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之夜》木木无心

1、第 1 章

　　少年觉得很冷，仿佛自己正躺在冰块上，寒气刺得骨头都痛得麻木。他缓缓睁开眼，入眼是无尽的黑暗，黑得通透，黑到纯澈。
　　“喂——”少年叫着，声音传出很远很远，没有回应，也没有回音，什么都没有。他沉默了，盯着自己的指尖不语。
　　他咬了咬唇，想站起来，意识却开始一点点流失……
　　“喂，你醒了吗？”一个声音问道，是少女独有的声线。这已是少年不知多少次昏迷再醒来所听到的唯一的声音，他听见，那个声音就来自不远处的黑暗中。
　　“你是谁，这又是哪？”少年犹豫着问，凭着直觉向那片黑暗走去。少女没有回答，少年也没有停下脚步，黑暗中只有少年“嗒，嗒”的脚步声。
　　“你，你不要过来了！”少女突然开口，声音里有了怯意。“我，我叫永夜，妈妈说，这是我的家。”
　　少年停下脚步，向那片黑暗看去。他只看到一对黑得纯粹的眸子，里面盛满了渴望与怯意。
　　“我为什么在这？”少年问，声音有些冷。
　　过了一会，少女怯怯的声音才向去，带着许些哭腔“你能离我远一点吗，回到你刚才站的地方去，好吗？”
　　少年犹豫了一下，退回原来的位置，继续问:“我为什么在这？”
　　“因为，因为你身上有阳光的味道。你的心很热，虽然你的脸很冷。但我能听见，你的心在跳，跳的飞快！”少女说着，沉默了一下，“你，你在害怕，是吗？”
　　少年脸上的平静有了一丝裂痕，“你什么意思，说，我为什么在这？”饶是他再怎么想冷静，心底的不安都已经被挑起。少年咬牙，快步向少女的位置走去。
　　“别，别过来！”少女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其间伴随着铁链晃动的声音，但这些都无法阻止少年的脚步。
　　他看见了，黑发黑眸的少女蜷缩在那里，身上戴着好几个铁镣。手腕上，脚踝上，脖子上，腰上……少女的耳朵也被铁环穿过，一条条铁链从黑暗中伸出来，连着少女身上的铁镣。
　　“这是怎么回事？”少年问，心中泛过许些痛楚，伸手想去触碰少女。
　　少女把身子往后面缩了缩，垂下的发遮住了面容，“因为我是黑暗啊，污秽，邪恶…他们说是个坏东西。所以啊，我就必须被禁锢在这里，伴随着我的黑暗。我也想离开，但这些东西总是拉着我，让我痛不欲生。应该是吧，这感觉应该是痛不欲生！”少女说着，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少年沉默了，少女也沉默着，黑暗回归一片死寂。寂静总是让人分外感到孤独的，特别是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时，那种孤独更是可怕。
　　“这是什么亲民游戏吗，一个新的综艺节目，或是无聊的大小姐编排的童话故事？”少年问，有些不耐烦了。
　　“你说的是光明的游戏吧，可我是黑暗啊，污秽的黑暗，”少女抬头笑着说，干净的笑让她看起来像一个无辜的孩子，又透着一股子邪气。
　　“这是一场死亡游戏，你输了，就把心给我；赢了，就放你离开。”少女说完，不知从何外摸出一把匕首，通体是纯粹的黑色。
　　少年垂着眼帘接过，少女的手刚收回，匕首就开始变了颜色，变成了耀眼的金色，足以让太阳为之失色的金色。
　　“当流萤出现时，游戏正式开始。现在，我们可以先做朋友。”少女说着，往身后的黑暗退了退。不难看出，少年手上的匕首让她害怕。少年还想问些什么，但又一阵睡意袭来，吞噬了他的意识。
　　当少年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大概是因为手中匕首的缘故，他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暖洋洋的，就像沐浴在阳光下。
　　“呐，你醒啦，精神状态还好吧？”少女空灵的声音响起，随后是铁链晃动的声音。
　　“嗯”少年从地上坐起来应着，揉了揉还不是很清醒的头，“你为什么选中我？”
　　“不是我选的，是妈妈选中了你。因为你足够弱，我一定能赢你，可是…”少女顿了顿，又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悲哀，“我不想杀你，但又不得不杀你！”
　　少年手按在胸口，的确，那里面有一颗脆弱的心脏正在跳动。他垂这头，唇角勾出一抹苦笑。
　　“你妈妈是怎样的人？”许久，少年开口，却又觉得不对，只能垂首摩挲着匕首细细的纹理。
　　“妈妈不是人，是宿命，我的宿命，我死了，妈妈也便没了。正如你也有你的宿命一样，你死了，你的宿命也就结束了。”少女缓缓地说，语调里流露出悲伤。
　　“人类总说，黑暗代表死亡，夜晚是犯罪的温床，为什么？”少女说。
　　少年看不到少女的表情，但他能想到:一个天真无辜的孩子，努力付出并满心期待得到夸奖时，却只得到最恶毒的辱骂和诅咒，那该是多么委屈。
　　“为什么，我只是想保护所有生物，像光明那样！”她的声音里已经带有许些哭腔。
　　“包括浑蛋吗？”少年勾唇反问，他不知道该说眼前的少女是太天真，还是太笨。
　　“可是”少女垂下头小声说，“可是坏人应该也是有苦衷的吧。他们，只是为了生存吧！”
　　“但更多的人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少年激动地反驳，但又很快颓唐的垂下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那个，我…对不起！”少女的声音轻轻敲开了沉默，“真的很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那些事儿与你无关。”少年说，拿着匕首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对了，流萤之夜还要多久？”少年说完，抿了抿唇。他知道他问了一个很残忍的问题，但这也是迟早要面对的。
　　“很快了，按人类的时间，应该还有三天。”少女回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在流萤之夜，我们中没有一个死去，那结果会怎样？”少年问，挥动匕首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光弧。
　　“我将坠入黑炎之狱，而你的身体会被这片虚空一点点搅碎又粘和。不算生，又不得死！直至下一个流萤之夜。”少女的声音在颤抖，可想而知，那将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刑罚。
　　“你要我的心有什么用？”少年问，将匕首放在一旁，起身向少女走去。
　　“不必问那么多，有用就是了。”少女说，又是一阵铁链晃动的声音，她在少年身后！
　　少女靠在少年身上，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抬手环住少年的颈，满足的闭上眼睛。“这就是阳光的味道吧，等流萤之夜，我就能向光明证明了…”
　　少年怔在那不敢打扰少女，明明她想要他的命，他却无法恨她，甚至想要保护她，他是不是疯了！
　　三天，不长不短，很快就过完了。少年盘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一颗颗金色的萤光从脚下的黑暗中钻出，在周身飞舞，漫天都是。
　　“你怎么还不动手！”不远处的少女问，此时的她身上没有了任何束缚，静静地站在流萤中，美得不可一世。
　　“你不也没动手吗？”少年斜眼看着她，脸在萤光中有些不真切。
　　“我在等，等一个最佳时机。”少女说，痴痴地望着头顶。那里有无数的萤光齐聚，形成一个光球。“太阳一定比这个更美吧，听说，太阳照在身上很舒服呢，暖洋洋的。”
　　少女眸中的渴望毫
　　一阵阵尖锐的痛感撕咬着少年的神经，他痛苦的睁开眼睛，想动一动身子，却发现这根本不可能。他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液体滴落的轻响，身下有大片的红色蔓延开。他知道，那猩红的液体是他的血。
　　“这就是你说的最佳机会？”少年问，身体不住地颤抖，他清楚，那是失血过多引起的抽搐。
　　少女不说话，咬着他的颈项吸食鲜血，一声极具轻蔑的笑算是对少年的回答。
　　“为什么，你先前…不是这样的！”少年道，手脚也摸索，想找到匕首。
　　少女松开嘴，舔了舔唇瓣上的红色液体，笑得好不妖魅。“黑暗是污秽的，包容了万物的所以缺点！欺骗，蛊惑…你懂了吧？”
　　“混蛋！”少年骂着，不知哪来的力量使他抓起匕首反身刺向少女的眉间。少女闷哼一声，松开抓住少年的手，脸上却是满足的笑。
　　突然，原本漫天散落的萤火有目标的朝少年周身聚来，围着他和少女旋转飞舞，缓缓飞上天空融入了那个光球。
　　当最后一颗萤光飞入光球的瞬间，光球猛地炸开，强烈的光使少年不得不闭上眼睛。
　　然而，许多轻微的响动传进他的耳朵，不是爆炸的声音，是生命的声音，芽破壳，树伸叶，花绽放……
　　少年猛地睁开眼睛，却见自己在一片花海。阳光正好，照在身上很舒服，微风拂来，带来阵阵清香。
　　“真漂亮，比我想象的还有美！”耳边传来少女的感叹。
　　少年皱着眉头看向她，想到先前那莫名的力量，“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自杀吧！”他说。
　　“不”少女微怒地看着他，此时她眉间的匕首已经消失不见了。而眉间也没有任何伤疤，如今躺在花海中微眯着眸子晒太阳的模样，让少年的心跳得极快。
　　“这是我的信仰，至死不渝！”少女抿了抿唇，道:“可笑吗，黑暗竟然渴望光明！”她半垂着头，眉间多了无奈和凄凉。
　　少年看着少女在阳光下渐渐变淡，如梦一般不真切，突然愤怒地吼道:“那我呢，我背负着你的命，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嘘，安静！”少女食指放在唇边道:“我要休息了，不要叫醒我…”
　　少年心一痛，沉重地点了点头。睡意袭来，他咬着唇想多撑一会，再多看少女几眼，却无奈眼皮越来越沉。
　　“对不起！”他听见少女说，唇上一凉，有丝丝甜意。
　　少年扬了扬唇，便被睡意吞噬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