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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八 ...

  •   经过多日奔波,陈以昂一行终于抵达边关,野戍关,也是陈国最北端的关口。野戍城比想像中破旧许多,但也高大许多,城墙绵延。带着边关沧桑岁月痕迹的城门,犹如史书中最壮丽的篇章,承载着多少少年的壮志,承载着多少老人的未酬,而它依然孤零零屹立在这里,从许多年前,直到往后的许多年,毅然决然地,守护着身后万千百姓。

      此时的陈以昂只是震撼于边关的荒凉,还未能懂得它的沧桑。他只是好奇着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心里想的还是吃喝玩乐的事情多一些。

      城门开到一半时,从里面飞奔出两人两骑,陈以昂心虚地看了又看,确定不是他哥陈以晖,于是便放下心来,咧开嘴笑了。

      待那二人奔到近前,陈以昂又仔细看了看,发现为首的正是戍边将军林远君。

      陈以昂小的时候,林远君曾经进宫给故皇后请安,也算见过,一晃眼好几年过去,当年的少年将军已近中年,曾经的意气风发已沉淀成如今的波澜不惊。一张唇红齿白的脸也晒得黑堂堂的,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了一些。

      陈以昂倒是热情,先开口叫道:“舅。”

      林远君勒马止步,楞了一楞,翻身下马跪拜,口呼:“臣林远君见过得王殿下。”

      即使是亲戚,君臣之礼也不得忽略,林家一向遵规守矩,不肯逾越。林远君带着他的亲随向陈以昂见礼,礼毕后,陈以昂也下得马来,拉着林远君的手以示亲热,道:“舅,你可比上次来都城的时候老多了。”

      林远君眼角抽了一下,回道:“边关风沙大。”

      “哦,”陈以昂呵呵傻笑,问,“我哥来了吗?”

      林远君点头,轻轻挣脱了陈以昂,与之保持着距离,道:“昨天到的。”

      “啊?”陈以昂有点手足无措,搓搓手,又摸摸头,讪笑道,“我哥还挺快的。”

      林远君未说话,只抬手往城门方向指了指。陈以昂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城门口立了个人影,距离很远,但陈以昂还是一眼便认出来那人正是陈以晖。

      陈以昂脸色一僵,但随即便笑了起来,也不骑马了,两只脚交替狂奔,挥着手朝陈以晖跑了过去。

      陈以晖好整以暇地站在城门口,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只要陈以昂见到他,必是一摇三晃地朝他跑来,不许别人扶,也不许别人抱,只一心往兄长怀里扑。

      那时的小孩子如今也长大成人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能够为自己做下决定。

      如今的陈以昂人高腿长,不一会儿便跑到陈以晖跟前,傻笑道:“哥,你可真快啊。”

      陈以晖道:“那是自然,我认得路的。”

      “呵,呵呵,”陈以昂嘴角直抽,道,“我,我也不是差得很远。”

      陈以晖点头,道:“也是,再往前走,不过是到南居关而已,也是陈国地界。”

      陈以昂低下头不再言语,一付受了委屈的样子,再配上这一身风尘仆仆的狼狈,也是够让人心疼。

      一众侍卫跟着林远君也走了过来。

      所有人停在不远处,得王的侍卫朝仪亲王行礼,等着仪亲王发话。

      陈以晖朝侍卫们道:“都起来吧。”

      又看着陈以昂,深深叹了口气,才道:“我知你一路辛苦,还差点被歹人打劫,赶紧进城休息吧。”

      一听这话,陈以昂自然知道自己那口硬心软的哥哥多半已原谅了自己。于是立马来了精气神,招呼着侍卫们快些牵马过来,又发现陈以晖是步行出来的,于是把马缰绳一甩,也要步行。见陈以晖不理他,又去缠林远君,问他外面那个像牛的动物是什么?

      林远君道:“那东西没甚名字,这里的百姓都叫它‘长毛牛’。”

      陈以昂问:“好吃吗?”

      林远君一时语塞,半晌才道:“那物性子野,肉质粗糙,不太好吃。”

      看到陈以昂很失望的表情,林远君也不知道该怎么伺候这位小王爷了。

      好在走在前面的陈以晖听见了,回头道:“舅父不用理他,他多半是饿了。”

      陈以昂摸摸肚子,没有否认,连日来风餐露宿,虽说有侍卫跟随,但总不如家中来福那般周到详细,真的很想吃肉。

      林远君哈哈一笑,道:“这个好办,别看野戍关偏僻,吃喝总是有的,着伙房烤只全羊,给得王殿下加菜。”

      亲随领命而去。这下陈以昂可高兴了。拉着林远君不撒手,拼了命地套近乎。

      林远君始终淡淡地回应,保持着君臣之间应有的距离,又不会显得太生分。

      一众人回到林远君平日里住的宅子,饭菜很快便上了,有青菜,俱是野菜,都城里没见过的,也有肉,浓浓的羊肉味道,切成了片,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夹一片放进嘴里,才知道这大火烤出来的味道与厨房小锅精致烩炒的味道全然不同,带着一股子野性,肉就该这么吃啊。

      本来还稍显拘谨的陈以昂,等吃过一顿饭便原形毕露,他本来性子就讨喜,又带了三分故意,只要见过的人都不免与他心生亲近,他占了这优势,便得意起来,跟林远君的亲随也开起了玩笑。

      林远君远远地看着,似有些焦虑,看陈以昂吃饱了,立刻着亲随去泡茶来。

      茶很快端了上来,陈以昂才喝了一口就吐出来了,五官都快皱到一处,问道:“这,这,这是什么茶啊?”

      林远君也问亲随,那亲随年纪不大不小的,却很害羞,忙收拾,边道:“就,粗茶啊。”

      林远君一巴掌拍在亲随脑后,道:“你给得王殿下泡粗茶?”

      亲随很委屈,道:“您平时不也是喝粗茶……”

      林远君没理他,对陈以昂道:“我去找找,我房间应该有以前从都城带来的茶。”

      陈以昂觉得自己的舌头还是木的,讷讷地点了点头。亲随也紧跟着林远君出去了。

      陈以昂将茶杯推得远远的,很没形象地想将舌头拽出来。

      陈以晖则打下他的手,道:“行了,一杯茶而已。”

      “茶?”陈以昂眼泪都要被苦出来,道着,“天底下怎会有这么苦的茶?”

      陈以晖掏出手帕递与得王,道:“边关酒烈,肉也多半是直接烤来吃,很油腻,日子久了,肠胃会受不了。这粗茶虽然苦,却很去油醒酒,边关人常常喝。”

      陈以昂半信半疑,道:“是吗?”他心思玲珑,很会察言观色,便问,“诶,哥,舅他是不是有事儿啊?我总觉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以晖点头,给自己也倒了杯粗茶,却只是浅酌,他目前也无法接受这味道,但他知道,在将来很长一段时日里,这个茶将会一直伴着他。

      陈以晖放下茶杯,道:“舅父身边那个亲随的事。”

      “哦。”陈以昂听着。

      陈以晖道:“那亲随名叫贾谷,原本是都城人氏,因为得罪了国丈,被送到这里。”

      陈以昂问:“他得罪了外公吗?”

      陈以晖答:“是现在的国丈,怀恩皇后的父亲。”

      陈以昂撇嘴道:“那个老家伙啊,风评一向很差。”

      陈以晖微微点头,继续道:“这说话都好几年前的事了,上个月他家里来信,说他祖父染疾,已经卧床不起,贾谷家里三代单传,他祖父唯一的心愿就是有生之年能看到孙儿娶妻生子。”

      陈以昂道:“那就回去呗。”

      陈以晖摇头,道:“他是被兵部送来这里的,没有兵部的官文,他不能随意离开边关,更不能常留都城。”

      陈以昂摸着下巴想了会儿,道:“这个好办,张世有他爹不就是兵部的,听说前阵子还升了一级,我到边关总得送个信儿回去,就着那贾谷去。我再写封信给张世有,让他爹给开张公文不就得了。反正都好几年了,那老匹夫也未必还记得他。”

      陈以晖点点头,随后道:“谨言慎行。”

      陈以昂只是撇撇嘴。

      这么会儿功夫,林远君亲自端着茶壶进来,端端正正摆在陈以昂面前。

      陈以昂抬头看去,只见跟在林远君身后的贾谷眼圈都红了,想来他们刚才在门外听到自己说的话,又想到一个普通兵士,得罪了权贵就被大老远打发到这里,有家归不得,父母见不得,对长辈也无法尽孝,想必自责得很,自己不过写个信,举手之劳,却能帮到一家人,突然有种自己能做很多很多事的错觉,还挺高兴的。

      开开心心地接过新泡的茶,才喝了一口,陈以昂脸色又木了,问道:“舅啊,你这茶是什么时候买的?”

      林远君想了想,道:“我上次回都城的时候,别人送的。”

      “你上次回都城好像是给我外公办丧事,这都多少年了,”陈以昂放下茶杯,道,“我还是不喝了,你们最好也别喝了,这茶好像有点受潮。”

      这回轮到林远君不好意思了,他一个大男人,也没成家,东西都是乱放,能想起来还有包茶已经不错,却忘了这多年来也没放好,陈以昂那舌头喝惯了好茶,一时难以适应。

      不想让大家都尴尬下去,陈以昂起身道:“我也吃饱了,舅,笔墨借我用用,我给家里报个平安。”又指着贾谷道,“着他帮我送一趟吧。”

      贾谷不擅言谈,红这眼圈给陈以昂行礼,口中称:“谢得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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