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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的地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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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猛地睁开双眼,漆黑的环境不是猫咪的阻碍,被黑暗笼罩的色彩斑斓的房间反而有不同的情调。在黑夜的掩护下,周六跃上一旁巨大而柔软的床,小小的爪子在上面踩出一个一个小坑。祖奇熟睡的身躯在被子中隆起,令周六轻而易举地顺着走了上去,她在祖奇侧卧的肩膀上站稳,正想探头看看主人的睡颜。
她随意晃了晃脑袋,却被一旁一双大猫眼吓得后退一步,差点滚落到床下。伊路米直勾勾地瞪着黑猫一会儿,重新闭上双眼睡了过去。黑猫在心里抚摸着自己被吓破的小胆,从祖奇的脸旁踩过,走到主人脑后的位置。她好奇地向被子里张望。
两个人盖着的被子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一道缝隙,更何况这两人靠的并不近。冷风毫无阻碍地灌进温暖的被子里,黑猫俯下身子,看见自己左手边的男人,竟然用那双取了数人性命的手,紧紧地拽着右手边主人的衣角。就像自己曾经和主人一起,在视频里看见他拽着天蓝色枕头的姿势一般。
哦,就是自己身下的这个枕头。周六看了看左边的花枕头,嫌弃地挪开身体。
周六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兜了两圈,闲的原地跳脚。最后她再次跳上床,从身后用肉垫戳了戳伊路米的后背。那双漆黑的猫眼像是从未熟睡,清明地看着她,让黑猫不自觉的微微炸毛。周六抬起左爪,指了指一边毫无反应的祖奇,又拍了拍伊路米的肩膀。
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伊路米在一旁,主人显然很安全。于是黑猫脚步轻快地跑出了房间,开始探索这个牢笼一般的宅邸。
豁大的通道中,猫咪的身影异常渺小,但烛光中映在圆弧形通道上的身影,却像一只巨大的豹,惬意地小步奔跑着。周六推了无数扇门,几乎所有的门上都没有把手,就连擅长独自开门的小猫也不知该从何下手。不知走了多远,面前终于出现了一道半掩着的铁质大门,幽暗的灯光引诱着周六,顺着小小的缝隙钻了进去。
“......那个女人回来了?”第一个钻入周六耳内的是一个平和的女声,她的语气非常冷漠,令周六不自觉地想起刚才交流过的猫眼男人。
“嗯,伊路米找我要了她的住址,我就给他了。”这个声音周六倒是很熟悉,是曾经见过一面的白发老人。
女人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沙发后的周六一跳,她偷偷从沙发腿旁探出半个头,看着女人的后背猛地挺直:“爸爸!如果伊路米能就这样放弃,我还可以重新给他再找一个媳妇!一定比这个女人更加适合揍敌客家!”
桀诺的表情很无趣,他的眼睛瞟向地板,没有理会女人突然激动的情绪:“你还是不了解他。伊路米比任何人都执着,而且,他们两个谁都离不开谁,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女人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猛地握成拳,她努力压抑了自己的情绪,低沉地说:“这不可能!老公和我一直教育他的观念,就是掌控一切能掌控的事情,不要被其他左右自己的想法!他不可能离不开什么人的。”
“女流之辈的思维。伊路米十几年前就已经独当一面了,揍敌客家男人的决定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干涉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你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老人双手放松地交叉在身前,双眼紧闭地仰头靠着沙发,显然不想再继续对话。
周六听了个大概,女人嘴里的另一个女人,应该是指自己的主人吧。她肆无忌惮地从沙发背后走到衣着华丽的妇女身边,惊得她猛地站了起来。周六也被女人的打扮吓了一跳,她不是惊异于女人一身的华服,繁杂的首饰花边,而是她的脸上带着一副厚厚的电子眼镜,几乎遮住了半张面庞。
“爸爸......这里怎么有只猫?”
桀诺没有睁开双眼,他懒洋洋地说:“哦?刚才的话全都被你听见了?没有被我们发觉的时候自己跑出来,可不是聪明人会干的事情。”
周六没有理会桀诺的话,她四肢猛地发力,以难以防备的速度向女人扑去。她那带着十个尖锐指甲的双爪即将抓在女人脸上时,后颈被人用力一拉,她用力扑腾着想要向前挠,但无法成功。
“胡来的野兽就要好好管教。你下次再敢随意动手的话,可是会死的哦。”周六被转过身,对上一双蕴含着杀意的双眼。
周六的心脏猛地收紧了。眼前的的老人和什么人的双眸重合在一起,压得她喘不过气。事情几乎发生在那一秒内,黑猫身上爆发出的强烈杀意席卷了整个房间,在场二人的头发都被猛地刮起。但在同时,周六昏了过去,只有房间内被摧毁的饰品与落地灯知道发生过什么。
周六又做了那个梦。她在空旷的场所奔跑,贫瘠的土地上寸草不生,眼里能看见的是无尽的荒原。她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在何处,只知道一定要跑到那个地方,有什么人等着她,不快一些,就赶不上了——
由于猛地坐起,周六的头有些晕眩。她闭着双眼缓了缓,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揍敌客的宅邸中,而是回到了第56号街角。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温暖明媚的斜阳告诉自己,这是客人最少的午后时光。街道上行人匆匆忙忙,没有人愿意来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消耗有限的时光。
叮叮——是金属与陶瓷的碰撞声。周六听见声音回过头望向店内,看见祖奇刚刚调好一杯饮品,她将调羹远远地丢进竹篮中,看着调羹准确地落入后傻兮兮地笑了,随后坐在高脚凳上开始安静地翻书。
“你醒了啊。”周六看着考尔斯端着一个高高的杯子,里面盛满了绿色的液体,放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我以后介绍你和猪先生认识,你们都很喜欢睡觉。”
阳光猛地一晃!
“啊!——”
被周六挠到的黑色运动外套撕裂了一个小口,一小片布片掉落下来,接触到地上时瞬间化成一根黑色的羽毛,只是有些凌乱了。周六高仰着头收起利爪,挪了挪身子,将屁股对着考尔斯的脸。
“啊...我的毛可是很难重新长的...”考尔斯遗憾地摇着头,捡起地上那根漆黑的羽毛,用手拍了拍,又吹了吹,捋好上面的毛后妥帖地放进口袋。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祖奇,你家猫好像从来没吃过东西。”
“嗯?啊,我从捡到她的时候就这样了。”祖奇从书中抬起头,“之前还很紧张地抱去兽医院,但医生说无法医治,只好又带回家。后来发现她真的不用吃东西,每天也都很活泼地骚扰顾客,习惯了也就没当回事啦。”
“好省钱。”
考尔斯好奇地伸手揉了揉周六毛茸茸的头,再次被尖锐的猫爪威胁了。他站起身将喝完的饮料杯放进洗水池,清洗干净后,看见祖奇身边有一张同一样式的高脚凳,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格。红色与黑色在上面纵横交错,泾渭分明却又融为一体,随意泼洒的作画一看就是买来后刷上去的。考尔斯双眼一亮,走过去想要坐下。
“这个凳子你可不能坐。”祖奇用余光瞄到考尔斯的身影,连忙用双手挡在凳子前阻止他。
“凳子不就是用来坐的?”考尔斯有些愣神。
“这是我留给伊路的座位,除了他以外谁都不能坐。”祖奇坚决地摇头。
“伊路?哦,是那个品味很好的大叔吧!说起来,自从开店以后就没有见过他呢。你们俩没有分手吗?”考尔斯转移到柜台外侧的一排凳子,随意挑了张坐在祖奇对面问道。
“......要不是知道你...我真想替人民揍揍你。”
“哦,人类被说分手是会生气的啊。记下来记下来。”考尔斯迅速从分不清哪里是口袋的黑上衣中摸出一本黑色笔记本,在上面奋笔疾书起来。他写完以后才重新抬头看向祖奇:“你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呢,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虽然我也经常八卦,但不知道为什么你的问法我就不太想回答.....”祖奇的嘴角抽搐着,她顿了顿才开口,“他呀,和周六一样,是我某天捡回家的。不过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说起来,那个时候我还当了一段时间他的直属执事呢!中间经历过很多事情,两个人也分开过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好好地一起生活着呢。”
“......完了?”
“完了。”
考尔斯的眼神在祖奇和高脚凳中来回移动:“他这么久都没来过,应该不打算来了吧。你把那个凳子让给我吧,我挺喜欢的,大不了他来了我还给他就好了。”
祖奇双臂交错,打了一个大大的叉:“那可不行啊。我从开店的时候就想好了,要给他在这里留一个位置,一个不管他什么时候出现,都特地为他保留的地方。”
考尔斯瞪大双眼看着祖奇,她笑着回应道:“哈哈哈别这样看我,这可是女人的浪漫哦!啊,有客人来啦,欢迎光临!”
有顾客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在门口不停响起的清脆铃铛声中,周六不亦乐乎地玩着一团毛线,那团火红色的毛线不太像祖奇的风格,但猫咪才不管呢。她手一滑,毛线咕噜噜滚了出去,堪堪停在桌面的边缘。猫咪愣住了,但她马上就兴奋起来,像一个小猎手猛地扑向猎物,却和猎物一起跌下木桌,在地上滚成一团。
叮铃铃——。门上的铃铛又响了。周六勉强摆脱那团毛线,向门口跑去,迎接新来的客人。
“你来啦。”祖奇了然地微笑着,像是早就知道这人会在这个时间到来一般。
周六闻到那阵熟悉的血腥味,放轻了脚步,半蹲在离门口最近的桌子下偷偷向外瞧。伊路米大步踏入小店,开张以来从未踏足过这里的他,此时却像常客一般径直走到柜台旁。他那头乌黑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着,柔软的发丝都带着肃杀之气。
在柜台前站定,伊路米那双深藏黑暗的眼眸又盯着祖奇看了,他开口道:“待会儿去工作,晚上会很晚回家。给我来一杯威士忌。”
“加苏打水和两块冰,对吧。”祖奇抢话道,对伊路米俏皮地眨了眨眼。
周六伏着身子从木桌下钻了出来,伊路米正背对着她和祖奇交谈,考尔斯背对着自己什么都不会泄露,好机会!周六箭一般扑向伊路米的后背,可是男人的身后像是长了眼睛,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倾斜身子,左手闪电般向后抓来,将无法躲闪的黑猫抓了个正着。
哈哈,今天天气挺好的。周六面对着那副毫无表情的面孔,露出两排獠牙,努力表现一个讨好的笑脸。周六惊悚地看到,眼前那个每每出现都渗透着冷酷的男人,也回给她一个称不上友善的微笑。周六突然感到自己被抛到半空中,下坠是猫咪常常遇到的事情,她并不惊慌。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下方的男人,他依然睁着冰窖一般的双眼,嘴边带着冰冷的微笑,高举着一只手,拇指和中指连成一个圆圈,当自己下落到对方手部时额头一痛,眼前一花。
猫咪厚厚的毛保护住了她,让她撞在墙壁上时没有那么疼。周六坐在水池旁,一脸愣神地看着那个男人将袭击自己的手改变成枪的手势,隔着柜台遥遥指着自己,轻声说:“砰砰!双倍环区,四十分。”
听见声响的祖奇转过身来,看见二人的状态,疑惑地走过去抱起周六:“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交流感情啊。”伊路米当着她的面收起罪恶的手,微笑回应道。
祖奇轻笑着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周六放在地上,继续为男人准备饮品去了。周六无法为自己伸张正义,气急了的她钻到柜台下面,打算好好地生一场闷气。而就在她进入那片背光的地域时,在她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安装得异常隐蔽的摄像头,正闪烁着红光。
伊路米接过祖奇递来的一小杯威士忌,绕到柜台后面,坐在了祖奇常用的那张高脚凳上。
“来来,伊路,坐那张,我特意留给你的!”祖奇献宝似的将那张惹眼的凳子向前推了推。
伊路米哦了一声,平常地挪到那张高脚凳上,好像它们长得一模一样似的。周六缩在柜台下,分明看见祖奇离开柜台后,伊路米那标志性的鬼魅微笑,再次浮上他的面庞。周六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最好对方再也注意不到自己。当然,喝完手里的那杯烈酒后,伊路米很快离开了小店,没有多做停留。
等到湿润的鼻尖再也闻不到那残忍的气味,周六才从柜台下钻出来,她连忙跳上洗手台,用一只爪子拍打祖奇的手臂,希望引起她的注意。
“怎么啦?”祖奇用擦干的手轻轻揉搓周六的小脑袋。
周六没有时间享受舒适的抚摸,她用爪子指着柜台下方,让祖奇注意到她的发现。可祖奇没有回应她,连向柜台下张望的动作都没有。主人一把将周六抱到怀里,让她的头伏在自己肩膀上。周六用力挣扎起来,想要跳到摄像头旁为主人指路。
“别动,乖。”祖奇叹息一般在她耳边说,猫咪不再扭动了,“不用管它,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好吗?”
周六猛地扭头看向祖奇,但她的角度看不见主人的表情,只能面对主人一头微微凌乱的黑丝。周六叹了口气,像一条软绵绵的擦布,泄气地趴在主人的肩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碍眼的摄像头,不屑地抖着胡子。
考尔斯注意到猫咪的表情,他不动声色地走到祖奇的侧面,假装逗弄猫咪,斜眼看向猫咪眼神的着落点,瞬间了然。但他没有出声,而是跑进储藏室拿了一条抹布,向祖奇喊道:“今天天气这么好,我打扫一下店铺!”
傍晚时分,与最后一名客人道别后,祖奇站在木门前仔细锁好,考尔斯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她的身后。
“怎么啦?”祖奇用力拉了一下门锁,确认关好后回头,看着一脸认真的乌鸦。
“你有仇人。”考尔斯说,“可能要被袭击了。店里至少有十多个摄像头。”
看着考尔斯认真的表情,祖奇被逗笑了,她抬高手,摸了摸男孩服帖的黑发道:“别担心。不是什么仇人啦。那只是伊路开的一个小玩笑,你们两个都不用当真。”
“我们族里,如果发现监控器可是一级警戒。你确定那是你丈夫装的?哦!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其实是相爱相杀吗!”考尔斯用左手短促地敲了一下右手,了然地说。
“不是啦!”祖奇忍无可忍地给考尔斯一个爆栗,“这只是他的个人爱好!”
祖奇转头望向店外的街道,人们快步走在那条并不宽敞的路上,没有人注意到这家刚刚关闭店门的店铺。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祖奇开口了。
“只要他感到开心,我没有什么是给不了他的。”
“嗯,小说果然写的没错,只要眼神放空向远处看去,就一定要抒情。”考尔斯再次拿出那本黑本子,在某行字上打了个勾。
“......周六,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