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之红尘谷》睡在我家屋顶上的猫

9、第九章

　　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晃过去了，等二师兄回过神的时候，大师兄的行李早已收拾好。
　　而且最后还是我把他推到大师兄跟前的。
　　我觉得我的任务就此完成了，我已经很仁义了，如果他不成功．．．．．．那我是不是要考虑跑到别的地方避一下？嗯，这个想法可以有。
　　但是万一二师兄想不开怎么办？唉，我还是放心不下他，毕竟人家吃碗饭都能分我一半，就冲这份义气，我不能不管他。
　　所以我打算趴在屋顶偷听。
　　其实吧，这种事情我干的不少，但是偷听．．．．．．咳，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唔，瞧二师兄那害羞得就差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样儿，他能把话说清楚吗？
　　真是的，告个白都让人这么担心，以后还能干成什么事儿。
　　想着我已经爬上了屋顶，然后掀起了一块瓦片，只能看到二师兄的背影，觉得不够，就又掀了一块。
　　看样子，二师兄应该还没对大师兄表露心意。我趴下来，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二师兄道：“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大师兄答道：“你们上完早课我去同佛祖拜辞了就走。”
　　“啊．．．．．．”二师兄声音很是低落，“那不是很早．．．．．．”
　　大师兄道：“嗯。”
　　沉默了一会儿，二师兄问道：“师兄你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我们吗？”
　　大师兄顿了顿，道：“如果有空的话．．．．．．家族中事务繁忙．．．．．．”
　　意思就是不会经常回来，我在心里替二师兄叹了口气。
　　只听二师兄道：“那．．．．．．那我们可以去看你吗？”
　　二师兄闻言又是一顿，许久才道：“可以．．．．．．但是你们不能随便下届，那要等很多年了。”
　　闻言我一愣，大师兄语气中那种无奈是我从未从他口中听过的，他从来都是那样一个人，无欲无求。都说无欲则刚，所以大师兄在我心里面的形象，其实和紫来阁里种的紫竹没什么两样．．．．．．
　　二师兄道：“没事，如果，如果你到时候还记得我们的话．．．．．．”
　　“说的什么话。”大师兄打断他，“我怎么会不．．．．．．不记得你们。”
　　二师兄道：“那万一呢？”
　　大师兄肯定道：“没有万一。”
　　我又吃了一惊，这是我今晚第二次因为大师兄的话而惊讶。他那种肯定的语气，我也从来没听过。他那么平和的一个人，就算与人有争执也是别人说十句他答一句的那种，但是刚才那句话，明明就包含着怒气，好像是在怪二师兄不信任他．．．．．．等等，怒气？我确认了一下我耳朵没问题，然后就又惊讶了。
　　二师兄委屈道：“我也相信你不会忘，但是时间一久，谁也说不定不是么。”
　　这回大师兄像是真生气了，张着嘴瞪着二师兄，良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许久许久，才听到二师兄委屈的声音，道：“我不是不相信师兄，我只是，我只是怕，你知道吗师兄，我在害怕。”
　　又过了许久，大师兄才道：“算了，你不是来同我告别的吗？夜深了，你回去睡吧。”
　　说完走到书案前，收拾起一些经文。
　　我再次在心里默默地为二师兄叹了一口气，还没表白呢，就被人家往外面赶了。唉，二师兄啊二师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正寻思着今晚是不是又要陪他吹一宿风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什么都好，我什么都不好。”
　　“我刚到西天来的时候，是你照顾我，处处都为我着想，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有人疼有人护着是什么感觉。那种感觉很温暖，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我知你只是待我如弟弟，我起初也只是待你如兄长，但是．．．．．．”
　　大师兄突然出声，声音竟有些沙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说了。”
　　“不！”二师兄的声音带了哽咽，“我要说，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你待我很好，一直一直很好。但是后来木缘来了，你对她，也很好。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在你眼里并没什么不同，我和木缘在你眼里都是一样的。我想明白了觉得很伤心，但是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变了．．．．．．”
　　“我其实有很努力的在学佛理，我也曾想过要赶上你的步伐，但是师兄，你走得太快了，就算我竭尽全力跑上去，也只是能看到你的背影。我就想啊，有没有哪一天，我能赶上你，和你并肩。也看看，你看到的都是什么样的风景。”
　　“我以前很不懂事，但是遇见你之后，我开始收敛。也许你并没有发现，但是我真的有在努力，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尽管，尽管你从来不知道。”
　　“我喜欢你啊，你会觉得我恶心吧？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啊。”
　　大师兄声音沙哑，道：“别说了。”
　　“南笙，别说了。”
　　哦，对了，南笙是二师兄，大师兄叫煜竹。
　　大师兄道：“你说的这些．．．．．．”
　　二师兄突然很激动地道：“你还是要我将今晚的话当做没说过，然后你再当自己没听过吗？”
　　大师兄看着他，欲言又止。
　　二师兄今晚说的这些话，一句一句都刺到了我心里。我从来没问过二师兄的家世，只知道他是南海龙王的太子。他说他在大师兄之前从来没感受过被人疼被人护着的感觉，这一句真真戳到了我心里面去。
　　我想二师兄经常闹事，应该和我一样吧。不是我们有多想打架，只是如果我们不打，我们就会被人打。又没有谁来替我们出头，我们只能自己强大。其实很多时候，我和二师兄是相似的，但是还在我还有我父君，只是我父君他．．．．．．唉。
　　而且我一直以为，二师兄对大师兄的喜欢就是很单纯的喜欢，毕竟我来紫来阁这么些日子，要不是大师兄要走了他才露出马脚，要不然我还真就一直看不出来他对大师兄的心思。后来看出来了，他也承认了，但是我从来没想过会这样重。
　　二师兄道：“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告诉你，要不要告诉你。但是想想，还是说出来吧，木缘说得对，不说出来你又怎么会懂呢？我喜欢你喜欢了一万年，最后怎样，我都认了。”
　　大师兄道：“南笙．．．．．．你很好，并没有你说的那样，我看得出你的努力，但是．．．．．．南笙，我们还想原来那样不好么？”
　　二师兄激动道：“你觉得可能吗？回到从前？怎么回到从前？”
　　大师兄道：“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是我的师弟。”
　　二师兄红着双眼，道：“我做不到这般自欺欺人，师兄，我做不到。或许对别人可以，但是对你，”他一字一顿道：“我、做、不、到。”
　　大师兄道：“你不是说了吗，时间久了，就忘了。”
　　二师兄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眼中痛色让人心中一紧，问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又沉默了许久，最后二师兄笑笑，那笑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疼，他轻声道：“好，我不说了，我知道了。明日．．．．．．我就不去送你了。”停顿许久，才重新道：“你，一路走好。”
　　说完，绝然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留下屋顶上目瞪口呆的我，以及屋里还在沉默的大师兄。
　　一下子我看着他的背影竟觉得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然后想起这样的场景其实我是见过的。但是吧，那时候还没发生这些，我刚到西天，大师兄很照顾我，傍晚去打坐的时候也会叫上我。
　　同样是一个傍晚，大师兄在树下打坐，我在书上看话本子。紫来阁后面有一个树林，那里种满了紫檀树。我看得累了，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就看到了那样一个背影。夕阳洒在他的身上，他周身像是镀上了一层光，但是却显得有些冷，有些萧瑟。
　　二师兄背对着我往外走，我不知道是不是大师兄又对他说了什么，他看起来挺伤心的。大师兄虽然对我们百般照顾，但本质还是很严厉的。我看了一会儿，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我才回过神，低下头问大师兄：“大师兄，二师兄怎么了？”
　　大师兄拍了拍身上的落叶，站起来，仰着头看我，道：“没什么。”
　　然后现在我明白了方才二师兄那句“你还是要我将今晚的话当做没说过，然后你再当自己没听过吗？”是怎么一回事了，其实二师兄，比我想象中要成熟许多。也比我想象中，要能忍许多。我想那次在树林，二师兄应该说过那四个字了，而且看样子不是第一次说。
　　但是他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可能是不想让自己绝望，然后连自己也骗进去？其实口是心非的是二师兄，最傻的，也是二师兄。
　　我缓了一会儿，刚想爬起来，大师兄突然转过身，这样我能看清他的正脸。然后我发现我无法动弹，因为他的脸上，淌下了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