，笑了笑，“这并不难猜，第一次来此地的客官听了凝烟姑娘的琴声后都是您这般神情。凝烟姑娘的琴艺可称得上是珞州一绝呢！可惜的是，无人见到凝烟姑娘的真面目，真不知能弹奏如此仙乐的是个怎样的可人儿！”
　　雪衣男子不禁哑然失笑，不想这店小二竟也能说出这般文绉绉的话来，“无人见她真面目？这是何故？”
　　店小二的神情突然显得无比敬重，“凝烟姑娘虽身在秦月楼，人如玉莲一般纯净无暇、出淤泥而不染，坚持只为客人奏琴。秦月楼的老鸨秦秋娥因见她即便是只奏琴也能引来这许多客人，何况还有一位极厉害的姑娘柳如月处处护着凝烟，便不强求她。凝烟姑娘一年前自己也说过，如若有人经她许可为她奏琴，且所奏之曲为《凤求凰》便嫁给他。只是能与凝烟姑娘单独相处且为她弹琴者，如今这珞州城竟还没有一人。”
　　雪衣男子有些诧异道：“这又是为何？”
　　那店小二叹了叹气，“怪只怪这珞州城的男子福薄，竟连吟诗作对都比不过凝烟姑娘。何况还有柳如月姑娘替她把关呢。不过如若是有一人去，这结果怕就不同了。唉……只可惜这是不可能之事，说也无用。”
　　这话竟让雪衣男子有些好奇，自古女子以诗词聘夫婿者本就不多，如今在这风月之地竟有这等女子，如若有人能娶得此女为妻定会成就一段佳话，那他为何不去呢？想到此处，却又轻轻叹了叹气，今日这是怎的了？来此地原是有要事在身，却为何为着这些事劳神起来？
　　店小二见客官不再说话，且神情有些忧郁，忙轻声道：“可巧今日是凝烟姑娘奏琴之日，适才那只是她试音之曲，待会便会下楼为众人抚琴助兴呢，秦月楼必定会客人满堂。这秦月楼便在客栈右侧，傍湖而行自可抵达，客官用过晚膳不妨去那秦月楼看看热闹，也好散散心。”
　　客人满堂！雪衣男子心中一动，微微笑了笑，点头道：“谢谢小二哥，我理会得。”说罢打赏了他几两银子。那店小二接过银两，微微笑道：“谢谢客官！”语气竟是不卑不亢，不惊不喜。
　　雪衣男子心下赞叹，这客栈中连跑堂的小二都有这般见识，那主人不知是何样之人？雪衣男子心中竟有些想见见此间主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