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陈小庆

1、重来

　　重来
　　○陈小庆
　　我坐在名剑商行里，飞速地打着算盘游戏，不管商行里有多乱。
　　这些天不知为何买剑的人多了起来。我爹一会儿卖出十几把剑，还都是上品的镶金淬毒剑，这在过去，是一年才能卖个一把两把的。
　　由于是自选商行，人们可以穿梭于宝剑林立的剑架之间，仔细挑选。但大家都不会偷东西，因为都知道头顶有监控——我哥一直趴在屋梁上往下俯瞰大家。
　　“看来又要天下大乱了！”一个买了把镶银淬毒剑的穷书生无奈地对同伴说。
　　不知怎么，我的心一阵慌乱，自从安史之乱后，我大唐就三年一大乱，半年一小乱，造成我待字闺中，靠打算盘游戏打发时间。
　　“麻烦，借过一下好吗？”一个好听的男低音在耳边响起。我回头一看，一个白衣飘飘、一脸的不负责任、一脸的满不在乎的少年站在我身边。
　　“干嘛，路那么宽，没看我正忙着吗？”我一副国营商行的态度。
　　“可是，姑娘，你——”他指了指我占了大半个过道的肥硕的身躯后面留下的不到一尺宽的路。
　　我没好气，难道嫌本姑娘胖吗？我就不让路：“你为什么非要来这边，那边不是什么都有吗？”
　　“可是，我想看看那东西——”他指了指我那边的架子上的一个酒壶。
　　“这个不卖。”我厉声道。那是我捡的西域商人的东西，我还打算还给人家呢！
　　“不卖？挂在那里，那么好看。”他的声音真好听、模样真好看——这就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帅哥吗？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帅难求。眼下江湖上除了江南十八怪比较流行，就是江北九不帅比较热门。而我偏偏具有传统的审美眼光，宁可独身，绝不嫁丑。
　　“你说谁好看？”我愣了一会儿，问他，要不是知道头顶有监控，我不会这么淑女。
　　可能是我这淑女气质打动了他，他笑了，笑得那么不负责任。
　　“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故意说。
　　他脸红了，没有买剑，走了。
　　三天后，大雨。
　　没有顾客，我哥也不当监控了，我爹趴在收银台里睡觉，我仍在玩算盘游戏。
　　他来了，白衣不飘，撑把前世才有的木伞，一脸的责任感，站在店门前，对我说：“这三天，我一直在你门口，看你身边每一个人，不管男女，都像情敌……”
　　我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热泪盈眶，什么叫心有所属。
　　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取代他。我急奔过去——却被门槛绊倒，摔在雨地里，一身的泥水。他扶起我，不顾我一身泥水；抱着我，不顾那年头礼义廉耻。
　　感谢雨天，感谢门槛，感谢大地，将来还有可能感谢天下大乱（要是我俩真成了的话）。
　　可是他竟无法环抱我，平生第一次，我为我的粗腰自卑不已。
　　听说过吃药能够治病，仙丹可以起死回生，当时却没有减肥药。但我知道有一种药，叫做“重来”，它不治病，也不起死回生，只是让人能够回到过去，把往事重新来过。
　　这种药，只有西域胡人手里有，但名气大了，假的特别多。我买了十个牌子的，都没有真的回到过去，一天，无意瞥见架子上的西域商人的水壶，拿下来，一晃，里面有东西，倒出来，一丸药，是正牌“重来”，看来那个西域商人还在过去生活，故而一直不来取水壶。于是我忙服了下去——
　　回到了一年前。
　　我开始拼命减肥，真是辛苦，世有“重来”药，却研制不出真正的减肥药，难道易者难，难者易，乃真理乎？好在重来的世界清静，我心无杂念，吃的少，运动多，不到一年，竟由玉环变飞燕！
　　命中注定的那一天，天山脚下，人潮涌动，我早早地吃过小碗早饭，飞跑到名剑商行里，我哥还未爬上房梁当监控，我爹在用只脏布擦他的收银台，我心不在焉地拿出算盘，一边玩游戏，一边往门外望。
　　不一会儿侠客书生女巫都进门来买宝剑了。
　　他是那个买了镶银淬毒剑的穷书生走后进来的，我的心开始慌乱。他四处看着，好像对各式宝剑不感兴趣。那一袭白衣，竟比梦里还要白，那神情，竟是比梦里还不负责任，还满不在乎。他看见了那个西域酒壶（壶里已空）。他走了过来，我心砰砰跳，几乎要将瘦弱的身体振倒。
　　他来了，他越走越近……我竖起耳朵，屏住呼吸，等待着。
　　他走到我身后，没有说一句话，径直从宽阔的过道走过去，拿起了那个西域酒壶……摇了摇，放下，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